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再抬头时,他被眼前一幕震惊。

漫天光点从遇春山而起,它们流淌、汇集、又离开。像是一团团庞大的云朵向着天空飞去,就连小虫子或是樵夫身上都有光点出现,只有他身上没有。

此情此景像极了当初自己被敕封山神时的场景。

“先生这是……”

山秽猜不透,他只能对着光点们离开的方向恭敬地拱手行礼。

陆风似有所感,看向遇春山的方向浅浅一笑。

而山秽不知怎么地,突然心中轻松了许多,就继续巡山去了。

这些日子他的香火越来越盛,法力也有所提升,这让他干劲满满。

在九天之上,随着光点越来越多,陆风也看明白了。

白光点为活物,不论修为,不论种族,皆是一视同仁,这是众生平等。

黑光点为死物,无论善恶、还是鬼灵,只要肉身死亡皆是黑光点,这是阴阳区分。

等所有光点全部来到眼前之后,生死簿一震,这些光点就如龙卷风一般开始融合进簿子里。

这一过程足足持续了半柱香的时间。

等到这些光点全部被吸收完之后,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陆风总觉得那生死簿胖了一圈。

忽然,陆风看见了自己熟悉的东西。

一团功德。

和面团一样大,陆风还从未见到过这样大的功德。

起初用雷令灭了那个外界来物之后,陆风一直等不来功德,他还以为是借助雷令没有功德,或者是杀死外界来物没有功德。

不过现在看来,是功德太大,导致它延迟出现了。

陆风见状高兴不已,这一趟也不算白跑一趟,可是等到他兴冲冲去接的时候,却被生死簿抢先一步,把大大一团功德给半路劫走了。

陆风:……

他没想到自己还有被截胡的一天,还是被自己弄出来的生死薄。

有句话他不知当讲不当讲。

不等陆风发作,那团功德就与生死簿产生了反应,然后在陆风无奈的眼神中突然爆发出一阵光芒。这次就连陆风都微微侧头避开,哪怕他是瞎眼也感觉到有些过于耀眼了。

等到光芒褪去时,陆风却发现生死簿上竟然悬立着一支通体漆黑的毛笔。

那笔杆有成年男子的大拇指粗,明明笔头上没有任何墨水的痕迹,但却给人一种墨水浓到要滴出来的感觉。

“功德凝聚的笔……”

在陆风的注视中,笔身一颤,功德笔三个金色大字缓缓出现在笔杆上,金色字体与黑色笔身相辅相成,浑然一体。

光是看外貌,生死簿与功德笔像是配套好的一样。

见功德笔停留在自己的眼前,陆风心领神会,一缕功德从他指尖飞入功德笔中。

犹如将一粒石子投入平静的水里,致使水面荡起圈圈涟漪,一股力量从功德笔上荡开,但只是微微掀动陆风的袖摆。

陆风脸上露出喜色。

功德笔给他的感觉和那些功德是一样的,可以随他的心意使用。

他只是伸出手,功德笔就稳稳落到他的手里,生死簿也一样。

于是陆风左手拿着生死簿,右手握着功德笔,只需要他一个念头,生死簿就会翻开,上面一串串金色名字陆续浮现。

从人名、出生生辰到寿命,何时何地死去都记录在册。

而等到陆风确认完毕之后,生死薄轰然合上。

而与此同时,所有修炼到极致的人都突然身躯一震,感受到了来自灵魂的战栗。

从方才那一刻起,他们的命似乎都被某个东西牵引着。明明是自己的性命不再受自己掌控,但又有一种与这个世界终于变为一体了的亲近感,连修为似乎都有再进一步的意思。

这种感觉十分怪异,不知是该喜还是该悲。

大祈一处隐秘的偏院之中,正在下棋的瑶池和墨棋同时看向彼此,眼中尽是不可置信。

“瑶池,你也感觉到了吗?”

瑶池点点,立马想测算吉凶,只是当她刚有这个念头的时候,灵魂就仿佛是被什么东西重击了一般,一口鲜血从她喉咙间涌出。

墨棋见状大惊,立马站起来将瑶池扶住,“怎么了?”

瑶池脸色惨白,“我好像触碰到了禁忌,方才发生的事不知是福是祸。”

墨棋不可置信,他们修炼到这个地步,除了那些不知道死了没有的上一辈老祖能压他们一头外,都只有他们把别人的命攥在手里的份。

什么时候轮到他们的命被别人攥在手里了。

不,也不是没有可能。

“莫非!!”

墨棋心中大骇,眼看他就要脱口而出,瑶池赶紧阻止,“别说。”

“是福是祸尚且不知,不能冒下结论。”

“我们去问问其他人。”

说罢,墨棋带着瑶池瞬间消失在原地,而在另一处,李云凇他们也几乎同时出现。

几人一见面,各自对视一眼就明白了。

“看来大家都是如此。”李云凇着急而来,连扇子都没有拿,他头发微乱,明显是刚睡醒的样子,“瑶池道友你这是怎么了?”

“是方才起了推算的心思受反噬了。”

闻言众人大惊,仅仅是起念头就受这么重的反噬,可见对方何其恐怖。

他们自问在这片大陆也算是无人敢打主意存在,横行了这么多年,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在他们毫无察觉的情况下对他们出手。

而且是无声无息的,这样的手段着实令人害怕,这要是在睡梦中死去都不知道。

“仙人的手段就如此可怕吗?”

而在小山村。

陆风早就为学堂设立了一套休假体制,而这日刚好轮到吴羽子。

他悠哉地坐在草庐院子里的大青槐树下,“袁老头,来了就进来吧,不必如此警惕。”

下一刻,袁成杰瞬间出现在吴羽子的面前,见面他就开门见山的问:“难道你就没有感觉到方才的异样吗?”

“自然是感受到了,你都能感受到,难道我还感受不到?”

袁成杰没有吴羽子这么轻松,他坐在石桌边,眉头紧锁,“就在方才,我感觉到这片天地的气息变了。”

“早就该变了,本来就如一滩死水一般,搅一搅也不错。”

袁成杰见吴羽子总是风轻云淡的样子,总算是发现了不对,“你知道什么?难道与你说的前辈有关?”

吴羽子悠哉道:“大概率是的,不过先生做什么自然有他的道理,反正我们循迹半生都寻不到,倒不如跟着先生走。”

见吴羽子如此信任对方,袁成杰心中诧异。

毕竟吴羽子可是剑修,剑修向来都只相信自己手中的剑,只相信自己。尤其是开创新剑道的吴羽子更是心高气傲,他从来不服谁,哪怕是打输了他也不会服气。

这还是第一次见他如此信服一个人。

“你说的那位先生呢?”

袁成杰当初是抱着半信半疑的态度和吴羽子从大荒山离开的,不过他没有和吴羽子一道来,而是回了一趟大祁皇朝,从帝王陵墓中取出骨简,这才从大祁往这边走。

只是他虽相信吴羽子本人,却不大认同吴羽子所言,所以这一路上他慢慢悠悠的。

不过这次出来之后他才发现外面的变化竟然如此之大。

这让他对吴羽子说的先生十分好奇。

“你来晚了,先生去赴约了。”

袁成杰给自己倒杯茶水,“什么人竟然能让你说的先生亲自去赴约?难道是将育道?”

“自然不是,只是个小娃娃。”吴羽子把茶抢回来,只给袁成杰一杯喝。

毕竟小山村穷乡僻壤的,根本没什么好茶,这是他仅剩的茶叶了,他自个儿都舍不得喝,袁成杰一倒就一大杯,他看着心疼得要死。

“先生他平易近人,向来只对事不对人,只要是能入先生眼的,先生并不会在乎对方的修为地位或是其他。”

“那你说的这先生看来还不错。”袁成杰抢茶壶抢不到,有些气笑了,“你至于吗?”

“至于!!”

“行了行了,反正来都来了,就在这里安心住下,没事教教孩子们识文断字,强身健体,比自己一个人窝在你那黑漆漆的山洞里好。”吴羽子说着就站起身,舒服地伸了个懒腰。

“走吧,刚好今日是个终于的日子,带你去看看。”

说罢,吴羽子拿出一块干净的帕子抖了抖,然后放在肩膀上,活像个店小二。

袁成杰被他这一顿操作看得云里雾里的,不知道他这是想做什么。

不过还是跟在吴羽子身后朝村里走去。

来时的路上他早将一切都看在眼里,这个县城尤其是这个村子,与其他地方比起来就如世外桃源一般。

在外面的人还因为鬼物惴惴不安的时候,这个村子却是一片祥和,一点鬼物都不见,不过袁成杰下意识就觉得这是吴羽子的所为,所以倒是不奇怪。

“夫子好!”

“夫子好!”

一群娃娃看到吴羽子,都跑过来热情问好。

“好好好,你们下课了?”

吴羽子和蔼地摸摸王小福的头。

“下课了,平生哥哥说要带我们去抓鱼玩。”

“嗯?”吴羽子一听这话就眉头皱起,朝着一棵树后喊:“平生,躲什么,给我出来!”

袁成杰诧异地看着吴羽子,现在的吴羽子身上哪里还有半点仙风道骨的样子,俨然就是一个享受着天伦之乐的老头。

平生悄悄摸摸从大树后面探出头,然后不情不愿地走到吴羽子面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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