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臣韵那那
彦卿没有忘记还困在监狱里的其他同伴们,纵然他逃了出来暂时安全,但仍有许许多多人依然置身于惊险夺命的生死时刻。
“寒鸦在临走前向我射出了一支羽毛,里面塞了一张纸条……她说,自己和云璃接下来会前封锁其他洞天的入口,只留下鳞渊境一处……”
丹恒明白了他的意思,接着他的未尽之语,飞快地说:
“我们马上禀报将军,定让那孽物有来无回。”
“诸位不必禀报,景元已经知晓了。”
众人闻声扭头,这几日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神策将军不知何时闪现在了鳞渊境。
他的脸上还挂着分毫未变的淡淡笑意,令外人无法琢磨他的思考意图,可是偏偏脚下快得生风,三步做两步迈下台阶,透露了将军本人并不平静的内心世界。
“彦卿。”
景元走到他跟前,低低唤了他一句。
“……我在,将军。”
云骑骁卫的身体僵硬了一瞬,强迫自己努力挺直腰板,严肃应声道。
但此时此刻,将军并不是很想看到自家年轻稚嫩的弟子在他面前逞强。
他从穹怀里小心翼翼接过了彦卿,不用多问,心里就猜到稚嫩的少年在幽囚狱一战中扮演了怎样的角色——冲锋陷阵,守护战友,殊死抵抗——景元渐渐说不出重话来了,注视着怀里那张花猫似的脸蛋上唯一不染尘埃的明亮眸子,说:
“彦卿,你是好样的,我为你感到骄傲。”
彦卿猛然间鼻子一酸,将脑袋埋进将军肩头的柔软白发里。
哪怕之前硬抗着挨下呼雷一斩,他都没有口呼疼痛,撒过一滴示弱的眼泪,但被这么几个字轻轻一拨,他的眼眶霎时间涌上真炽的热意,打湿了面颊。
“将军……彦卿,没有辜负您的期待。”
他转头咳了一声,愁绪却还没有舍得离开少年紧皱的眉间:
“只是……云璃,还有剩下的几位……我没能把他们一起带出来。”
“他们几位的安危不必你忧心挂念,我向你保证,他们一定会安然无恙地与你团聚。”
跟在景元身后的云骑近卫将彦卿带走处理伤势,将军则是孤身留在原地,看向了列车组,喟然道:
“诸位,罗浮接下来不得不直面一场遮天蔽日的灾祸风暴了,风暴眼的正中心就在我们脚下,这片持明族的圣地。”
“我们当初在此处切断了涛然长老犯下的罪根,现在也不过是把他遗留的祸害尽数回收罢了。有始有终,倒也不赖。”
丹恒紧接着敏锐地指出:“但我看将军的反应,此事应该没能逃出你们的预料范围,罗浮的大船,想必早就做好迎接一场狂风骤雨的准备了。”
跻身聪明人之中的三月七:“这也在你们的计算之中?”
景元稍稍惊讶,而后莞尔一笑:
“非也,太卜早在祸祖现世的第二日便动身前往玉阙,多日未在罗浮上。她在走前也未曾留下一句吉凶预言,只是告诫我放宽心态,别累坏了身体。”
“可是将军似乎连太卜大人留下的唯一一句话都没放在心上……”穹双手叉腰,活像一个要打小报告的小学生,“等符玄回来了,我要好好参你一本,让太卜借机狠狠夺你的位,让你不得不退休养老!”
景元苦笑道:“开拓者这是哪里话,不需要你参我一本,太卜便会终日在我耳边喋喋不休了。”
“回到正题,我们虽抱有最低的心理预期,但究竟如何安排、何时安排……这些都需人来周全谋划,景元怎可将罗浮安危托于虚无缥缈的【命运】眷顾?穹,我这话,你应该最有感受。”
他缓缓道出了自己的真实想法:“不瞒诸位,当罗浮顺利驶入融合后的宇宙、云骑在太阳系捞起昏厥不醒的刃,星核猎手却无一人赶来救援……我就有所猜测,命运在罗浮必定还会上演一场盛大的剧本。”
“主演,配角,反派……在这座遨游星天的大船上,你方唱罢,我方登台表演。作为东道主,景元也自当全心准备,谋划周全才是。”
他三言两语揭过,但其中的艰难酸辛,恐怕只有神策府夜夜长明的卧房才能领会这份承诺的重量。
丹恒道:“将军有哪些布置?但说无妨。”
“朱明的怀炎将军已经暂时接管了云骑军,逮捕在丹鼎司、长乐天等地作乱的丰饶孽物;两位巡海游侠以及飞霄将军的影卫则是驻在竞锋舰上,保证演武仪典的顺利进行。”
“嗯,如此,民众的安全就有了最基本的保障。我们能将影响控制在一定范围之内。”
“正是如此。就像我之前说过的,鳞渊境必然是呼雷的葬身之地。刃即使有不死之躯,但恐怕拦不住一心自由的步离人战首,所以,不论过程崎岖挫折,呼雷一定会步入鳞渊境,而我们要做的,就是以建木为诱饵。我和飞霄将军会竭尽全力,将他大败于祸根下。”
三月七忙问:“我们呢,我们呢!我们也能跟着将军一起打呼雷吗?真的假的?”
“三月小姐莫急,我知道三位战力非凡,尤其是开拓者,这段时间委屈你了。但正因你们是我的奇兵,所以才要留到最后。”
景元正色道:“我希望委托三位率先进入幽囚狱,救出困在监狱里的朋友。而在呼雷离开监狱后,云骑便会进军幽囚狱,绞杀丰饶,势必杀他们个片甲不留。”
第196章 演武风云录(十)
幽囚狱内。
狼嗥尖啸, 森石刻渊,鬼火如灯。
轻盈结实的飞剑把寒鸦和云璃托举上了中枢控制室所在的楼层,随后便乖乖落到手中化作武器, 供二人驱使迎敌。
星核猎手大叔以孤身一人之力对抗呼雷,把生的机会留给了小辈们,云璃只觉得对方的背影在那一刻简直和爷爷一样亲切伟岸。
正因如此,她在临走前发出的那句呐喊绝非虚无飘渺的画饼,而是出于真情实感的肺腑之言。
以心换心, 恩怨分明,这是他们朱明人一贯的形式风格。
只是,她们的这一趟逆行,注定不会轻而易举。
先不提丰饶孽物的挡路阻拦和层出不迭的袭击, 云璃单单是使唤彦卿这把轻巧的单手剑, 就老是觉得浑身不舒坦, 差了点劲儿,偏偏又使不出来。
老铁重达千钧, 钝灼厚重,云璃拖着它还能翻个跟头, 而如今换成不足百来斤的飞剑。虽说都带了一个“剑”字, 但两者比较起来, 特别是用在迎敌厮杀这种生死场合,完全不是同一种感觉。
“哎呀, 都这个时候了, 你别说话了!”
与她同行的寒鸦犯嘀咕:我明明只是在心里画圈圈诅咒孽物,云璃是怎么听见的?
性格直率的少女自然不是在和她对话:
“我虽然力气大了的, 但是绝对不会把你用坏的,放心, 我还要活着带你回到你主人的手里!”
云璃急促地说着,头也不回反手就是一捅,抽回剑身,一轮滚烫的血珠在空中溅射飞舞,喷洒在疤痕累累的石墙之上。
“当然啦,我希望大叔那个时候也活着,我还要当面找他要回我的老铁呢!寒鸦姐姐,我们快到了吗?”
寒鸦脚下放慢速度,以她在监狱百年之久的工作经验,对周围遭到损坏的地形地貌仍然十分熟悉,很快便笃定地回复道:
“勘录舍就在前面。这是负责管理调控整座监狱各处的中枢机关,但此地抵抗器械不足,判官冥差们怕是凶多吉少。”
他们踢开脚边的尸首,踮着脚迈上台阶,果然,有不少孽物在此处徘徊,狼嚎嘶吼阵阵,路边倒着判官冥差的尸体,足以见得不久前发生了一场惨烈的恶战。
云璃和寒鸦躲在门后朝里看了一眼,彼此点了点头,达成了无声的分工协作。
少女举起飞剑,率先发动突袭,以风卷残云之势切入敌群,后者嗅到了逼近的活物气息,瞬间目露贪婪,嘶吼着朝新鲜的血肉扑来。
“锃——”
“吼!”
云璃像一只灵巧的燕子,背后的两条辫子在半空中回旋飘舞,每次脚尖点地,都会收割掉一大片惊恐未消的头颅。
她一个大开大合的狂战士挥舞着飞剑,瞬间吸引了勘录舍几乎所有敌人的注意。
战斗力并不强的寒鸦则是借此时机飞快越过战场,目标直指中枢控制台。
寒鸦扶着一条受伤的手臂,跨步上前,一头扎进休眠状态的中枢控制台。
由于极度的紧张,她的手腕忍不住发抖发颤,判官努力放缓呼吸,让自己信息过载的大脑镇定下来。
想想姐姐的嘱托……关闭幽囚狱通往其他洞天的门口,只打开鳞渊境一处……
然而,雪衣告知她的是迫于局势之下的最简化版本,剩下的详细一笔带过,因为她始终坚信自己打小就聪慧的妹妹能够自发补充周全。
寒鸦明白,如果想驱赶狼群掉入一个为他们量身打造的陷阱,就不能让狼群心生怀疑而犹豫不前,否则大计就将功亏一篑。
寒鸦自动屏蔽外界的纷纷扰扰,将脆弱的后背坦然托付给今日刚认识的朱明少女。
“云璃小姐,请再给我一点时间。”
“放心吧,寒鸦姐姐,我绝对不会让他们靠近你一步!”
她迅速检查完所有机关的受损情况,大部分布置固然遭到了不成章法的野蛮破坏,但勉强对付对付还能用。
寒鸦定下心神,就像一个极有耐心的猎人,脑海里分析着幽囚狱的立体结构图,掌心按下,挨个启动大门机关。
分散在幽囚狱各处的镇恶门陡然一震,轰然关闭,将来不及闪躲的孽物挤压成肉泥,失去了通往自由的光亮,它们只得愤怒地挠了两下门,不甘心的转身离开,寻找其他出路。
囚犯所有可能的聚集路线,在寒鸦的脑海中一览无遗。
“跑吧,孽物,你们以为自己可以逃脱,但你们从始至终都逃不掉。”
一扇接着一扇,生路不通,死门却好像为他们开了一条门缝,很容易让焦躁不安的囚犯们生出来“罗浮要彻底封锁幽囚狱”的念头。
因此,最后那一道“没能来得及关闭”的鳞渊境大门,在囚犯们的眼中是比黄金和活血还要散发着毋庸置疑的吸引力。
听到了头顶上不容忽视的机关运作声,椒丘眯着眼抬首,对同行的旗袍女人说:
“阮·梅女士,看来雪衣大人已经把消息送上外界了。”
“嗯,这样很好。”
“但是……这也意味着,我们基本没有主动逃离此处的可能了,你我二人的唯一出路,便是留在此地等待救援。”
“你感到不满怨愤吗?”
“不,并非如此,在监狱里能有这样在生命科学领域独当一面的大科学家作伴,是椒某的荣幸。”
他并不掩饰自己的真实需求,狐人善于沟通交流,在短短的相处内,大概勾画出了了这位天才的性格。
女人有着所有天才共有的怪癖,除了兴趣专业,阮·梅什么都不在乎,只要不触犯到核心领域,她不介意和有眼缘的人多聊上两句。
“您所指向的解药,难不成是呼雷的心脏?椒某毕竟是一介庸人,刚才路上解剖了两具孽物尸体,但心脏似乎没有什么奇特之处,和我在战场上解剖的那些尸体并无大异。”
“我所说之言,皆可实证。”
阮·梅在蹲下身子,随身携带的手术刀捻在指间,她控制着手腕的力度,不偏不倚,全神贯注划开皮下的肌理,像是在狰狞的尸体上绣上了一朵美仑美央的梅花。
她是真心热爱生命科学,不在乎实用价值,而椒丘研究人体学问,为的是治病救人,进而让从死神手里抢救回来的活人来救治宛如绞肉机般的无底战争。
阮·梅收起手术刀,褪掉一次性手套,挥了挥手,临时搭建的粗糙手术台烟消云散,没有给她的衣物染上一丝尘埃。
“它们的细胞明明已经死了,却还在维持着源源不断的繁衍。而丰饶的秘密不仅限于此。虫皇只是通过细胞组织的复制来繁殖,药师却实现了另一种更为丰富复杂的细胞增生。”
“……细胞增生?”
“这些被你们称作丰饶孽物的种群,还有当年在被赐下建木的仙舟先民,不就是最好的证明吗?”
与仙舟联盟平起平坐的局外者以淡漠的口吻说出了许多仙舟人不愿承认的事实——他们与宇宙祸害之一的丰饶民,乃是同一个出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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