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

酒鬼看见陆风过来,便抱着坛子从地上站起来,摇摇晃晃同陆风打招呼。

“终于愿意开口了?”

袁尧没有回话,依旧低着头,不过估计是怕自己身上酒味冲人,所以放下了酒坛子。

陆风看着眼前的人也很是唏嘘。

当初在天山,他对袁尧还算是有些印象,记得是个身份尊贵、意气风发的太子,但是没想到再见时,他竟然变成了这副模样,哪里还有一点朝气蓬勃的样子。

大祈的事他也听说了,现在的大祈重新立了一个皇帝,有新皇帝自然有新太子,他这个前太子处境就变得尴尬起来。

虽然袁盅帮他捡回了一条命,还重塑身躯,但是经过那一遭后,他有如此表现也实属正常。

陆风负手望月,平淡问:“此来为何?”

袁尧看起来十分纠结,半晌后无精打采道:“我不知该何去何从。”

过去种种萦绕在心中,不断重复地出现在袁尧的梦里。

他以为父皇只是政务繁忙,所以冷落他,他以为那是一个十恶不赦的鬼皇,所以折磨他。

可后来什么都不是,他什么都没有。

只能一个人浑浑噩噩离开皇宫,离开大祈,也不知是想求什么,不知不觉就走到了这里。

他只是本能地觉得如果是陆风的话,或许知道他该做什么。

“先生,我这样的人活着是为了什么呢?”

从前身为太子,尚有所求,现在一朝跌落,全盘皆被否定,实在难以接受。

可对于袁尧的话,陆风却没有正式的回答,而是对着坐在树下玩耍的小乞丐招招手。

小乞丐抱着伞便向陆风走来,她现在已经改了一定要抱着吃食的习惯,估计是被苏木带去书院后吃到了许多好吃的,天天都是饱腹状态,便对吃食不那么看得紧了。

“先生这是?”

看着膝盖高的小娃娃被唤过来,袁尧有些不理解,他看这孩子神情呆滞,不发一言,不知陆风叫来能如何。

陆风拍拍小乞丐的头,对袁尧道:“她因心智不全被弃,后被一老乞丐捡到乞食长大,但在前不久,老乞丐重疾而亡,这才被我带回来。”

“我且问你,你与她谁苦?”

袁尧听着陆风的话,看着那小乞丐满是诧异,他没想到这孩子的身世竟然如此可怜,可若是问他谁比较苦,他却觉得……

“万千苦难,各苦不同,其中滋味只有自己知道,所以难以相较。”

同样的苦难在不同的人身上有不同的结果,苦难之下哪里还能说谁比谁幸运。

“是啊,各人有个人的苦,谁言谁好过。”

陆风负手看向袁尧,晚风吹动的他头发,那双眼睛在夜色中明亮通透,好似看透人心,叫袁尧不敢直视。

“但这孩子尚且能艰难求生,你难道还比不上她吗?”

袁尧犹豫,“……她什么都不懂,哪里知道什么是苦。”

闻言,陆风笑着摇摇头,“罢了,你既然不知道要做什么,又寻到了我,那不如就将养这孩子长大。与其毫无意义的醉生梦死,不如留待有用之身做件好事。”

陆风的话实在突然,袁尧看看那丫头,然后又指指自己,无言地表示这决定的荒唐。

对此陆风自然知道有些草率,但是有时候缘分就是这么妙不可言,他也不过是顺应天意而已。

“这也只是一个提议,所以并不强求,你自己想想吧。”

陆风说完便转身往院中走,独留袁尧站在原地哀声叹气,“这还有什么可想的。”

袁尧拒绝得坚定,只是到了第二日,他在村里毫无目的的游荡时,他改变了自己的想法。

去书院的路上,几个小孩和小乞丐待在一起,很是好奇地想看看小乞丐的伞。

但小乞丐哪里能听懂他们在说什么,自顾自地在地上挖刨。

被无视的孩子好脾气地拿出手里的吃食,问小乞丐能不能换那伞来看一看。

小乞丐看见吃的就接来吃了,但在那些孩子想要拿她的伞时却立马变得狂躁起来。

“你不讲道理,都说是交换看一看,你东西都吃了却不给我们看,我们不要和你玩了。”

小乞丐不懂他们在说什么,见人都走了,她一个人只能无措地留在原地,瘦弱矮小、形单影只的身影让人觉得可怜

袁尧在旁边看了始末,不禁感到五味杂陈。

这时苏木突然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的身后。

“老乞丐的鬼魂在伞中住过,所以那孩子一直以为爷爷还在伞里,所以除了先生,谁都不让碰。”

“……”

袁尧闻言不知该说什么。

苏木继续道:“这孩子与普通孩子不同,需要有人耐心教导,但是我不久就要离开,先生亦是……”

说完这两句苏木就摇摇头走了,袁尧站了许久,最终还是深吸一口气上前对小乞丐伸出手。

小乞丐有些怕人,犹豫了好久才选择相信他,顺便将自己刚挖到的野菜送给袁尧。

草堂,陆风与吴羽子三人同坐树下。

吴羽子说了这几日他在外面遇到的事,原是与那鬼帝动手时,对方好像被从裂缝中劈出来的黑色雷霆影响了,狂性大发,让他不得不下使些大手段。

但是偏凑巧了,他的修为在与鬼帝交手的过程中突破,不知是何原因,吴羽子当时感受到了有前所未有的压制,仿佛有什么东西要将他从这个世间抹去一般,平日里他们几个老家伙感受到的禁锢在那一刻达到了颠峰。

所以吴羽子不得不找地方静坐苦苦压制修为,直到袁成杰找到他,花了好长时间他们才将修为给稳住。

“我的修为还要稍逊他们两个家伙一些,但是他们当初突破的时候受到的压制、禁锢远不及我,这可是与那日的天倾有关?”

吴羽子这个时候也不和袁成杰、蒋育道争修为的高低了,坦然低承认自己确实不及他们,只是为了能问陆风为什么。

其他两人也同样目光灼灼地看着陆风,有种即将窥探天机的紧张感。

陆风静默了几息,而后伸手在茶杯中拿出一片茶叶放在桌上,片刻后,茶叶变成一棵微形茶树,陆风再将茶杯倒扣在茶树上。

“混元界犹如这个茶杯,它的大小有限,其内所含能量也有限,若是放任这杯中的茶树成长,势必会影响整个茶杯。”

随着陆风的话,那杯中的茶树缓缓生长,然后将要把茶杯顶翻。

这时,陆风抬手悬空停在茶杯上方,然后突然下压。

这只是一个很寻常的动作,甚至旁边的蒋育道三人都没有察觉到任何法力、灵气的流动。

但是在杯子嘭地将茶树压回去的瞬间,三人同时皱起眉头,一股无形的恐怖压力出现在他们的身上,将三人直接镇压。

三人心中大骇但不敢反抗,只能默默承受着威压。

陆风见三人坐着一动不动,脸色苍白,一副很是难熬的样子,不禁心中奇怪,觉得三人或有急事,所以陆风打算简化了说。

“为了茶杯不被顶翻,有人在茶杯之上施了禁锢,就如我方才那般,我们称它为诸神禁制。”

陆风边说边收回手,旁边三人终于松了一口气。

但在听见诸神禁制的时候三人心神巨震,一是终于知道一直束缚他们的东西究竟是什么,二是陆风说的是“我们”。

“天倾那日,诸神禁制受到各方影响,所以它就如困兽一般无限将自身力量放大,恰好你当时就像是那棵要顶翻茶杯的茶树,所以它才会拼命镇压你。”

闻言,吴羽子额头冒出冷汗,脑海中浮现当日受到的恐怖威压,若非是陆风急时补上缺口,后来袁成杰又找到他助他压制修为,他估计就要交代在那里了。

这时,蒋育道突然开口问:“先生方才说杯中能量有限,是不是代表我们其实是混元界的毒瘤?”

他突如其来的形容叫其他两人眉头一皱,实在是毒瘤一词不好听。

但陆风却是点点头,“混元界能量可分十斗,你们几人就各占一斗,对混元界来说可不就是毒瘤。”

“若是如此,诸神禁制当从我们有冒头之势时就开始镇压我们了,为何会让我们长到这个地步,甚至放任我们活几万年?”袁成杰满肚子疑惑。

若真如陆风所说,只需他们身死道消就能将自身拥有的东西归还混元界,比如可以安排天劫,直接让他们渡劫而亡,偏他们活了这么久,一次天劫都没有见过。

这个疑问显然不是袁成杰一个人有,其他两人也有。

他们从很久以前就觉得奇怪了,元婴寿命最多只有千年,但化神却能突破万年的大限,活得久的甚至能像蒋育道这样活七万年。

虽然这七万年他一直都是个没什么远大志向的种地老头,但是他是真的活得久啊!

“是啊,为何化神与元婴之间寿命会差这么多?”

第191章 血脉返祖

陆风看着三人,想了想道:“可能和你们的血脉有关。”

“血脉?”

三人一头雾水,努力回想自己祖上是不是有什么了不起的人物。

但半晌后,蒋育道只得出一个结论,“我家祖上好像一直都是……种地的。”

吴羽子和袁成杰的情况也相差不大,他们一个出生书香门第,一个是贩夫走卒,总之往上数三代都十分寻常。

这么看,三人虽然开创盛世,但论起来他们也都是普通出生,实在想不通能有什么血脉。

陆风见状缓缓道:“有一种情况叫血脉返祖,你们很可能就是如此,包括三祖师也是。”

“三……连三祖师都……”

吴羽子已经结巴了,他方才还在猜自己几个是不是和三祖师有关,但没想到陆风却来一句连三祖师都可能是血脉返祖。

那他们是返谁的祖?

关于这些,陆风其实早有揣测,因为这个世界的寿命太过参差不齐。

历史有断层也就算了,但连寿命都好像出现了断层。

元婴化神之间暂且不说,就单论化神就有很大区别。

同为化神,道一圣主及诸位太上长老的寿命看起来最多破九这个极数,而枯骨这些老祖破万后就到了极限。

但是再看吴羽子这三人。

破三、破五、破七的,现在还有突破修为的架势,着实不大正常。

所以自从得到骨简,知道现在活着的人可能是初始时代幸存的人后,陆风就有意观察他们,发现这些人身上的灵气中共同带有一种气息,这气息有浓有薄,蒋育道他们最多。

而且给陆风的感觉和天山那巨剑中老者气息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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