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孜然咩
就在周玉树怀疑夕云的能力和忠心的时候,她带回来一个消息:昭阳宫中疑似有奉衣处的探子,皇帝在监视七皇子。
“那个小夏子我见过,是曾经乾元宫的人,我确信。”夕云说到这个忍不住皱了皱眉,“先前乾元宫做了一番清剿,死了不少探子,我以为他也在其中,却竟然是伪装假死,他真实身份其实是皇帝的人。”
也无怪乎夕云会这么想,实在是有李鹤春这个总管太监带头,乾元宫的太监宫女们很多私底下都会给嫔妃们卖点有关皇帝无伤大雅的一些消息,比如皇帝今天想吃什么了,睡前是批奏折还是看闲书……反正都是点无关紧要的。
楚文琬在世时虽然天天待在怡和宫里念经礼佛,维持自己不争不抢的人设,但她又不是真的不争不抢,手底下的人总还是和乾元宫的太监宫女们打过交道的,这小夏子就是其中之一。
小夏子算是比较低调不起眼的,他的长相也属于泯然于众人的类型,他与怡和宫的人也只接触过一次,换其他人倒是真不一定能记住。
夕云也是做细作的,细作的基本素养就是要把见识过的人都记清楚,以便出什么事情了能够第一时间找到人,即便只见过一面,她也不会忘记对方的长相和名字。
夕云本来就被严防死守难以接触到昭阳宫的人,在看到小夏子的那一刻,不想要暴露身份的她立刻选择了暂且放弃这个任务,隐藏了起来,并告知了楚文敬此事。
楚文敬当即就有些坐不住了,他担心皇帝要做些什么,思来想去还是决定亲自过来看看,于是便有了这么一出。
其实真要说来,他碰瓷崔醉也算是个意外,他在夕云这个内应的帮助下,成功入宫并扮成宫女,还想着用正规的办法进入昭阳宫,然而计划赶不上变化,他出师未捷就先碰到长公主。
长公主身边还跟着泰乐,听起来是为了当日生辰宴三皇子暴打九皇子的事情来说明情况的——九皇子失血昏迷一天一夜之后醒来了,然后给皇帝直接告了一状,把三公主、七皇子、三皇子、长公主等一圈都给告了一遍状。
周玉树不想被这对母女两看见,尤其是小泰乐,当年为了破获那起人贩子案,他也花了不少心思,泰乐是见过他真正的脸的。
虽然有关长公主这个女儿的消息都是负面的,说她在那次事件之后就吓傻了,但周玉树却总觉得有些不对,长公主就是一个狡猾的人,她的女儿大抵也有几分邪性。总之,以防身份暴露,他急匆匆地退走,好好护着自己的脸没有被他们瞧见分毫。
也还好长公主只是看了他的背影一眼,并没有太怎么放在心上。
周玉树这时候还没放弃走正规法子接触进入昭阳宫和薛瑾安碰头,结果转头先和最近一直想办法堵自己的四皇子先碰头了。
周玉树:“……”
事不过三,周玉树耐心告罄,干脆就走了最直截了当的方法,碰瓷了崔醉,也成功达成了目的。
可临到要见人了,周玉树又有些不知所措起来,没有第一时间下马车,心里还在做建设,没成想薛瑾安已经猜出了他的身份,直接找了上来。
“隔墙有耳,你不该这么莽撞的过来。”周玉树有些冷硬地说道。
“昭阳宫到处都是眼线,你出现的消息明天皇帝就会知道。”薛瑾安实话实说道。
昭阳宫外这群御林军都是皇帝的手下,这一支还是皇帝的心腹韦统领辖下,在必要时候就会成为皇帝的耳目,为他提供消息。
周玉树眉头一皱,当即就道:“找个能说话的地方。”
“不用如此。”薛瑾安却拒绝了,“皇宫是皇帝的地盘,奉衣处探子要多少有多少,我上了马车,你的身份已经暴露,不如大大方方的展示给他们看。”
来都来了,明眼人都能看出来马车内有问题,越是遮遮掩掩皇帝反而越发觉得在密谋些什么不可告人之事,越是暗戳戳的安排人来视奸,干脆就直接大大方方的来,说不准还有奇效,直接将人震住不敢轻举妄动。
周玉树思索片刻,认同地点了下头。
然后就听到薛瑾安从善如流的友善邀请道:“要去给娘上香吗?”
“我……也很久没有见她了。”周玉树同意了,不过在下车之前,他先从袖子里掏出特殊的药水往脸上抹了一把,顿时那张脸就变了。
你要说五官变了很多倒也没有,但只是一些微小的改变,却让他五官的精致度直线上升,整张脸也从平平无奇转变为精致漂亮。确实称得上漂亮,同原主母亲有六七分相似,脸部的线条更为硬朗一些,就是面色过于苍白,嘴唇几乎没有血色,让他整个人的气质都显得阴郁病弱起来,看着很是脆弱。
“你生病了?”薛瑾安询问道。
周玉树摇了摇头,只说了一句:“我没事,走吧。”
周玉树不打算跟薛瑾安说,他面色这么不好是为了压抑蛊虫。周玉树身体中有一种蛊,中蛊者每一月会发作一次蛊毒,有一个副作用就是浑身骨头都会发软,是字面意义上的发软,软到可以随便捏出形状改变位移,他便是用这个蛊虫来彻底改变面容顶替楚文敬的身份。
能有这种副作用的蛊自然不是什么好蛊,毒发的时候浑身上下骨头都疼,要是太久没有把骨头调整过来,骨头也会长变形,到时候要再矫正,就要直接把骨头打断,可想而知的痛苦。
不过周玉树都已经习惯了,他因为一直要顶着楚文敬的脸,他也没有要压制这蛊虫的意思。这次为了来见薛瑾安,他才终于服用了压制的药物,结果也不知道那两年前配制的药过期了,还是太久没用过缓解药致使蛊虫太过壮大,他这一朝服药竟然有些难以压制蛊虫的暴动,不得已就多吃了两幅药。
药物作用的很快,体内蛊虫休眠了,周玉树用专业手法在脸部一顿揉搓,这才重新恢复了自己原本的样貌,他当时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都有些失神,觉得这张脸怪陌生的。
是药三分毒,而蛊虫这种比较邪性的东西,压制它的药也自然不是一般的药,周玉树也是受了些罪的。
他为了掩盖自己的面色,同时也是为了不让自己太惹人眼,这才用了传统易容术(化妆),稍微改变了一下自己的脸。
“没想到最后还是用这张脸出来,倒是白浪费了我的时间。”既然要大大方方,周玉树干脆就把自己的脸给露出来,让皇帝的人好好看看,最好通知给皇帝,把他直接吓死。
周玉树恶劣的想。
第99章
周玉树就这么顶着自己的原生脸下了马车。
“……哎?”他原来长这样吗?而且怎么越看越眼熟了?崔醉陷入了深深的迷惑中。
玄十一倒是立刻就认出了那张脸, 心里头倒抽了一口凉气:珍妃娘娘?
玄十一没有见过周玉婷本人,但他作为探子,将大启有名有姓的人物认全是很有必要的一件事, 更别说宫中嫔妃历来都会留下画像挂在宗祠里, 那些画像他自然是见过的。
他脑子里在那一瞬间冒出了很多个想法, 诸如什么死而复生借尸还魂, 又或者七殿下自己给自己找了个小娘……诸如此类。
好在很快玄十一就发现,这个人虽然穿着宫女的衣服,但行的是四方步,执得是书生礼,是个男人。
是周玉树。玄十一反应过来,眼睛微亮开始盯人, 他还记得自己的任务,就是调查清楚七皇子背后的势力,是否跟周玉树有所勾结,与蛊虫之案有没有关系, 在这昭阳宫安逸久了, 他都快要忘记自己是一个探子了, 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他终于还是等到了。
玄十一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开始探听消息。
玄十一的动作其实并不显眼,只是薛瑾安早就注意着他呢,自然也就发现了他些许微妙变化, 不过都说了大大方方,他也就没有半分遮掩的意思。
薛瑾安带着周玉树直奔昭阳宫正殿,给周玉婷的牌位上香。
周玉树远远就瞧见大开的正殿,以及里面摆放在大厅最中央的供桌佛龛,上面盛放香灰的小鼎里密密麻麻插满了烧禁的线香后剩下的短棍, 他数了一下,足有三百来数。
要知道薛瑾安被禁足也不过三月,可以说是每天的香火没有断过,偶尔一天还重复上个两次三次的。
周玉树很难不动容,说一句:“好孩子。”
袅袅青烟中,周玉树的手轻抚牌位上的刻字,眼睛几乎是下意识酸涩地落下两滴眼泪来,直到水珠砸到手背上他才反应过来自己落了泪,很快就克制住了。
他微微勾唇笑了笑道,“我当时看到这个牌位的时候差点被你气死,上面刻的什么乱七八糟的,一个都没刻对。”
这话基本坐实了薛瑾安的猜测,他当年确实有亲自来过昭阳宫,发现了原主制作的这块牌位,之后的祭祀也一直都是他的人在做。
周玉树对昭阳宫也很熟悉,不用薛瑾安带就能轻车熟路地参观起来,还点评了一句:“打扫得很干净。”
“是灵芝的功劳。”昭阳宫打扫的活儿向来是灵芝总管的。
将内力附着在耳朵上偷听的玄十一:“!!!”明明是他干的活,灵芝只是一个使唤人的!
“这水晶糕味道不错,竟然是自己做的吗?很厉害。”周玉树捻起盘子里的点心咬了一口,点了点头。
薛瑾安道:“福禄准备的。”
玄十一:这面明明也是我揉的!!!
……
周玉树将昭阳宫的各处夸了又夸,薛瑾安如数家珍一般跟他说这部分是属于谁的,一开始周玉树算是没话找话,到后面倒确实是有点佩服薛瑾安这脑子了,这点小事儿都记得清清楚楚。
周玉树平心而论要是自己能不能做到,他做不到,他的精力不会放在这些事情上。
就在玄十一以为他们不会说什么正经事,就要这么过去的时候,薛瑾安开口了:“五皇子身上的蛊虫是谁的手笔?”
“你不觉得是我?”周玉树怪异地看了他一眼,意有所指道,“很多人都在怀疑我。”
“不是你。”薛瑾安否认的斩钉截铁,“这个人牵涉到璋太子的死,他至少二十年前就是个用蛊高手。”
楚文敬已经年近不惑,然而周玉树的真实年龄比他小得多,璋太子死的时候,他的蛊术只怕刚入门。
这样肯定地态度戳到了周玉树,他发自真心地笑了起来,回答他道,“我研究蛊虫只是因为我喜欢,仅此而已。我虽然也会些武功,但不怎么混江湖,对江湖用蛊的高手知之不详,蛊毒不分家,很多玩蛊的都是玩毒的高手,谁也不知道那些人有没有藏一手。”
周玉树在十皇子死后,查过一些宫中的事情,对璋太子的死因倒是有点怀疑,只是周玉树觉得从蛊虫入手没有意义,用蛊虫害人的总归是宫中之人,与其大海捞针一个不知名姓的用蛊高手,倒不如直接查已有的嫌疑人。
而五皇子的心脏病是蛊虫作祟这件事,他之前确实是不知道。
周玉树在听说这件事的时候,第一反应其实也是往自己身上联想,他怀疑是不是有人刻意想要把注意力引到他身上去,不过后来查看一番,发现蛊虫可能真是他倒霉和幕后凶手会一样的东西。
周玉树道:“不过我在滇州也还算有些人脉,认识一些蛊虫世家的人,我可以帮你联系问一问,我还认识一个好友,他在祁州,我也能让他帮忙打听一下域外的高手。”
周玉树说的域外就是指的南疆那边了,而这个祁州好友显而易见是说常大夫呢。
薛瑾安没有将常大夫的名字说出来,以免皇帝那边知道了去查,给常大夫添麻烦,他主动约了个时间:“三日后,能否圈出大概名单?”
“差不多。”周玉树唯一犹豫的地方是,他倒是要怎么进宫。
他现在已经暴露在皇帝眼皮底下,他可不相信皇帝能任他在宫中来去自如,必然是要设法子逮住他,甚至可以说等会儿怎么离开就是一个挑战。
周玉树想到这里不由地唉声叹气。
薛瑾安看了他一眼,数据分析精准给出他叹气的理由,画出了一个三分忧心三分无语四分对皇帝的不屑构成的扇形图。
薛瑾安道,“我会平安送你出去。”
薛瑾安打开地图开始设置目的地,去掉最常见的路,然后挑了一条最不像是人走的路,这条路的起始点就是昭阳宫正殿屋顶。
还好舅舅会武功。薛瑾安心想,又道:“你下次也不用进宫,我去找你。”
“你确定?”尚且还不知道自己即将面临什么缺德小路的周玉树揉了揉莫名有些发痒的鼻子,微微挑了挑眉,“我记得你似乎要禁足一年半载。”
“嗯,我报备一下。”薛瑾安说着就直接去找门口的侍卫,周玉树也跟了过来,待看清门口两个侍卫的模样后,他面上不变,心下却是一沉。
周玉树虽然没有薛瑾安那样的非人记忆里,对每一个路人的脸都记得清清楚楚,但才见过的人,他就算再怎么心大也不会就这么忘了,更何况,现在这个穿着普通侍卫盔甲衣物的人可不是普通人。
“韦统领,”周玉树假面戴久了,某些下意识地习惯动作也随之模仿次数过多而深入骨髓,比如现在周玉树就挂起了一个虚假得体的微笑,语气再怎么嘲讽,笑容都没有下来,“什么时候御林军这么寒碜了,连统领都要来门口值班站岗了?”
韦统领本来就是再得知周玉树来了后匆匆赶过来的,被嘲讽了也没有生气,他甚至毫不客气地用看嫌犯的眼神上下扫量,道,“保护七皇子乃是臣的职责。”
这话说得就像他是来故意害他外甥的一样。周玉树被他气笑了。
薛瑾安打断两人的交锋:“韦统领,我三日后要出宫。”
“……”韦统领有点不淡定了,提醒道,“殿下,您还在禁足。”
“所以我来报备了。”薛瑾安乖乖地点头,“还有什么问题吗?”
韦统领:“……”这问题大了去了好不好!禁足,殿下,你拜托好好明白一下什么叫禁足啊!
薛瑾安不管韦统领那复杂难言的神情,自顾自地通知完后就回了昭阳宫,又与周玉树说了几句话之后,便提出了送他离开。
薛瑾安给他开了个共享权限:【缺德地图正在为您导航】
“舅舅跟着这个路线走,不会有人能跟踪到你的,你放心。”薛瑾安说得信誓旦旦,周玉树听得半信半疑。
他按照脑中的提示爬上屋顶,然后开始了跑酷,灵活的飞檐走壁,成功吸引到一批御林军。
“何方歹人竟敢擅闯换皇宫?!小贼休走!”
周玉树看着怒气冲冲追上来的人,觉得自己可能上当了,但事到如今他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硬着头皮跟着地图走了。
就这样埋着头一阵跑酷之后,他突然感觉到身后的追兵被莫名其妙甩开了,他也莫名其妙站在了宫墙之上,只要纵身一跃就能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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