作者:江俯晴流
“好啊,”慕兰时故意拖长了声线,将那杏眼里面焕出来的亮色一览无余,然后忽然话锋一转,特别轻松相当悠闲,“那娘娘记好了——就在昨日,刚过。”
死寂,仓房里面,死一般的寂静。
戚映珠方还踮起的脚尖此刻都忘记收回去;笑容也僵硬在脸上。
她的脸颊极其明显地动了一下。
呵呵,昨日刚过?就这么喜欢气她?方才那般磋磨她让她为她研墨润笔还不够,这会儿想给她一个面子,给她一个台阶下,偏偏这般敬酒不吃吃罚酒!
戚映珠这回是真的生气了。
她冷笑一声:“哦,原来慕相的生辰是昨日呀?看来与哀家记忆中的生辰不太相合呢。”
慕兰时故作讶然地问:“那娘娘觉得微臣的生辰不是昨日,那应该是几时?”
“几时?”戚映珠嘴角扯出一抹讽笑,旋即再不搭理慕兰时一般拨开门闩出了仓房,对着帘外大吼一声,“知真!现在马上给我做一碗长寿面。”
慕兰时没来由地浑身一震。
嗯……看来这位娘娘脾气还真是大,耐心这么快就告罄了。
得到了徐知真一声“好嘞”的干脆回复,戚映珠这才慢慢踱步,走回到了慕兰时的跟前,眼角眉梢溺着快意,又扬了扬下巴,说道:“慕相现在的新生辰——”
“今、日!”她刻意说得极其重,字正腔圆又铿锵有力。
慕兰时哑然失笑,只垂下头,复抬起头来时,只看见戚映珠留下的一个气呼呼的背影。
当真这么生气?
哎呀,慕兰时揉了揉自己嘴唇,慢慢地重新在心里面有了度量。
原来娘娘哄人的上限在这里,再进一步,她便不肯哄了。今日明明占理的是她慕兰时,结果被她折腾了一番,反倒变成不占理的那一个人了。
没办法,谁让她遇到了一个霸道的东家呢——猜不对她的生辰日,索性直接给她改了生辰。
就在今日。
也罢也罢,大不了回去就用这支这霸主润过的狼毫,在族谱上面多添一笔便是。
***
热气腾腾的长寿面很快端了上来,慕兰时执起筷子,隔着蒸腾的汤面雾气望戚映珠,小声地道:“那微臣就在这里谢过娘娘……给微臣改生辰了?”
兴许是这事太过好笑,就这单单的一句话,慕兰时都笑了好半晌。
戚映珠懒得同她斗嘴,“哼”了声:“不用谢,大恩不言谢!”
慕兰时:……
至于这么生气吗?今天吃醋的人难道不是她慕兰时么?怎么到了最后,生气的人却变成戚映珠了?
嗯,好吧,她自己也应该知道理由。
慕兰时只低下头,憋着笑,一边慢吞吞地吃那长寿面。
戚映珠双手托着脸颊,任由脸颊肉如凝脂一般溢出,左看右看这个乖顺的吃长寿面的“寿星”不顺眼,又说:“可得小心点吃,一边笑一边吃小心噎死!”
慕兰时:……
她想了想,抬起头来,两人之间的雾气已然减弱了些许,便说道:“倘若今日噎死的话,那兰时的生辰和忌日便在同一日了,这样是不是给娘娘省事了?”
戚映珠:。。。
“你死了就省事,谁管生辰忌日是不是同一日!”戚映珠被她这句话气得无语,干脆也不看这人吃面了。
她们这些世家出身的,从小一言一行都受了严格训练,想看慕兰时吃得别扭,可能性很低。
况且此人吃这么热气腾腾的一碗面,脸却越吃越白了……
倒衬得她像什么观音下凡似的!
明明平素没这么白。
戚映珠就这样胡思乱想着,眸光却落在桌子的边缘。
待看清边缘放着什么东西之后,霞色倏然漫上了耳尖。
那里依然摆放着那支狼毫笔,慕兰时甚至还带了一个笔托来,将其安安稳稳地放好。
放在哪里不好,怎么偏偏这里!
气死了气死了气死了!想到这里,戚映珠也不忍了,索性直接抬脚去踢慕兰时:“不要脸。”
然而慕兰时反应极快,在戚映珠方踢了她一脚时便反应过来,又敏锐地绞住了她的腿。
长裙很容易便绞。缠在一起。
“唉?”慕兰时故作震惊地抬眼,执箸的手恰好悬起,“确实这趁着人良家妇女吃饭的时候小腿勾连……是不怎么要脸啊。”
戚映珠:!!!
这个女的!
她把那个充斥她罪行的狼毫堂而皇之地放在桌子上面,然后戚映珠看不下去了,颇正义地踢了她一脚,却反被此人污蔑。
戚映珠皱巴着一张小脸,终于泄了气。
“你快点吃,这么烫这么多都堵不住你的嘴?!”戚映珠恼了,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因为手边不曾备有筷箸,索性破罐子破摔,拿起那一支狼毫就去戳慕兰时的手肘,“原来不止脸皮厚呀,嗯?”
慕兰时皱着眉头,看戚映珠那那支狼毫笔戳自己,趁着吃面的间隙,喃喃道:“自用自足啊……”
戚映珠:。
她当真觉得此人不可理喻!
看她把自己气到的样子,慕兰时便不禁莞尔。
——是了,哪怕是把她的生辰改了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你快点吃,吃完快点走,别在这里妨碍我做生意。”
约略有自己生了会儿闷气,戚映珠这才慢吞吞地开口,连视线也挪开了:“听到没有?”
“好好好,娘娘这是嫌弃臣了,那兰时只能识相点离开。”
戚映珠皱眉:“谁会留你这个流氓?”
“可娘娘不也很享受么?我分明记得当时我还取不……”
戚映珠闻言,猛地站了起来,甚至想要武力蒙住慕兰时的嘴。
“那中正官要是听了你在说什么胡话,定然是给你一个——”
慕兰时只觉自己已经猜到了戚映珠想要说什么,便自然而然地说:“下下等?”
“下下流!”
***
觅儿和徐知真凑了个搭伙,看见慕兰时离去,全部好奇地围在戚映珠身边叽叽喳喳地开问了。
觅儿虽然有些呆呆的,但是只要是戚映珠交代过她的事情,她便不会坏事。比如此时此刻,她深深地知道,自己不能将慕兰时的身份泄露。
徐知真并不晓得慕兰时是谁,却好奇这位常客的身份,问戚映珠:“戚小娘子,那位姑娘是哪位贵女呀?是不是你当时还在戚家的时候,认识的姑娘?”
“嗯……算是吧。”戚映珠吞吞吐吐地说着,“可以这么说。”
“哦,那位姑娘应当是个很好的人呀。”徐知真笑得眉眼弯弯,反正她就是这么觉得的,凡是和东家交好的,人肯定坏不到哪里去。
戚映珠随便扯起一个敷衍的笑。
可回头的时候,却还觉得罗裙下的肌肤某处,有些眷恋的感受。
……难不成还真如那人吃面时胡说八道的一样,她当真喜欢不成?
不成。
戚映珠顿时摇了摇头,坚决想要把这荒诞的念头去除于脑海之内。
明明空无一物了,她却还能感受到异样的湿润。
***
慕兰时回去后,却闻说母亲连夜兼程回到府中。
“母亲今日怎么回来了?”
阿辰道:“家主……前家主大人一回来,便直奔祠堂去了。”
主从二人一句话不说,只是静默相对。
“去祠堂做什么?”慕兰时忽然笑了出来,手转着圈,“去看我那兄长,是吗?”
这个问题,几乎是明知故问。
阿辰同样默不作声,“嗯”了声,道:“是,祠堂里面,现在就剩……公子他一个活人了。”
剩下的全是灵牌。
想了想,阿辰又说:“主上,要小的去祠堂那边盯着么?去听听她二人说了些什么?”
“听她们说了些什么?”慕兰时挑眉,语气相当漫不经心,“你若是有兴趣,便可以去听一听,说不定,能看到母子诀别……”
慕兰时眼前似乎有微光,星点明灭着。
其实她并不笃定,母亲会不会像她一样心狠手辣地放过慕严。
——自己是真正经历过两世,饮过黄泉水的女人,可母亲呢?
慕严毕竟身上也有她的血,也是她所出的第一个孩子,仅仅凭着一个光怪陆离的梦境就能让她下同样的杀心吗?
慕兰时又眯了眯眼睛。
她看未必。
“走吧,阿辰,”慕兰时忽然叫了方正准备出去的阿辰,说道,“我们去祠堂看上一看,我那作恶多端罄竹难书的兄长,看见母亲来了之后,会怎样求饶?”
这已经是他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了,他当然要好好表现一番。
***
“六姐!”孟瑕才从徐州那边回宫来,第一件事便是来找六姐姐报喜。
她向来如此——不管是从什么地方回来,她都会让姐姐先知道自己的安危状况。
偶尔姐姐心情好,那么姐妹俩还能开心地说会儿话。不过姐姐的心情也有规律可循:比如眼下,孟瑕从徐州平叛回来,孟珚就一定会给她露出好脸色。
大抵是因为关心她的身体状况吧?孟瑕想不到其它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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