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醉酒花间
一句“代笔”改变了那麽多人的命运,他们怎麽能不感谢那几个大功臣。
事情已经结束,苏景殊还不知道当时里面到底是怎麽回事,打听到最开始和那几个人起争执的同年进士就端起酒杯过去感谢。
他这个当事人被堵在外面进不去,听到的全是传了不知道多少手的消息,要不是里面忽然打起来,他怕是到琼林宴结束都不知道那些人说的不是他哥空降殿试而是他这个状元来的名不正言不顺。
感谢,必须得感谢。
“不用不用,我们就是听不惯他们的酸言酸语,真正出力的还是子厚兄。”最开始和那几人起争执的进士连忙摆手,然後把不远处和人说话的章惇拉过来,“那个姓刘的吵不过我们就想动手动脚,我们本来不打算还手的,子厚兄听不得他们一口一个偏袒舞弊,直接一脚把人踹到了墙上。我们一想也不能让子厚兄一个人出风头,于是就都上了。”
真正动手的其实没多少人,後面那些连发生了什麽都不知道就上赶着凑热闹,他们衣衫淩乱不是打架打的,单纯就是挤出来的。
苏景殊:……
你们、很不大宋。
章惇被揪出来之後有些不好意思,“子瞻子由都曾来信让我照顾子安贤弟,那些人信口雌黄污蔑人,我等同榜进士总不能看着不管。”
他也想考状元,比在场所有人都想考状元,上一届科举因为状元是他侄子直接回家重新学,这一届要是再考不好,他这几年的努力就成了笑话。
可是他再怎麽想也没和那几个人一样连文章都不仔细看就污蔑人家是代笔,人贵有自知之明,要是苏子安的本事都不能点为状元,他们这些人谁有资格当第一?
他们这些同为一甲的进士尚且不敢这麽说,几个三甲的进士哪儿来的自信觉得成绩有问题?
至于踹人,好吧,他承认他有点迁怒了。
他又学了三年还是没考上状元,还不准他心里有点气?
苏景殊不知道该说什麽好,他觉得他对大宋的读书人有点刻板印象,以後一定改。
琼林宴热热闹闹的过去,苏状元的人缘出奇的好,年纪小不是问题,有本事就足够让所有人主动对他抛出橄榄枝。
进士们还要在京城待几天,等同年录印出来发到手上,然後朝廷下令他们能回家的时候才会离京。
同年录和後世的同学录差不多,里面的内容更详细,除了科诏、省试考官、场次、殿试考官、御试策题、贡士名录之外还有殿试的名次,每个进士的姓名籍贯都写的清清楚楚。
这几天会有御药院的人找他们打听消息,打听完了印成同年录发到每个进士手中,这就是今後他们遇到事情後可以麻烦的人员名单。
——同年,菜菜,捞捞。
虽然关系不如亲兄弟那麽硬,但是只要不是涉及身家性命的大事,一般情况下有同年之宜能捞都会捞。
人缘不好的话那就算了,人缘太不好的话别说同年了,亲兄弟都不一定会捞。
殿试放榜时发生的事情很快以各个衙门为中心传遍京城,开国那麽多年头一次出现状元郎被污蔑殿试的试卷不是自己写的,这种消息想压都压不住。
等琼林宴结束,京城已经充满义愤填膺的老百姓。
那几个被取消功名的进士还想恶人先告状趁百姓不知道消息去传状元郎名不副实,反正他们的後半辈子已经毁了,再坏也就是这样,凭什麽苏家小子还能继续风光?
结果他们还没来得及传谣言,关于他们的谣言就先出来了。
有人说他们的文章不是自己写的,有人说他们中进士都是运气,还有人说他们能考过解试都是和解试主考官阅卷官做了交易。
他们、他们分明是凭本事考中的进士,凭什麽说他们都是靠运气?
几个人的鼻子都要气歪了,正当他们和人吵的不可开交的时候,店家将他们的行李都扔到了外面,说是这些天的房钱不要了,只求他们赶紧离开别坏了店里的风水。
庞昱和赵清在苏家门口、啊不、开封府门口蹲着,俩人难得同仇敌忾,要不是开封府修理为非作歹的衙内时完全不给衙内们的爹留面子,他们俩甚至想直接带上仆从把那几个满嘴胡说八道的家夥扔出汴京城。
他们小郎的状元郎是凭本事考的,他们说代笔就代笔啊?
要是殿试代笔那麽简单,三年後他庞昱就是下一届的状元!
胡说八道是吧?污蔑是吧?谁还不会了?
都是他们玩剩下的手段,欺负谁呢?
两个身份尊贵的小衙内在开封府门口蹲着,他们俩这次没犯事儿,衙役也拿他们没办法,只能找了展昭过来陪他们一起在门口蹲着。
展昭:……
他有办法还是怎麽?让他过来有什麽用?
庞昱骂骂咧咧,转过头看向旁边托着脸不说话的展昭,“展护卫,你不生气吗?”
展护卫和他们小郎关系那麽好,景哥儿在殿试放榜现场被污蔑,是可忍孰不可忍,展护卫怎麽一点反应都没有?
看他,他都气的会说成语了。
展昭无奈叹气,“包大人说了,景哥儿当场就证明了清白。如今满朝文武都知道景哥儿写文章厉害的很,不光能模仿他兄长苏子瞻,还能模仿晏相公,甚至可能所有人的风格都能模仿。景哥儿又不吃亏,我生什麽气?”
庞昱顿了一下,“也是哦。”
不行,他还是生气。
庞衙内气鼓鼓的捏紧拳头,只等正主回来就琢磨怎麽反击。
展昭摇摇头,正想再说什麽,忽然看到熟悉的人影朝这边掠过来,“五爷?”
白五爷披星戴月赶到京城,路上顾不得讲究太多,看上去和以往整洁爱干净的锦毛鼠白玉堂判若两人,“包大人在吗?我要见包大人。”
展昭立刻带他去书房,“怎麽了?”
白玉堂长出一口气,语速飞快说道,“荆州灾荒民不聊生,饥民等不到朝廷的赈灾粮要进京状告荆湖两路转运使王伦,如今已经快到开封府了。”
第116章
*
白玉堂刚过正月就离开了金华府,他计划的很好,春闱放榜应该是二月底三月初,他二月初离开金华府,路上再怎麽耽误,一个月的时间也足够他赶到京城。
景哥儿春闱那麽要紧的事情,他得在京城亲眼见证。
结果可好,不光没能在春闱放榜之前赶到京城,甚至连殿试放榜都没赶上。
从金华府到京城原本不用过荆州,但是他想着汴京不缺好东西,只花钱显不出他的独特来,荆湖两路是中原和南方的交通要道,有许多商队在那里中转,于是就拐去荆州看看能不能搜罗些新鲜玩意儿给他们景哥儿当贺礼。
虽说天下所有的好东西都汇聚在汴京,但是难保路上扔了什麽好东西让他捡个漏。
不知道景哥儿春闱考的怎麽样没关系,只要去考了就是胜利,考的怎麽样都值得庆贺。
天下那麽多读书人,有几个能走到春闱这一步?
他们景哥儿才十几岁,能有资格参加春闱已经很厉害了好吧。
白五爷想着在荆州待几天就换陆路,虽说慢了点儿,但也能赶在月底进京,万万没想到捡漏没捡着,还遇上了荆州灾荒。
沿路百姓拖家带口在官道上乞讨,一个两个他能帮,成千上万他怎麽帮?
打听之後才知道,荆州遭灾之後朝廷的赈灾粮一直发不下来,荆湖两路转运使王伦丧尽天良鱼肉百姓,逼的饥民走投无路只能想办法进京告御状。
看吧,百姓走投无路也只能进京告御状,换成被逼急了的江湖人,那些欺压百姓贪墨赈灾粮的官儿一个都别想活。
白玉堂刚知道沿途发生了什麽的时候火气上头想手刃贪官,冷静下来後又觉得不太行。
贪官污吏是杀不完的,当务之急是赶紧让灾民收到赈灾粮。
先让受灾的百姓活下去,然後再想法子处置那些贪官。
江湖人插手官场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稍有不慎还会被那些当官的倒打一耙,这事儿只能朝廷来管。
朝廷的问题要朝廷自己解决,荆州的官场沆瀣一气,他上去就把那些贪官污吏杀了的确能泄愤,然後呢?
他被朝廷通缉,那些贪官污吏非但不会被绳之以法,反而会因为死在他手里保住了好名声。
不行,他已经不是那个对朝堂一无所知的白玉堂,休想让他出力还不讨好。
他可以出力干活,也可以不要回报,但是他得让人知道活儿是他干的,不然多亏啊。
白五爷见不得那麽多百姓在他眼皮子底下受苦受难,打听清楚是怎麽回事後立刻开始琢磨这事儿要怎麽办。
荆湖两路转运使王伦手上不知道沾了多少人命,试图进京告御状的百姓中很多都被他害的家破人亡。
转运使是多大的官?手里有多大的权?
不知道,不过不重要,转运使再大总不能比包大人还大。
遇事不决去开封府,找包大人告状就完事儿了。
白玉堂在荆州耽搁了些时日,担心那些要上京告御状的百姓被王伦暗害,一路护送他们到开封府附近才加快速度进城报信
他进京之前搜集了不少王伦草菅人命的证据,还有荆州那些和王伦狼狈为奸的官,朝廷要是想查,荆州的官儿得换下去一大半。
展昭闻言不敢耽搁,立刻让他去包大人跟前解释到底是怎麽回事。
荆州发生水灾,朝廷得到消息後一直在忙活赈灾事宜,要是赈灾粮一直没有发到灾民手中,朝中这些天都忙活了些什麽?
地方有灾,包拯也一直关注着灾情,从京城运粮去荆州颇有不便,此次的赈灾粮多是两广、四川、江西等周边地区调度,只有政事堂发出的政令才能让周边地区听命行事。
荆湖两路转运使王伦赈灾不利,他已连上两本参奏王伦,官家也已命御史台前去荆州查证,只等御史台的官差回来便能知晓他到底有没有用心赈灾。
“他那哪是赈灾?分明是把所有的赈灾粮都吞到他自己的口袋里,连一粒米都不给受灾的百姓留。”白玉堂骂骂咧咧,从随身携带的小包裹里翻出几本账本呈上,“包大人您看,这是我在王伦书房的密室里找到的证据,明明仓库里有粮食,那混账玩意儿宁肯看着百姓饿死也不愿意开仓放粮。”
他在王伦府盯了好几天,为了不打草惊蛇没把原本带到京城,而是将里面的交易内容抄了一遍,原本在抄完之後又送了回去。
那王伦看上去人模人样,实际上就是个衣冠禽兽,偏他为人处世的手段很厉害,荆州士绅大多被他笼络,笼络就笼络吧,他竟然还让那些士绅联名上表对他歌功颂德。
水灾还没结束,受灾的百姓没吃没喝,这种民不聊生的情况下那些士绅竟然还真的给官家写了陈情表歌颂王伦的功德说他为政清廉爱民如子,真是为了钱连良心都不要了。
白五爷越说越气,骂完之後又小声说道,“那什麽,包大人,荆州的灾民太多,善心的富家大户也没有多少余粮,我离开荆州的时候就把城外的常平仓给开了。”
灾民都要饿死了官府还死守着不肯放粮,他没有直接杀上贪官家门已经是忍了又忍,临走之前开个仓放个粮应该不是什麽大罪过吧?
包大人审案要同时考虑到律法和情理,他开仓放粮是为了救受灾的荆州百姓,是情有可原,看在他主动告知的份儿上,回头审到灾民哄抢常平仓的时候能不能别抓他?
那些百姓都要饿死了,粮食放着也是放着,就该拿出来给百姓活命。
即便没有他开仓放粮,灾民被逼到绝路也会去争抢粮食,到时候不知道会有多少灾民死在争抢之中,不如直接打开常平仓保住那些百姓的性命。
大不了事态平定下来後受罚,受罚也好过饿死。
这事儿本就不是百姓的过错,要不是贪官污吏把官家的粮仓当成私産,荆州百姓不去争抢也能得到属于他们的赈灾粮。
错的是那些贪官污吏,他和百姓都是无辜的。
没错,就是这样。
白玉堂小声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清楚,越说越觉得自己没错,说到最後理直气壮看着甚至能和包大人对着拍桌子。
包拯面容严肃,“本官马上去面见官家,此事若真如白义士所说,白义士非但无过,反而是大功。”
白五爷矜持的摆摆手,“大功就不用了,朝廷赶紧把荆州那些鱼肉百姓的贪官处理了才是正经。”
他在京城待过的时间不长,时间不长也挡不住他已经立下了好几件大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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