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醉酒花间
旁边几个人:……
抱歉,这事儿真没法放心。
王介甫有前科,他本人的办事风格已经很出人意料,现在还有个比他更能出人意料的後辈,谁来了都不敢放心。
问题来了,这份奏章要送到御前吗?
不送吧,不太合适。
送吧,更不合适。
年轻人性子急说干就干,他们官家的年纪也不大,万一真的对这份奏章惊为天奏,接下来的动静可比王介甫最开始张罗变法的时候还要大。
不行不行不行,局势刚稳定没几年,肯定经不起这个折腾。
可是前面写的那些又确实可行。
国库这笔烂账早晚得清,官家把薛向从东南调回来就说明他已经有查账的想法,虽然抄家这法子听上去不靠谱,但是仔细想想可行性非常高。
贪官该杀吗?该!
蛀虫该揪吗?该!
先留出时间给地方官自查,能把吃进去的吐出来朝廷可以暂时睁只眼闭只眼,然後再让皇城司和六扇门联合起来查贪污,之後查的都是侥幸心理作祟觉得查不到他们身上的贪官,受到严惩也是活该。
法子是好法子,可水至清则无鱼,就算官员本身清廉也没谁能保证家族中人都清廉,真要这麽干的话得罪的人怕是不比裁军少。
“不管怎麽说,还是得拿去给官家看看。”王安石眼疾手快拿回奏章,不给老干部们将东西扣下的机会。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畏手畏脚不可取。
能被朝廷查出来的肯定是有大问题的,身为官员知法犯法还有理了是吧?
得罪人就得罪人,裁军的时候有人骂他他照单全收,这时候有人骂他他可以理直气壮的骂回去。
朝廷抄的都是贪官,和贪官共情的该不会也是贪官吧?
老王仔仔细细的收好奏章,已经想好待会儿到官家面前要怎麽说。
从推行新法到现在,他就没见过这麽让他理直气壮的对策,还是子安那小子懂他,要是能不动不动就找他吵架就更好了。
事不宜迟,他先走一步。
王安石足下生风去求见官家,眨眼就消失在房间里,留下其他几位宰辅面面相觑。
不行,不能让那家夥一个人去面见官家,他们得在现场看那家夥到底怎麽说。
——官家,王介甫那张嘴不能全信,您得知道朝堂和民间到底是什麽样儿,不能全听那家夥忽悠。
被留下的几位连忙跟上,他们太清楚王介甫那张嘴有多能说了,不管接下来到底怎麽办,总之不能让他在御前胡说。
官家昨天才召见过那个进献《平戎策》的王韶,很明显是不想再忍受西北那边的上蹿下跳。
防范西夏入侵和灭夏完全是两回事,需要的军费也是天壤之别,官家已经被缺钱折腾的不太正常了,这时候就算和他说海里有金子他都能立刻派人去捞。
好吧,有点夸张,但是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
官家忍住!事情要循序渐进!实在不行咱多抄几个贪官也行!别上来就那麽大的动作啊!
政事堂衙门在大庆殿南边,和大庆殿之间隔着门楼,皇帝日常听政在大庆殿西侧的垂拱殿。
两边离的很近,不管是皇帝召见他的宰相还是宰相求见他们的皇帝都非常方便。
垂拱殿中,赵曙看完送到手边的奏疏忍不住心跳加速,“这是子安写的?”
被几位大佬提溜过来的苏景殊缩缩脑袋应了一声,老老实实站在底下不敢说话。
王安石拱拱手,“啓禀官家,臣以为……”
“啓禀官家,臣等以为清查亏空可行,财税相关还有待探讨。”韩琦连忙上前打断王安石的话,这时候就不要再管合不合礼数了,不让王介甫乱说最重要。
富弼也是这麽想的,在老夥计开口後连忙接道,“西北战事未歇,国库日渐空虚,正是清查亏空的大好时机。”
财税制度一旦改动全大宋都不得安生,有那麽大的动静在後面等着,现在不是时候也得是时候。
说是这麽说,到底还是没忍住瞪了旁边那不知轻重的臭小子一眼。
苏景殊露出个讨好的笑容,怎麽看怎麽无辜。
王安石也没想着非要在这个时候和他们争高低,奏疏已经送到官家面前,他有足够多的时间单独和官家商量。
富弼深吸一口气,久违的有种想揍人的冲动。
苏景殊眉眼弯弯,等富相公扭过头不再瞪他才继续低头看脚尖。
鲁迅先生说的对,拆屋效应放在哪儿都有用,屋子太暗想开个窗户大家一定不允许,但是先提出来要把屋顶拆掉,他们就会愿意开窗了。
不错不错,不枉他一夜没睡写了那麽多。
奏疏已经送到官家面前,剩下的事情就不是他能掺和的了。
大佬们说他他年轻气盛沉不住气,怕他出去太得罪人。
那什麽,他也就在官家和几位相公面前敢这麽说,其他时候都谨慎着呢。
其他几位:闭嘴!
几位相公和官家商量扫黑除恶的具体流程,商量的时候还不忘骂苏景殊几句,幸好官家没提後面的财税制度,不然几位相公的眼刀子能把他紮到血流成河。
小小苏大人识相的不去插话,除了在被骂的时候老实认错,其他时候都站在旁边当摆设。
相公们说的对,接下来的事情他不能掺和,朝中有个老王已经让人恨的牙痒痒,那些人拿捏不了老王还能拿捏不了他?
放他出去就是拉双份的仇恨,为了他的小命着想还是别掺和了。
官家耐心的听几位宰相分析清查亏空的利弊,偶尔分心看一眼假装自己是个花瓶的苏景殊,唇角悄无声息的扬了扬。
年轻人鬼点子多,就是有一点不好,想鬼点子的时候完全不管後果。
唉,没有他护着可怎麽好哦。
君臣之间的商议持续到中午,大体方向已经定下,之後便是细节上的落实。
听的苏景殊差点站着睡着。
韩琦和富弼对视一眼,心里差不多有了底,只要官家不和王介甫一样着急,就算之後再单独召王介甫奏对也出不了大问题,“时候不早了,臣等告退。”
他们不打扰官家用膳,先回去让王介甫和苏子安这俩一个比一个不省心的家夥消停下来再说。
王安石天天和两位资历比他深的相公见面,早就习惯时不时被拉去谈心的生活。
苏景殊叹了口气,蔫儿了吧唧的跟着出去。
赵曙揉揉因为长时间思考而胀痛的脑袋,在几人走到门口时又开口道,“子安留下。”
苏景殊:!!!
苏景殊立刻调转脚步,眼睛亮晶晶的和刚才的蔫儿了吧唧判若两人。
韩琦、富弼:……
行行行,知道这臭小子是官家的心头好,他们不念叨了还不行吗。
小小苏大人开开心心目送几位相公离开,诶嘿,他就知道他想出那麽好的主意官家肯定舍不得他挨骂。
赵曙起身活动活动,让宫人将饭菜送过来,然後才笑吟吟问道,“你那《扫黑除恶条例》太得罪人,万一让人知道是你出的主意该怎麽办?”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清查亏空涉及到的官员太多,短时间内可以把这小子藏的严严实实,时间长了会不会有人猜到主意是他出的谁都说不准。
他们子安无论在地方还是在京城都很会惹事,朝堂上都是人精,不了解他的时候还好,如今这小子已经在官场上折腾了好几年,以抄家来充盈国库这种不合常理的法子很容易就能猜到他身上。
瞒肯定是瞒不住的,还是得提前想好後路。
苏景殊想了想,诚实的回道,“搬到开封府,或者六扇门。”
消息要是传出去的话他的人身安全肯定会受到威胁,为了保住小命儿最好哪儿安全往哪儿钻,目前来看首选皇宫次选开封府再次六扇门。
皇宫肯定是不行的,所以要麽开封府要麽六扇门,这俩地方必须得有一个成为他的避难所。
当然他还有个更好的主意,让展猫猫或者白吱吱和他绑定,只要保镖随时都在,天底下就没有打手能成功套他麻袋。
赵曙不知道该说他什麽好,好歹是个官,哪儿有被人逼到有家也不能回的道理,“狄将军前不久又换了一任监军。”
苏景殊立刻接上皇帝陛下的脑回路,当即挺起腰杆主动请缨,“臣当仁不让。”
赵曙无奈,“说实话,你是不是早就想好了要去西北?”
苏景殊讪讪笑笑,“也没有多早,就是昨天见了王子纯後临时想到的。”
赵曙:……
昨天下午见的王韶,昨天晚上通宵写的扫黑除恶计划,还说不是提前想好的?
他就多余操这份心。
狄青隔几个月就在汇报西北情况的战报上问这小子接下来的安排,大宋的宰相不光要有出身,还要有治理地方、出使番邦以及带兵的经验,他要将这小子培养成宰辅之臣就必须将人放出去历练。
西北的战事一直没停过,狄青也一直惦记着这小子,他不确定俩人凑到一起能发生什麽,但是一想到时候被折腾的是西夏……
唔,倒也不是不行。
饭菜上桌,结束了上午课程的太子殿下也准时带着俩弟弟过来陪他们家柔弱的父亲用饭。
三个皇子看到小小苏大人都开心的不得了,“子安来啦!”
苏景殊规规矩矩行礼,然後朝小金大腿眨眨眼示意他在官家这儿是有正事儿。
官家敲敲桌面,“先吃饭,吃完再说其他。”
这种场合本不该有外人在,苏景殊第一次加入官家的亲子餐厅时拘束的压根没吃饱,次数多了就习惯了,毕竟御厨的手艺外面吃不到,什麽都没填饱肚子重要。
赵顼当上太子後就过上半天上课半天批奏章的生活,两个小的没和他们家大哥一样一边学习一边干活,但是偶尔也能在他们爹和大哥说话的时候插上几句。
都说天家没有感情,他们家却是个例外,後宫只有皇後一个女主人,孩子们之间的感情也好得很。
或许以後可能会出现争权夺利,至少现在还没发生。
饭後是亲子交流时间,官家慢条斯理将扫黑除恶计划讲给仨儿子听,後面的财税制度他还得再研究研究,等他琢磨清楚了再给儿子们讲。
仨皇子:!!!
扫黑除恶!这名字听起来就令人热血沸腾!
太子殿下知道他的小夥伴能搞事,但是没想到他这麽能搞事。
皇城司是皇帝的亲信,六扇门现在归他这个太子管,让这俩衙门同时出击整顿官场效果肯定奇好无比。
打击贪官这种事情需要强有力的後台,请务必让他来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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