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这样问?”

陆风没有说信也没有说不信,这给少年一些信心,然后鼓起勇气道:“说来先生可能不信,我之前……有看到这花变成人。”

说完他小心地观察陆风的反应,他之前也给家人说过这事,但是大家都说他是书看多了眼睛花,并不相信他所说的。

但是他坚信自己没有看错。

好在陆风并没有什么表情,反而还笑着问是什么样的人。

“是一个红衣姑娘,只是可惜了,我没有看见她的模样,她只出现一瞬就不见了。”

虽然只是一瞬,但他依旧相信自己没有看错,所以他经常来这桥头,希望能再与对方遇见。

“先生相信我说的吗?”

陆风点点头,道:“不过这么久都不再遇见,那说明你们缘分很浅,你不该一直惦记。”

少年脸上一红,忙道:“我也没有惦记,只是偶尔看看,这花孤零零的一朵守在这桥头,日复一日的多孤独啊。”

所以他才时常过来读书给花听,也是生怕有人不注意将花给弄断了,毕竟如此罕见的花弄死就可惜了。

陆风闻言也不戳破他,只是暗中掐算了一番。

少年见陆风并没有同其他人一样嘲笑自己,加上谈吐不俗,就知道陆风也是读书人,忍不住与陆风攀谈起来。

不知不觉就日落西山,少年精神抖擞地收起书同陆风告别,看了看红花之后赶着牛回去了。

残阳铺在水中,陆风坐在桥头没有离开,夜色一点点铺下来。

“出来吧。”

陆风话落,红色花朵摇晃两下,一缕红烟从花中飘出来,逐渐凝成一个虚影。

“竟然是你!”

陆风有些意外地看着眼前的人,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她。

“青袖,拜见先生。”

虚影看着陆风,满心都是激动,对着陆风拜了又拜。

若不是之前时间不对,她早该在看见陆风的第一眼就出来的。

“没想到你竟然能有这样的造化。”

当初抱着怨气变成鬼杀了仇人全家的小丫头,此刻竟然又变成一株花重新来过,便是陆风也没有预料到。

“托先生的福,当初先生一剑倾天,让青袖也得一丝生机,后来不知道为什么飘到这里,在桥头落地生根,重新修行。”

初时她浑浑噩噩,后来是那少年经常来桥头读书,她才从读书声中慢慢恢复神智。

“可惜了,修炼到现在,也仅仅是能勉强凝聚神魂。”

陆风闻言有些哭笑不得,“你可知精怪修行之路有多难,有些便是五百年也无法凝聚人身,你能短暂凝聚神魂已经是得天独厚,占尽天时地利人和了。”

青袖闻言又是一句:“托先生的福。”

她的话倒是不假,她能有这样的机遇,大半是陆风的原因。

陆风见状,便意味深长地嘱咐一句:“修行路漫漫,百年都算少的,你要坚定本心,莫要坏了修行。”

“……”青袖沉默,半晌后才道:“青袖知道人妖殊途,只是我是因为他才能这么快凝聚神魂,又从他的书中明白许多道理。”

“他对我有恩,所以想斗胆问一问先生,他的将来如何,可有得到他想要的?”

之前陆风暗中掐算的时候她看见了,所以很想知道结果。

陆风看着青袖,许久后无奈叹息一声,“是早夭之相。”

闻言,青袖不可置信地抬起头,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激动下魂体都有些不稳,摇晃两下便缩回到花中。

陆风见状摇摇头,“因果早已注定,你莫要自误,既坏了他的前路,也坏了你的修行。”

良久,花中才传来一声:“青袖明白。”

第208章 绝笔之作

翌日,少年再次赶牛来到桥头,见陆风还在此处,不禁感到诧异。

栓好牛绳后,少年兴冲冲来到陆风身边,“我还以为先生已经走了。”

陆风笑笑,“一会儿便要走了。”

少年好奇地问陆风要去哪里。

陆风一指大青牛,“这青牛走到哪里,陆某就去哪里。”

少年闻言面露向往,“先生如此潇洒真是叫人羡慕。”

他说着说着,突然看见那红花没什么精神,不禁感到奇怪,以为是缺水,便用手在河中取水,来来回回跑了许多趟。

陆风见状无奈摇摇头,少年却是看着恢复精神的花心满意足。

忽然他想起陆风博学多识,便好奇地问:“先生见多识广,可知这花有没有名字?我翻遍所有书籍,都不得其解。”

闻言,陆风偏头看了血红的花一眼,那血色在风中摇晃,摄人心魄。

陆风缓缓开口:“花开彼岸,引亡魂,渡忘川;奈何桥头,生死两难全。”

乍然听闻,少年不解其意,就是隐隐觉得这句话实在不吉利,不明白陆风为什么要给这样艳丽绝伦的花,赋予这样凄凉无奈的判词。

可等他想要再问时,清风卷着绿叶吹来,眨眼间,身旁已经没有陆风的身影,只有那株彼岸花在送陆风离开。

少年不可置信地揉揉眼睛,呆愣在原地。

一个多月后。

青州城里。

一个酒鬼摇摇晃晃走进醉江楼,小二看见他就面露难色,连忙走到门口将人拦住,“柳老爷子,今日你已经醉了,不如就改日再来吧。”

酒鬼挥开小二搀扶的手,身体歪歪斜斜倚靠在门框上,两颊绯红,带着满身酒气高喝道:“我没醉!老子千杯不倒!”

说着便跌跌撞撞往楼里闯,小二见状赶紧拦住,“您没醉,可是您的账单已经堆得老高了。”

闻言,酒鬼不服气地指着小二,“我哪次没有还钱,哪次亏了你们。”

“是是是,您是还了!”

可是每次都是踩着最后一点时间还,还完又马上记账喝酒。

如此几回下来,小二被掌柜的下了最后的通牒,凡是他姓柳的来,绝不再赊酒给他,烂酒鬼一个,整天无所事事,游手好闲。

要是在楼里喝死了还影响酒楼生意。

酒楼里的人显然对这件事已经是见怪不怪了,听见声音只是回头看了看,然后便不再注意。

柳生被拦在门口,长叹一声后就一屁股坐在了门口台阶之上,眼神迷离地摇头晃脑。

“人间千般滋味,酒色最动人心!不喝酒,还有何趣可谈。”

小二见柳生坐在台阶上耍酒疯,摇摇头,略带嫌弃地往酒楼里走。

就在这时,身后有温和的声音传来。

“敢问这里可是自称有人间仙酒的醉江楼?”

小二叹息一声,“檐下匾额上写……”

回头看见面前的人手里拿住竹竿,小二连忙收回还没有说完的话,上前道:“正是,客官里面请。”

小二伸手在陆风眼前晃了晃,确定他看不见后连忙引人往里走,“客官可来几碗?”

陆风将腰间酒葫芦取下递给小二,“劳烦将这装满,另外给一碗尝尝滋味,看这酒能不能配得上人间仙酒这四个字。”

“先生只管尝,喝过的人无人不说好!”

小二十分有信心,将陆风带到一处桌旁坐下,端来一碗酒后就去给陆风打酒。

其实还没进来的时候陆风就已经闻到酒香了,现在凑近了闻又是另外一种味道。

浓烈的酒香汹涌又绵长,是闻一闻都能醉倒的程度,听说这酒若是倒在江中,便是江里的鱼也会醉倒,由此得名醉江。

此酒虽然和大祈的三月酿各有风味,但这酒的酒劲要更胜一筹,但若说这是人间仙酒,那还差点,人间仙酒四字只是噱头罢了。

就在小二去打酒之时,柳生趁机混了进来,转悠一圈坐到了陆风的身边,酒气熏天地问:“先生可是要去不知山?”

陆风表情无甚变化,淡淡问:“兄台如何知道?”

柳生摆摆手,“如今这个时候,青州城来十人就有九人是冲着不知山来的。”

说着柳生嘿嘿一笑,“我在青州城多年,一眼便看出先生是头一次去不知山,可这山高水远的,先生孤身一人可不妥,要有个人引路才好。”

“兄台想做这个引路人?”陆风问。

柳生呵呵一笑,“我不需要报酬,只需要先生路上管酒就可。”

这种要求倒是少见,陆风微微一笑,“那便有劳了。”

见陆风答应,柳生喜笑颜开,“那今日……”

陆风笑了一下,对着走出来的小二道:“再上一碗酒。”

小二看是给柳生的,张了张嘴后又闭上了。

喝完酒,陆风掏出他在来时的路上挣的全部银子,然后两袖清风地带着柳生离去。

柳生虽然醉意未消,走路依旧摇摇晃晃,但这个引路人也还算是称职,告诉陆风要去不知山,走水路最快,沿途风景更是别处没有的。

于是,一个摇摇晃晃的酒鬼和一个人生地不熟的瞎子就这么来到码头。

无数船只从码头驶出去,上面说不定就有这次科举的状元。

平时商人来往的码头此刻变成了文人墨客的乐园,耳边几乎都是寒暄和久仰这样的话语,所以陆风两人格外扎眼,周围人更是被柳生身上的酒气熏得对他们退避三舍。

两人独站江岸,既没有钱上船,又没友人相邀。

柳生也没有想到陆风身上竟然是一文钱都不剩,之前在酒楼看见他掏钱如此爽快,便以为陆风手头是富裕的,没想到和他一样是个身无分文的穷光蛋。

“嗝~我说先生你没钱,那去不知山做什么?”

柳生打着酒嗝,只觉得接下来几天是没办法喝到酒了。

陆风见状也是感叹:“我以为文道圣地会容纳天下读书人,没想到它只容纳有钱的读书人,容纳不了无钱的读书人。”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