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孜然咩
长公主垂眸不语。
杜仲亭闭目苦笑,“慕娘,事到如今我且同你将心里话都说明白,在此事上我与朝阳都是怨你的。”
“你的野心,私底下的动作,改名也好,争权也罢,我从来不觉得有什么,这便是你,我从遇到你的那一刻我就知道,你是不同的,我全力支持你的一切,哪怕你只是利用我夺权杜家也无妨,这是你的心性手段,而且我相信杜家在你的手中能够发扬光大,我相信你的能力。”
“可是啊慕娘,朝阳不可以,朝阳不能沦为这些肮脏手段的牺牲品!”杜仲亭泪眼望着长公主的背影,问道,“慕娘,你还记得你曾经教给朝阳的话吗?”
长公主咽了咽喉咙,让声音听起来不那么干涩,“我教的话太多,你指哪一句?”
“权力是该握在手中的刀,宁做操刀人,莫为刀中鬼。”杜仲亭道,“薛慕,不会成为下一个姜澜。”
姜澜是敏皇贵妃的闺名。
长公主沉默许久,再开口时却是道,“你带着泰乐去别院住一段时间。”
“此事,我会给你一个交代。”
薛瑾安对这件事的来龙去脉会知道的这么清楚,是因为夕云。
当日正是夕云来同长公主汇报的日子,只是驸马回来的时候正在气头上,没有认出她不是府上的婢女,直接叫她一起屏退了。
夕云听说驸马和长公主感情深厚,然而这二人一起赴康泰郡主的宴席,却是一个单独先回来,这显然很不对劲,夕云有心想要探查清楚,便留了下来。
结果便听到了这些劲爆的内容,赶紧一回宫就同薛瑾安汇报了。
“明日长公主会去找你。”薛瑾安预判道。
“找我?”夕云完全没反应过来。
薛瑾安点了点头,“她找你,是为了确认一件事。”
确认二皇子口中出得狂言,当真是他自己的想法还是其中有敏皇贵妃的潜移默化。
果不其然,夕云次日便接到了长公主的密令,以送花的名义在雍春宫待了许久,不动声色地打听敏皇贵妃心情指数,从宫中的环境生态,众宫女的工作状态等方方面面,最终确定敏皇贵妃并没有要动泰乐的意思。
然后长公主给夕云的第二个任务便是去花房取一盆并蒂莲,没有并蒂莲的话取一盆有双叶的碗莲也好。
而她自己则闯入二皇子府,将二皇子五花大绑一路带进了雍春宫,之后叫人将他双脚悬空,如同一条死鱼一样的吊在半空中,脚下就是那池已经开败了荷花的荷花池。
长公主轻轻一挥手,拉住绳子的人便松开一些力道,让二皇子入池子里好好醒醒神。
“母妃救咕噜咕噜——”二皇子的喊叫声淹没在水中。
敏皇贵妃惊叫一声,嚯得从椅子上起身,声音带上了尖锐,“你这是做什么?”
“让他好好清醒清醒,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什么该惦记,什么不该惦记。”长公主身边的心腹宫女十分有眼色的上前同雍春宫的大宫女耳语道出了事情完整经过。
长公主算好时间,轻轻一抬手,浑身湿透的二皇子被从水里拉了回来,吊在寒风中瑟瑟发抖,他此时的脑袋彻底清醒,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后都不敢说话,只能听到他牙齿打颤的声音。
大宫女听完,都忍不住往二皇子的方向看了一眼。
敏皇贵妃心里登时咯噔一声,知道今天的事情不会小。饶是她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却也没想到二皇子这般大胆,竟然敢拿朝阳做筏子。
朝阳是长公主唯一的女儿,平时就疼得如珠如宝,出过那次事情后,更加看得紧,动孩子就是动一个母亲的逆鳞!没瞧见她再是不喜欢朝阳,也从来不会故意打压贬低她吗?真是糊涂!糊涂至极!敏皇贵妃心中暗骂。
皇贵妃想着该怎么说和,长公主的声音冷冷淡淡地传来,“母妃想好要怎么给他擦屁股了吗?”
敏皇贵妃:“他……他只是无心之失……”
“他无心之失的事情还少吗?母亲忘了我以前说过什么吗?”长公主眼底一片霜寒,一字一顿道,“我说过,不要动我的家人。”
敏皇贵妃听到这说法有些不高兴,“本宫与无瑕不也是你的家人吗?一家人何必说两家话……”
长公主抢断道:“不是。”
“母亲又何必明知故问,他当年做了什么还需要我说吗?当年我交给楚文敬的用来破解并捣毁人牙子窝点的暗号之书,到底是从哪里搜到的,母亲都忘了吗?!”长公主恨声道,“一次不够,如今他又要卖了朝阳,呵!”
长公主猛地摔了手中茶盏,她的人立刻得到命令,再次将二皇子放进了水里,很快又拉起,不等他喘口气又沉下去,如同涮火锅一样来回数次。
很快二皇子的救命就再也喊不出来了。
“够了!薛慕云!”敏皇贵妃看得心惊肉跳,忍不住低斥了一句,“不要得寸进尺!”
长公主抬手,落汤鸡一样的二皇子再次被吊了起来,他鼻口呛咳出水来,好不狼狈可怜。
“得寸进尺的到底是谁?”长公主深深看着敏皇贵妃,问道,“您到底还要偏心到什么时候?”
敏皇贵妃眼神闪烁,有些不敢看长公主,张口声音放柔,想要打亲情牌:“慕云……”
长公主不想听,她直接起身:“母亲,这是最后一次,我真的忍受够了。”
临走之时,长公主叫夕云将并蒂莲放在桌上,“今年母亲的寿辰,儿臣便不来了,这盆莲花便当做我送给母亲的寿礼的。”
那盆并蒂莲十分漂亮,两个花苞的颜色甚至有些色差,一个偏红一些,一个偏白一些,还没有完全盛放,含羞带怯仿佛画中之物一般。
然而长公主看着这样美丽的莲花,脑子里冒出的是一个残酷的传说。
双生花的传说——一朵盛放,另一朵便凋零。
“母亲,双生花的传说,是你讲给我听的,我说过,我绝不做凋零的那一朵。”长公主说着,伸出手直接掐去了其中长得最好最漂亮的那一朵
随着那一朵莲花的飘零落下,二皇子也被再次投入了水中,只是这次可没有人再拉他上来,已经没有了力气的二皇子没有半点挣扎地沉入水底。
敏皇贵妃立刻被吸引走了视线,大喊着“救人”,心底那腾起的一丝情绪被汹涌而来的惊惶尽数淹没,没有留下一点痕迹。
在身后的混乱中,长公主平静地走出了雍春宫。
这样就好了吗?就这么忍了?夕云忍不住偷偷瞄着长公主的背影,心里腹诽着。
罢了罢了,可能是事不过三吧。夕云撇撇嘴,觉得有些不爽利,心想要是是他们七殿下,明年的今日就是二皇子的忌日,偏心的敏皇贵妃也得去半条命。
正这么想着,就听到长公主说道,“我有一个能让二皇子彻底倒台的秘密想要卖给七皇子,你说他能说什么价钱?”
“啊?您?”夕云被她这话整蒙了,完全没反应过来。
长公主扯了扯嘴角,轻声笑道,“我不是说了最后一次吗?”
她不会做双生花凋零的那一朵,二皇子不会再有任何回转机会,她必须在她母亲反应过来之前,让一切都结束。
第179章
长公主自认为自己看得清楚, 大皇子一死,如今只要有心于大位者,第一个需要解决的就是被权贵世家拥护, 在朝中立太子呼声最高的二皇子, 想来薛瑾安该是会同他合作的, 只是价码会高一些。
然而长公主的算计注定要落空。
薛瑾安没有任何要出价的意思, 他话说得很明白:“二皇子不是威胁,自他入朝之后走的每一步都是死路,他能和大皇子僵持那么久,还成为名义上的胜者,他的贡献度是-100。”
言外之意就是,但凡二皇子少点灵机一动, 大皇子还能多吃几年牢饭。
长公主一噎:“……”
长公主很想要为二皇子辩驳点什么,她冥思苦想二皇子的优点,想了足足一盏茶的时间的都没能吐出一句话。
她的沉默震耳欲聋。
最后长公主放弃了给二皇子找补没有的品质,“是, 虽然我不愿意承认, 但我的亲弟弟确实是个蠢货无疑。”
“又蠢又毒。”薛瑾安严谨补充。
薛瑾安从夕云那里知道了二皇子这些年干过的所有事情, 即便他的数据库里已经收录了足够多的人类低素质行为图谱,都可以直接开一个人类多样性大赏展览了,但也不得不说,二皇子绝对是其中的佼佼者。
最叫手机叹为观止的是, 二皇子的毒并不是后天形成的,后天形成如五皇子被原生家庭折磨逐渐至变态进化;八皇子孤苦无依为了生存在学会了谨小慎微看脸色的技能的同时,也生出了将七皇子拿来做对比的小人心思……他们性格的形成,和那些恶劣行为的背后都是有迹可循的。
然而二皇子却不是如此。
薛瑾安在听到夕云模仿长公主说出有能一举扳倒二皇子的把柄的时候,就已经猜到了是有关那位二皇子的同胞妹妹, 六岁失足落水溺亡的二公主的。
这样一来,先前在湖心亭之时,长公主教训二皇子的那些话也就都说得通了,那不是告诫,而是威胁。二皇子当时过分异常的表情状态也有了解释。
二公主根本就不是失足落水,而是被二皇子推入水中弄死了——当时的二皇子一定是带着主观恶意的,如若不然,敏皇贵妃不会如此忌讳这件事,不将二公主的真实死因透露出来,甚至很有可能,二公主之死的收尾就是敏皇贵妃做的。
这点从长公主刻意弄了盆并蒂莲到敏皇贵妃面前掐折就能看得出来。
“其实我想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对二妹妹动手。”长公主回想着说道,“他们出生之时,父皇子嗣单薄,宫中孩子金贵,尤其是皇子,母妃需要皇子站稳脚跟,素来是更疼爱他的,二妹妹四岁之时去避暑行宫染了伤寒,十分严重,太医都说要看上天的意思了,母妃怕病气传染给他,将他送回了宫中,自己留在避暑行宫陪二妹妹。”
“然而没过几天,奴婢就给母妃传消息,说二皇子见不着她整日哭闹不止,吃饭也不好好吃,整个人都瘦了一圈,二妹妹性命危在旦夕,不一定能保得住,可还有一个孩子是健康的,母妃最后选择了那个健康的孩子,即便她在避暑行宫安排再多的人,也掩盖不了她就是放弃了病中的二妹妹这件事。”
“或许也是因此,二妹妹养好病重新回宫之后,便同母妃不亲近了,平常也更爱粘着我,只是我那时偏爱骑马射箭,总是外出很少待在宫里。”长公主说到这里顿了顿,“然而……”
“然而人总是犯贱的。”薛瑾安将她隐没在唇齿间没有说出口的话补充完整。
二公主不缠着敏皇贵妃了,后者却又被唤醒了母爱来——不,或许不应该是母爱,而是一种愧疚作祟的补充心理。
敏皇贵妃想要亲近二公主,二公主却很是抗拒,不仅如此,二皇子也很是不满,到最后晾成了一场悲剧。
或许二皇子动手的时候,只是出于孩子的嫉妒之心,想要给二公主一些教训,没有真的想要让二公主死,然而这一切都已经不重要了,二公主死了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实,再多的理由借口都是苍白无力的。
而且,薛瑾安和长公主都不相信二皇子的人品,更准确来说,他们觉得二皇子没有人品。
二公主的事情尚且还有讨论主观与否的空间,可是故意支开泰乐身边的侍女守卫,致使小泰乐险些被拐卖一事却是他十来岁的时候做的。
古代十四五岁成婚生子的少年一大把,都早熟得很,再说不是主观恶意多少有些牵强了。
二皇子这样的人,人类称之为:天生坏种。
薛瑾安对深入挖掘二皇子的心理没有兴趣,也没有必要对早晚能把自己玩死的人出手,更不想掺合到这对姐弟中间。
二皇子又蠢又毒行为难以预测,长公主心思缜密过了头也相当难测,薛瑾安还是觉得看鹬蚌相争坐收渔翁之利更省时省力。
眼看着长公主还琢磨着要怎么继续说服他,薛瑾安索性给她转移了注意力,开口问道,“泰乐知道吗?”
“我叫驸马带她去了别院住一段时间,应该是不知道的。”长公主并不打算让泰乐掺合到这件事中,她想要说什么,却见薛瑾安摇了摇头。
“我说的不是今日的事情,而是拐卖之事。”薛瑾安再次问了一遍,“泰乐知道真相吗?”
“自然不知道——”长公主下意识开口否认,然而就在这时,她脑中突兀地闪过泰乐每次聊天聊的好好的,突然就不搭理人的情况,她瞳孔震颤,嘴唇不自觉地抖动起来。
“她……”知道。
长公主说不出完整的话。
薛瑾安毫不意外这个答案,毕竟真要算起来,泰乐才是第一个认出周玉树身份的。
他说道,“泰乐很敏锐,她早在被拐卖的时候应该就察觉到了异常。”
泰乐聪明,她清楚的知道伤害自己的凶手是谁,她满心满眼的期盼着被救回家凶手会得到应有的惩罚,然而都没有,她的母亲选择了隐瞒下这件事,并且利用她的失踪拉拢了很多人。
泰乐唯一会主动招呼,是救自己的“叔叔”,而薛瑾安因为有一双周家人一脉相承的眼睛,都得到了偏爱。
薛瑾安是在得知楚文敬皮下是周玉树的时候,将这一切都想明白的,而一直陪伴在女儿身边的长公主却直到今日被提醒,才恍然明悟过来。
或许,不是没有想过,只是不敢深想。
“我,我该怎么办?”长公主下意识地询问薛瑾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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