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世均闻言微愣,想了想,从身上的钱袋中取了些钱给那衙役,道:“你将他手里的鱼买下来吧,多给些钱,然后那些鱼就给你们这些值守的兄弟炖汤喝,大过年的值守也不容易。”

“这……”衙役有些犹豫,不过知道蔡世均说一不二,就行礼道:“是!”

衙役拿着钱,转身往外面走,看着这几两银子感叹道:“那瞎子还赚了……”

蔡世均握笔的手一顿,抬起头问:“你说谁?!”

衙役回头不明所以道:“一个瞎子,送鱼的。”

“他穿什么衣裳?年龄几何?谈吐如何?”

见蔡世均着急,衙役不敢隐瞒,如实道:“青色衣衫,看着还挺年轻的,手里拿着根青竹竿,像个教书先生。”

听见这描述,蔡世均噌的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神情激动的问,“这人在何处?”

“府衙门口。”

衙役说完就看见蔡世均急急忙忙往外面走,嘴里嘀嘀咕咕:“不可能,这信才送出去几天,而且先生也没有道理要亲自过来。”

虽然他一直在否定心中的想法,但是那急促的步伐已经暴露了他此刻激动的心情。

第152章 三忘江水

蔡世均急急忙忙跑到府衙门口,就见一个披着蓑衣,满身风雪的人背对他站在街道旁,手里确实提着一个鱼篓。

他不可置信地看着那道背影,直到现在,他的心才算是落到自己的胸膛里。

这人不是陆风还能是谁。

“先生!您真的来了!”

蔡世均快步走下台阶,看得身后的衙役一头雾水,不明白自家大人为什么这么高兴。

陆风回过头,看着蔡世均笑了笑,提着鱼篓晃晃道:“蔡大人,许久不见,陆某有几尾活鱼相赠,不知能否在大人这里蹭顿饭吃。”

蔡世均笑容满面,对着陆风拱手行礼,“先生能来,我已经高兴得不知道说什么了,外面风雪大,先生里面请。”

他边说边接过陆风手里的鱼篓,低头往鱼篓中看了看。

见两条大鱼肥硕鲜活,不由心中惊讶,陆风的蓑衣之上满是积雪,想来是在外许久。但是他手里的鱼却是活蹦乱跳的,一点都没有缺水死亡的样子,看着倒像是刚从水里捕出来的。

寻常渔翁若是卖鱼,这送到兖州府的鱼大多都是死了的,像这么鲜活的很是少见。

“先生的鱼极为难得,蔡某今日真的是三生有幸。”

蔡世均态度恭敬的请陆风进入府衙,身后目睹这一切的衙役暗暗松了一口气,庆幸自己没有一时头脑发昏将人给赶走了。

把鱼给厨房的人拿去后,蔡世均就带着陆风往书房里走,还特地叫人送来了炭火。

陆风将蓑衣和斗笠解下,然后问蔡世均当了这知府的感觉如何。

蔡世均一边沏茶一边道:“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不做知府不知事务忙。不过忙习惯了也就好了,积压的事情处理完,往后几年应当能轻松许多。”

陆风看他一脸疲倦,就明白事情比想象中的还要多,可见他这些日子没有一点轻松。

“你前些日子说的事具体如何?”

那信中只容得下只言片语,说不清楚细节。

蔡世均将热茶递到陆风手边道:“事情大概还得从半月之前说起。”

半月前,有百姓来报说,他家刚下葬的坟遭人扒开了,好好的尸体被暴尸荒野。被刨坟的事原本只是一件寻常的小事,起初众人都以为是盗墓的,或是仇家寻仇的。

但是当蔡世均带人赶过去一看,却没有发现任何挖坟的痕迹,问了苦主,苦主也说陪葬的东西没有丢,所以不可能是求财的。

但如果是他人寻仇,那就没道理光刨出来,然后什么都不干,将尸体随手扔到一边,寻常仇人,大概会恨极鞭尸。

但是那被挖出来的尸体身上却不见任何异样,胳膊腿都是齐全的,不见鞭尸痕迹。

倒是那尸体的指甲缝里有不少泥土,十指的腐肉模糊,指甲有外翻脱落,露不明显的白骨。

尸体本就有不同程度的腐烂,到处沾染黄泥,且因为腐臭,没有人凑近去看,所以没人发现尸体双手的异样。

蔡世均检查尸体后,觉得像是尸体自己从坟里爬出来的,这让他想到活埋,但是仵作检查后说,人在下葬的时候确实是已经死了的,不存在活埋的。

最后就只剩一个可能,便是他诈尸了自己从坟里爬出来。

不过对于这件事蔡世均斌并没有声张,而是让人再次将尸体埋了回去,又派人在坟边蹲守了两三日,确定没有其他的事后,这事情才算是有一个了结。

但是有个事一直卡在他心里,叫他埋尸后的这半月里都不得安宁。

当天在检查尸体的时候,蔡世均一靠近就发现自己身上的平安符无故自燃。他想着这是陆风亲手做的平安符,应当不会出现这种意外才是,所以心神不定之下,才给陆风去了那封信。

陆风闻言,看了看蔡世均的身上,确定没有感受到任何平安符的气息。

但也不见蔡世均身上有任何不妥,顶多就是累着了,脸色略显疲倦,身体并没有大碍。

“这样的事情多吗?”

蔡世均摇摇头,而且后来的几日他不放心,又叫人去看过,确定那坟好端端的,没有再发生任何异样。

陆风闻言想了想,决定明日去那坟头上看一眼。

许是尸气太重,欲要侵袭靠近的蔡世均,然后平安符替他挡下了也不无可能。

“那明日我陪先生一起过去。”

陆风拜拜手,指着案桌上的大批公文道:“不用了,我一人即可,你还是专心处理自己的事吧。”

蔡世均想到自己什么都不会,去了还可能会拖先生后腿,就没有强求,只是给陆风说了大致位置。

厨房动作很快,不多时就把鱼汤给端了过来。

鲜美的味道飘荡在书房,蔡世均叫衙役过来,让府衙里的人都来分一碗鱼汤喝。

鱼肉鲜嫩,汤汁鲜美,蔡世均尝了一口就立马道:“这鱼是兖州府城外的那三忘江里面的鱼吧。”

陆风点点头,问道:“汤味虽鲜,但我尝着也与其他地方的鱼,味道相差不大,你如何肯定就是那三忘江的鱼。”

一碗汤暖了胃,蔡世均的脸色都正常了不少,他道:“先生有所不知,兖州府内虽多江河,但是冬日里,只有那三忘江里的鱼最多最肥,好似有什么东西吸引它们都游到三忘江一样。”

陆风闻言并没有太大反应,他心中隐约知道是为什么,不过,“为何会叫三忘江?”

“这江以前也不叫这名字,是近些年改的,我好奇之下也查过县志,”蔡世均组织语言,将自己知道的始末娓娓道来。

“此江水流湍急,在许多年前出过不少事,但是从三年前起,众人惊讶地发现翻船的事再也没有发生过,每次船行到最易出事的地方,都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水底将船托举起来,让他们安全渡过。时间长了,大家就忘了船难的事,此为一忘。”

“三忘江边识水性的人颇多。但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听说有人险些溺在水里,但众人在岸边寻到那溺水之人时,他却不记得溺水之事,此为二忘。”

“最后一事听着有些虚假,说是有一女子的丈夫离家后就了无音讯,那女子就日日去江边等丈夫,伤心时还要哭一哭,有一日她哭累了,就喝了点江中水,结果从那日起就忘了思夫之苦,此为三忘。”

蔡世均觉得县志都是由他人言语所记,所以难免有夸大的成分。

不过今日陆风一来,与陆风的神异对比后,他觉得这种怪异之事也不定就是假的。

“先生,莫非是那江水之中有什么东西不成?”

陆风闻言,微微一笑道:“确实有,不过尚未成气候,我本欲拿下它,不过现在看来倒不是个祸害,是个有灵性的小家伙。”

“真的……”

蔡世均没想到还真有,但不等他细问,端着碗跑进来的衙役就说江府来人,请蔡世均过去。

蔡世均这才想起来今日是那江家老爷的大寿,他原本打算忙完手里的事就过去的,但是陆风一来,他就把这件事情给忘记了。

陆风:“江家?”

蔡世均解释道:“是兖州府里的大户,我在兖州下的许多决策,都是这江老爷率先支持的,是个有眼见、有大局的商贾。”

蔡世均决定修路、招商等诸多改善民生的决策,都是这江老爷带头出钱。他是蔡世均在兖州府站稳脚跟的最大助力。

且他观察这人许久,知道江家虽然是以利益为先,但是他们在兖州府的名声很不错,是个值得深交的人。

“原来如此。”

“那先生可要去看看?”

陆风想了想,道:“去沾沾喜气也无好。”

蔡世均听见陆风这么说,就对旁边的衙役道:“你去回个口信,说我携友人稍后就到。”

“是。”

衙役领了话就抱着碗出去。

而蔡世均则是去换了一身寻常衣服,叫上身边的小斯提着东西,带着陆风一起向江府走去。

陆风一路上听见不少向蔡世均问好的声音。

江府。

大红的灯笼高高挂,院子里宾客满桌,来来往往的人络绎不绝,真是应了那句踏破门槛了。

“江老爷这次的寿宴可真是热闹,听说他那一双儿女都回来了。”

“可真让人羡慕,龙子凤女,一得就是两个。”

提起江家的儿女,大家都明白,在场的人中,除了是因为有生意往来和与江家是亲朋好友外。

大多都是想在这个时候和江家攀上关系,不仅是因为江家财大气粗,还因为他家有一双极为出众的儿女,自小就拜入剑宁宗,那可是兖州府附近最为出名的宗门。

而且听说现在那宗门隐隐有了晋升中等宗门的意思。

这样下去,江家也会跟着水涨船高。

“怎么这个时辰了还不开席?”

“莫非在等人?”

“啊!你这么一说我才发现知府大人似乎还没来。”

“对啊,难不成知府大人不来了?不应该吧?”

众人开始四处张望,他们来了许久,确实没有看见蔡世均的身影。

“诸位,久等了。”

江老爷从后院出来,身边有许多人围在他的身旁,他左右两手牵着的则是江笺和江竺。

看见这三人出现,众人赶紧起身问好。

“江府招待不周,让诸位久等了,实在是今日我这一双儿女从外归来,老夫一时高兴,就和他们多说了几句,诸位勿怪,江某自罚三杯。”

一番场面说辞之后,江老爷抬起桌上的酒杯一饮而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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