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大叶湄
他小女儿出生不过月余,满月时凌湙他们都在荆北西炎城那边,再要现人前时,怕要等到百日宴那天了,是以,外面没有几个人见过那个小奶团子。
武夫人松了肩背斜倚在靠垫上,武景瑟则畅吁了口气,感觉心口都敞亮了不少。
凌湙可不管旁人脸色难不难看,敢在他面前内涵武景同,就别怪他嘴毒内涵回去,要不是有武涛这个小人在,他话更直白难听,这都算是收敛的了。
武夫人在这里是对的,他们该感谢她,否则这会儿,凌湙的配刀该摆上桌了。
能抽刀,凌湙都懒得费口舌,这些人该庆幸自己冠了武姓,有武大帅的情分和武景同在,才能容许他们在这里磨缠。
但耐心也止此了。
凌湙亮出了锋芒,“行了,茶也喝了两盏,前话也说了不少,既然要继续依附着帅府过日子,有些事情,就不要揣着明白装糊涂了,不是说我有野心么?那就来亮亮我的野心?”
茶托掷于几面上的清脆声响,如锤击在人心底的鼓,咚的一声让人警醒提神。
“往日我往来帅府,与各位也不甚亲近,有些看不惯的事,不想理的人,都只当闲外人一样的忽视了,但你们若有,或者稍微对我有那么一点了解过……就该知道,我的眼里以及治下,鲜能容忍知法犯法之事,族规小于律法,人命非分贵贱,还有最重要一条,非若女子不愿而强纳入府宅的,呵呵,一律施以阉割之刑!”
坐上一排的族老简直如芒刺在背,凌湙眼神扫过处,无一人敢与之对视,皆有额汗欲滴的紧张感,再有酉一领队守在书房门外的气势,就更让人有刀架颈的紧迫感在了,一个个眼神不由的往屏风处望,指着武夫人开口拦一拦。
可武夫人正闭目养神,脸歪向一旁未“及时”发现房中的紧绷气氛。
凌湙凉凉的眼神在各人身上扫过,自顾继续道,“大帅出北境征荆北祸乱,武氏族中将兵出了多少?除了景同兄近支的堂族兄弟三个及其卫下,还有三服以外的出列么?大帅难有精力计较你们越来越过分的小心思,你们就敢当他病糊涂了上瞒下欺,景同兄但有出手整治同族兄弟,你们就要放大了事端的来搅烦大帅,母亲为了安抚你们,私底下纵了你们多少勾当?以前凉州乱象丛生,除了韩泰勇的不作为,有一半就是因为你们在城内横行霸市,后来你们是怎么从凉州撤出来的,要我提醒你们么?我当你们会有所收敛,却哪知你们转头就进了随州……”
正说到此处,周延朝便站到了门外,阴沉着一张脸与凌湙对视上了。
凌湙并不停口,而是直接对上周延朝张口,“我刚入北境那会,随州商贸乃三州之最,当时还觉得周将军治下有方,知道另找商机替百姓改善生活,接手边城时甚至以随州当榜样,致力于替百姓寻找新的生计来源,可从什么时候开始,随州商贸队的风气就变了,自己做的档口,旁人不能做,自己开的商道,旁人不给开,垄断盐铁交易,陈米当做新米,周将军,随州内的百姓有多少诉告无门,破家离城者,你统计过么?你从一个爱民护兵的儒将,转变成百姓口中的昏聩聋将,用了多久?是否心塞?”
周延朝一步步踏进书房,曾经清风朗月的人,如今却越显阴鸷,眉眼上压着沉沉的乌云,似化不开心里的忿闷,看着谁都带有深深的敌意,尤其对上凌湙时,那更恨透心的怒火直欲喷发。
“你以为我想?”
说着便哽了脖子仰头看向房顶,胸膛喉结上下翻腾,显然是在压抑情绪,直等感觉声音恢复正常后,才又继续开口,“你入北境之初便有武少帅护持,后尔更得了大帅青眼收作义子,以一介罪子身份夺边城自治,挟持印大将纪立春为已用,一点点蚕食掉凉州周边卫戍,最终将凉州尽握在手,凌湙,你也就是比我运气好而已,刚巧就得到大帅父子的欢心,我那么努力认真的经营随州,可大帅的眼睛里只有你,他看不到我努力的功绩,我求娶景莳,他却选了那个断袖齐葙当女婿,我暂理中军帐打凉羌主力军,结果你一个引狼入室就陷了敌骑几万人,成了所有人眼里用兵如神的星将,那我呢?我的功劳苦劳呢?凌湙你知道么?你没入北境之前,最有可能入主中军帐成为辅佐新帅之人,是我,大帅早先是属意我来成为景同的左膀右臂,中军虎符便是给了武景同,实际指挥人也会是我,大帅早先替景同安排好了辅佐之人,哪怕他真没能力,也有我等几人忠心耿耿的在后扶持,可现在呢?他改主意了,虎符竟然直接给了你,凭什么?你到底凭什么?”
凌湙一把将案几拍出铁器争鸣声,“凭我从未有想替武景同作主,凭我尊重他所有非他愿以外的决定,并不会擅作主张的以为他好的名义指挥他做非他所愿之事,凭我愿意授于渔而不是施以鱼,你呢?你心里打的什么主意,敢宣之于众么?”
周延朝立即就要张嘴反驳,可屏风内刺目望来的眼光太灼灼,让他甚至不敢将眼神移往那边一点,歪了脸只露出侧颜对人,气息哽的急促而宣腾,那是内心被人扒开暴露后的窘迫,以及一点不为外人道的羞愤,面容也因这激烈的心理活动,而忽青忽白。
凌湙并不给他张口的机会,而是继续道,“你努力经营随州,不是因为你有多体恤百姓,只是想向大帅证明,你比齐葙强,想通过政绩告诉所有人,你才是最该成为大帅女婿的人,景同兄与你亲近,不就是因为你给营造出的,假如景莳嫁你而非齐葙,会有多命长且幸福么?你让景同兄和景瑟因为景莳有可能的命运线,而对你过分宽容和同情,便是大帅后期也产生了假如选你当女婿的另一条想望,周延朝,你真的很会贷款收买人心,如果没有后来收拢武氏势力入随州弄权祸民,你真的有可能会得到你想要的一切,大帅对你起疑,便是从你接纳退出凉州等武氏族人起开始的,他在不动声色的观察你,没料却得到个失望的结果,就是武景同,也在一次次的与族中兄弟起龃龉中,看明白了你的徇私枉法之实,你意图聚拢武氏族众,捆绑大帅府这一单支,取的就是帅府人丁不丰,孤势难击族规之法,因为你知道,单支不成族,再大的权势也不敢与族规宗法相悖,你让大帅都提前预知到了景同兄……会被族人裹挟后的傀儡日子,你叫他怎么可能再放心的按从前规划信赖你?”
周延朝眼内血丝渐渐布满眼眶,灯光下如嗜血恶徒,盯向人时让人感觉下一瞬就要扑过来咬人一般,提着心的开始防备他暴起,便是酉一也扶了刀柄,带人往前逼了一步。
凌湙挥手让他下去,望着努力压制脾气的周延朝,对缩在座位上不吭声的武氏宗老道,“你们很不必在我面前做出一副什么都不懂的样子,大帅说我机敏擅谋,不是你们以为的要抬我上位,而是我本来就擅揣摩人心,我几岁到的北境?你们也不想想,我若没有那份心计,怕早被人弄死了,怎还会坐在这里,等你们来质问我野不野心的话?”
说完冷笑一声,抬手扶着浓密的眉头,似叹似惜,“我也想当个被人哄的傻子,那至少说明我身边的亲朋家人有愿意哄我的耐心,而我也有值得他们来哄我的资格,那种不劳心力的日子,你们去看看你们的子侄,就知道有多自在逍遥了,可惜,我跟景同兄一样,位置决定了我们不能这么傻了过,否则怕是被人卖了还得帮人家数钱,各位也都是爷爷叔伯辈的,应该能理解小儿闹市揣金的危险……”
因为有武夫人在,不看僧面看佛面,凌湙的话便也显得有几分人情,难得开场铺垫了几分,且也确实插手别家宗族之事不那么正当,话题便缓缓的由家族事往整个北境政治方向上引,一旦涉及大面方针,他也就有了立椎之地,名正处事之权。
“你们其实很清楚,没有武大帅的北境很危险,你们不肯从旁支出人接任族长之位,除了爵位在帅府,还有一个顾虑,便是知道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若朝廷真的要清算武帅府,你们有机会拱手而降,只要推出族长一家抵罪便行……”
凌湙的声音很轻,内容却很残酷,一举撕开了这些人内中最隐切的私心,武夫人低头捏着帕子的手微有些抖,武景同和武景瑟则隐忍着怒气,面容苍白。
“你们假意怒讨大帅移权之事,忽略北境陷进的飘摇之势,目地不过就是在拖延时间,你们在等朝廷那边的态度,也在等我对随州的态度,因为你们很清楚,我要成势,光靠一个凉州并不行,而并州会因为武景同幸免被并吞,这也正是周延朝鼓动你们来闹的目地,他在借你们试探我,你们也很想知道我的态度,想看看我会不会像处理凉州那样,再次赶武氏不法子出城,呵,你们应当也能料到,活在并州帅府眼皮子底下,是不如另外两州舒适的,不到万不得已,你们不会回并州……而便是要回并州,你们也想最后努力一把,掌握住以后的话语权,于是,你们故作不知的将矛头指向我,有意在母亲和景同兄妹心里,埋下我有大野心之事……”
凌湙嘴角露出讥讽,“野心?我便是有了你们又当如何?父亲生怕我野心不够,事成了才告诉我,他在其中使的力,我被你们指摘几句会掉肉?我是个很在意人言的虚伪之徒?你们真是太轻看了我。”
书房内所有人都摒住了呼吸,定定的望着他,凌湙眼神落在中堂棺椁处,声音凛然,“我先以为只要做好自己,保存实力,不管谁来挑衅我都不觑,直至父亲将王位递到我面前,我才知道,他是给了我不背动挨打的梯子,我只要站上去,不管谁先朝我北境动手,都得掂量一下动手后的后果,他主动将北境分权后可能会造成的不稳局面,暴露在朝廷面前,造成让人一伸手就能摘到北境果子的错觉,等于是替我们先筛掉了朝廷之后伸来的手腕,谁都想坐收渔翁之利,他就人为的在朝廷眼中制造出两虎相争的样子……”
凌湙一边想一边说,抚摸着武涛的脑袋,声音低沉,“父亲总说我走一谋十,其实他又何尝没有这个能力?不过是病重精力不许罢了。”
武涛仰头望着凌湙,童稚的声音透出不解,“师傅,两虎相争?哪有两虎?”
凌湙顿了一下,微勾唇角,“你父亲,以及整个武氏宗族啊!”
武景同立即上前表态,“不会的小五,我不会与你争的,我肯定是支持你的。”
凌湙点头,“我知道,父亲也知道,可朝廷不知道,你懂么?朝廷会像预估父亲的野心一样来预估你,就如他们不信父亲永远忠贞陛下,一样会不信你会弃帅府兵权不争,只要你有一丁点争的可能,我就会与你陷入互相争斗的内耗,这就是父亲为我们营造的瞒天过海之势,只要让朝廷那些大佬们以为我们会鹬蚌相争,他们就会停止不间断的往北境渗透的计划,父亲用他的葬仪,给了我整治境内政务的时间。”
所以,他必须在半个月内,将三州整合。
周延朝忽然仰脖哈哈大笑,边笑边往门外走,酉一拔刀欲拦,却在触碰到凌湙的眼神时放开了路径。
便只听周延朝边走边道,“我在随州等你,凌湙,你想要随州,就只管带兵来围。”
说着攸尔顿了脚步,侧了半边脸回头,“你以为我愿意接收那些视律规如无物的武氏子弟?我……就是想通过他们来扩大自己在乡绅豪族间的影响力,只要支持我的人多过你,那我就有可能成功超过你,可惜……可惜啊!哈哈哈!”
还留在书房内的武氏宗老面色如土,再也坐不住的束手起身,头埋在胸口,再也不复刚进门时的高昂。
凌湙抚摸着武涛的脑袋,声音浅淡,“大帅看透了族里的纷争,也给了你们选择,他宁可让景同兄背上不敬族长,欺凌族兄之罪,被除族移宗,也没主动将背信弃义之名按在你等头上,他全了自己的道义,而我,是没有他那样的胸襟的,我的兄长不会背上不名之冤,我也不会让你们有弃帅府保身的机会,既然你们选择了涛儿继续接任族长之位,那以后,你们的生死,就得永远跟帅府绑在一起,休想向征荆北那样保存实力,我不会给你们半分机会,酉一,人都请来了么?”
酉一拱手回禀,“都请到了。”
凌湙点头,声音凉嗖嗖道,“让他们都去中堂棺椁前跪孝,尽一尽子侄的孝道。”
攸尔声量放大,直冲半只脚将跨门而出的周延朝,“周将军,随州我要了,等大帅丧仪过后,我定带人……去收随州,望你……早做决断。”
……
大帅薨逝的消息传回京畿,一瞬间炸起的惊雷,果然催动不少人的心,荆北的蛋糕众人正觉得难以分配周全,现在北境就俨然成了新一块香饽饽。
六皇子守在半昏半醒间的皇帝榻前,将武大帅薨逝的消息轻声告之,原以为皇帝会大松口气心情舒畅,结果,最引来皇帝的勃然大怒,梗着脖颈直吼,“不可能,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他武缙从小壮的一头牛般,怎么可能会死在朕前头?一定是太子,一定是太子……一定是他在假传消息,意图让朕断了武缙救驾的念头,逆子,混账,朕要废了他。”
六皇子内心狂喜,正待捧了笔墨来,结果皇帝又陷入新一轮昏睡。
杜曜坚没什么表情的守在门外,内心除了震惊只有震惊。
凌湙封王了,他儿子投的主封王了。
五皇子顺利进了江州,却被请入一处高墙大院里,没有列队恭迎的欢庆饮宴,所来江州豪绅只有一个问题,“那新封的荒原王是什么人?在朝中有什么势?为人如何?有没有婚配,可拉拢贿赂否?”
离岸只靠一块舢板往江州方向飘的姜天磊和萧婵面面相觑。
萧婵喃喃低语,“他封王了。”
姜天磊下意识接了一句,“你后悔了?呵,扒着他比靠着我这个废人有用,你要是后悔,大可返回去。”
天佑十五年隆冬,老凉王以单于王位为饵,逼膝下五子十孙出兵为凉王孙乌崈图霆报仇雪恨,羌主随附两万兵以息老凉王对于其子突峪全身而退的怒气。
一时间,朝野俱震,北境城外延伸至荆北西炎城一条线,共陈兵凉羌铁骑十二万。
那些刚准备往北境伸一伸手的爪子,立刻又缩了回去,决定等等再说。
凌湙在大帅落棺入祖地之后,如期而至,带人到了随州城外。
纵算大敌压境,也不能扰乱了他收随州城为已用的脚步,内不安而外必乱,他分得清轻重缓急。
“放心,打不起来。”
他这样安抚焦虑的武夫人和亲娘,武景同则按他的吩咐,在父亲丧仪之后便披挂上了并州城头。
六皇子则趁机挑起了储位之争,以皇父口谕为由,废黜太子之位,令朝工去往他所在的云川参拜帝王。
太子以御麟卫封城,境内境外瞬间皆入风声鹤唳之状。
凌湙冷笑着撕了信报纸,“火中取栗?焉有考虑覆巢之下完卵之态?蠢不可及。”
周延朝一身银白铠甲,高高立于随州城头之上,几日不见,那一头黑白相间的鬓发,已经全显白发之势,他静静的望着城楼底下的凌湙,目光平静而悠长,“我一直在等你来,凉羌大军围城,我当你不来了呢!”
凌湙仰头,顿了半晌,道,“攘外必先安内,我如何敢将后背空悬你目下?”
没了大帅压制和监管,凌湙不敢保证周延朝会不会狗急跳墙,当然不可能再留着他。
周延朝点头,尔后又摇头,与凌湙定定对视,情绪一直很稳定,声音也显得淡泊无谓,这让一直警惕他会拿全城百姓,抵死据城的凌湙起了些莫明的观感,便只听周延朝朗声开口,“我从前没有这样急迫的想要得到一样东西,后来也不知道为什么变了,凌湙,你有一句话说错了,我没有利用百姓来讨好大帅欢心的意思,我曾经是真切的想要保护他们,为他们创造好的生活条件,并在他们称颂的声音里沾沾自喜,可自从起了与你攀比的心思后,他们的日子不知道怎么就越来越差,我有努力过,可再也拉不回从前的道上,你说我欲用武氏子弟挟制武景同,可你并没有看见,早在之前,我就已经被武氏子弟和投入我门下的富绅给挟制了,我身在他们的利益圈里,我根本挣脱不开。”
唰的一声,周延朝抽出了自己的佩剑,半转身回望向随州城的方向,眼角有光闪过,嘴角边带着释然的微笑,“我这一生无一儿半女,从族内收的嗣子并不与我志向相同,他更喜欢权势奢靡的生活,我一步步走到现在,说起来也有他的原因在,若要处罚武氏犯法子弟,就得先处置了他,我不舍啊!就只能苦了辖下百姓,可那些百姓也是视我为父母官的子民,我保不得两全,置不得公正……”
城门之下渐渐汇聚了许多百姓,纷纷仰头看向城楼上的周延朝,便听他高声大呼,“今日,我周延朝以命,偿还百姓诸年来的冤屈不甘,以命,偿还大帅曾经交付的信任委托,以命,向尔等谢罪!”
所有人甚至来不及惊呼,就见城头上一蓬热血飙上了天,复尔如雨滴般落下,颗颗砸在众人脸上,而伴随着最后的绝唱,“凌湙,我把随州让给你。”
一柄带着血渍的长剑,铿锵的掉落在凌湙的马前,呜鸣惊痛着其主的悲逝。
凌湙定定的看着长剑,半晌没出声,只他身侧有人声响应,嗤声反驳,“让?我主用不着你让,可真会给自己脸上贴金,自戕还要膈应人,呸!”
“烦死,闭嘴,没看主上不高兴了?”又一声音起。
城门从内缓缓打开,一列亲兵从内鱼贯而出,轰声跪地,“请荒原王入城!”
内中围观的百姓见状,也跟着一起跪了下来,伏地高声,“请荒原王入城!”
第二百三十七章
凌湙没有在随州逗留。
他先是派人扎紧了四门口, 用自己的兵力将原属州府的丁卫全部替换,让酉一带人控制住了州将府, 殓了周延朝的尸体送回周府后,又令人将欲趁乱出城的部分武氏子尽数抓获押入大牢。
武景同上了并州城头,帅府暂由武景瑟主理,随州这边凌湙并没有像旁人猜测的那般,会直接收入自己的翼下,而是让武涛出了头,令幺鸡携武开道威慑,殷子霁辅佐协理一干事务。
既然武氏宗老一意要让景同这一支继续接任族长之位,凌湙便也不与他们客气的, 令武涛行使族长之权,对于窝居在随州欺行霸市,欺压乡里的部分武氏族人,行族规、用宗法。
大战在即,他并没有分心与这些人磨缠的打算, 武涛年纪虽小, 可却是帅府正枝嫡脉长孙, 他出面既能堵了那些老家伙们的嘴, 也能令欲闹事之徒少一分借口来攀扯凌湙,更重要的是,可以锻炼武涛遇人待事的能力。
凌湙不会因为他小, 而过分保护他,乱世危局里的小孩子,没有单纯天真的时间, 尤其武涛身上担负的责任和期许,若不早早入世打磨, 凌湙怕帅府真会陷入青黄不接之时,那是对武大帅给予的恩惠和帮扶,最大的失职和不孝。
他以武景湙之名入荒原王册诰,那便也有替帅府培养一任合格家主的责任,武景同性情已定,武涛却还能塑造打磨,于是,在这时间紧迫的乱局里,凌湙不错时机的为他筑基。
本来用帅府里的文韬幕属最佳,奈何那些人有一多半私心太重,又在大帅丧仪之前被凌湙弄进了牢里,武涛年纪这么小,若放在他们手上教导,凌湙不敢保证两师徒会不会被他们趁机弄的离心离德,不如用自己人教导。
他一片公心不惧指摘,倒让殷子霁有些担心,怕自己这边过分干扰武涛的成长,到头来却吃力不落好,像许多史书记载的那样,少帝长成诛杀相父之祸。
凌湙沉默片刻,反倒笑了一声,“若真有那一日,倒是印证了你我的教导之功,也未尝不是欣慰之局?届时便是身死,也定是含笑九泉的。”
弄得武涛眼泪汪汪的跑来表真心,扒着他的腿发誓自己不会变成白眼狼,倒叫凌湙愕然失笑,两师徒情分倒比往日更亲了几分。
日后之事日后烦忧,起码现在师徒情分不假,便是日后因势利导师徒离心,那也是一场豪赌之下的应有之局,那么多历史摄政王或仲父都赌输的局,他便输了也不丢人,现在担心纯属杞人忧天,连凌湙事后想起来,都觉得感慨。
没料自己也有一日,会走上类摄政王之路,还扰的从属也一起跟着担忧,他们就差没把他结婚留后的目地明说了。
凌湙能怎么办呢?
只能揣着明白装糊涂,总不能现在就发毒誓做声明的告诉大家伙,他不会结婚,不会有后。
尽管这话从前说过,可那时候他不是小么?人家都当他开玩笑,现在不好说,是因为局势不允许他“无后”。
无后等于无发展前途,对于讲究开辟宗族页,延绵世家传承的古人来说,这就是一个无投资回报的项目,会让来投效的人产生犹豫观望之想,是以,凌湙后来便再也没深刻解释过,自己无意愿结婚生子之事了。
从武涛正式拜他为师后,有着叔父-叔爷等诸多称谓的他,便起了好好培养他接班的意思,当然,这只是他自己搁在心里的想法,没与任何人提过。
武涛坐在酉一的马上,被牵着进入州将府,小小的孩童脊梁挺的笔直,在师傅鼓励的目光下,丝毫不露怯的坐上了中堂正位,而正位中心的地上,或坐或站了一溜来告状或申诉的武氏族人。
凌湙没有垂帘控场,见武涛面容板正,腰板笔直,没在各宗老族长辈面前退缩后,便领了人离开,身边甲一填了酉一的空缺,秋扎图填了幺鸡的空子,而薛维则暂代了殷子霁的缺。
说不担心也是虚话,不然也不会将自己身边用惯的人,尽数全给了武涛。
等他上了凉州城头,静待了数日的京畿方向,终于有消息传来。
武景同的袭爵之路果然没有顺利可言,世子爵依然是世子爵,武大帅身上的一等武勋爵,被后知后觉知道遭了算计的一众大佬给联合阻拦,以武景同无造世之功为由,暂缓袭诰,需等大战之后一并算功封赏之类的敷衍之词,褫夺了袭爵的正当资格。
凌湙点头没有说话,连武景同都没有多生气,两人之后的一次谈话中,凌湙已经给武景同打了预防针,预设过袭爵可能不会成的后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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