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丛璧
第113章 (二更)
一个,陛下让他走下台阶,又从另一个方向青云直上的机会!
从荀攸的眼中、话中,公孙瓒都不难看到这句潜台词。
他状似平静,伸向那圣旨的两只手,却在指尖微微一颤:“机会?陛下为何会给我这样的机会?”
可别说是刘备这位老同学在写信来劝他识时务的同时,还不忘向陛下举荐了他。
就因此得到了尚方宝剑亲至的待遇,说出去都不知道该讲是天大的荣幸,还是不幸……
“自然是因为,你是最合适的人选,陛下也需要借你来为其他人树立一个榜样。”
“这……”
公孙瓒恰在此时,终于将那份圣旨在眼前缓缓展开。
荀攸的话,和这份内容惊人的圣旨,同时抵达了公孙瓒的耳边与眼前,也让他刚要出口的话顿时卡在了喉咙口。
他没看错吧?
这封圣旨,居然是让他从幽州起兵,赶赴青州,解北海之围,凭借武力震慑住此地的黄巾!
这还不是最让人惊讶的,更惊人的是随后的安排,让他把孔融从城中押出,由荀攸手持天子剑,清算孔融的为官不当之处,将其——
削职查办!
公孙瓒惊得转头便道:“尊使可知,北海孔文举就在数日前,派了一位使者来到幽州,向州牧借兵,只是因州牧一向天真,不通军事,竟妄想用百骑平青州之乱,这才迟迟没有动身?”
荀攸老实地答道:“不知,但能猜到。”
若孔融如刘表的判断所说,不是个坐以待毙的人,除了坚守城关之外,他是该对外求援的。既然冀州没收到这求援,只能是向北找幽州的援军去了。
不过荀攸自诩这一年间“见多识广”,也真没想到,还能听到一句“百骑平青州”这样的话。
他按捺住了自己想要惊呼一句“愚蠢”的冲动,继续说道:“这与陛下给你的委任并不冲突吧?”
“今年早些时日,陛下派遣虎贲中郎将领兵前往凉州,速胜马腾韩遂,又亲自前往凉州犒军,抽调了马腾之子马超一并回京。荆州牧刘玄德与破虏将军孙文台联手,渡江击溃黄祖,宗贼望风而逃,有此大胜之势,起码能调回两位将军回洛阳。酸枣会盟的发起人之一征西校尉曹孟德虽需留守函谷关,但他有数名亲眷都有担任将领的才能……我随口一说,都有不少将领能领兵赶赴青州,镇压此地的黄巾作乱,为何非要你呢?”
公孙瓒皱眉:“因为我……”
“因为你不太听话。”荀攸这七个字,说得一点也不见犹豫。
不太听话不太听话不太听话……
公孙瓒好一阵牙酸,向着荀攸艰难地憋出了一句话:“尊使,恕我直言,您真是我见过的最特别的文士!”
这话说得比那句“你不甘心”还要直白!
结果还根本无法从眼前之人这张平静得过分的脸上,找到任何对公孙瓒的谴责,仿佛那真的就是他最大的优点,而不是缺点。
再低头一看手中的那份圣旨,公孙瓒又不得不承认,荀攸说陛下让大家把话说直白点,确实不是假话。圣旨里也毫无迂回弯绕,直接交代了陛下要他做的事。
按说,他在官场上的时间也挺久了,却还是头一次感到这种难以形容的“无所适从”感。
可又好像,这才是他一个武将应接到的命令。
“……我听得明白你的意思。我此前不太听话,没向陛下表态,若此刻接旨讨贼,便能令天下各州看到陛下的态度。”
公孙瓒一字一句,缓缓地说道。
这剖析之言出口,让他先前还在狂跳的心慢慢落了下来,越发清楚了自己此刻在洛阳那位陛下心中的地位。
从陛下对孔融的处理,他也隐约能感觉到,虽然同有仁善太过的评价,但洛阳那位陛下,不仅没有那么天真,也知道什么时候该下狠手。
这就很好。
还有荀攸在旁说道:“另一个理由。我以为,你应该能猜到一点陛下的想法,不会给孔融留有颜面。”
公孙瓒没有就这句话作答,只是忽然一合圣旨,起身向外走去。
别说,荀攸都被他这个突如其来的表现吓了一跳:“你这是……?”
“我即刻带兵,赶往刘幽州的住处!”
荀攸嘴角一动,费力地压下了脸色惊变,唯恐韩馥的事情会在幽州又一次上演,但他这稍纵即逝的表情,依然与先前的板正大有不同,并未逃过公孙瓒的眼睛。
公孙瓒脚步一顿,回头笑道:“哈哈哈尊使大可放心,我是去拜访人的,又不是去杀人的。陛下对我委以重任,希望我为有些人做个榜样,这个有些人,难道不包括刘幽州吗?”
这话说得……真是聪明。
荀攸心中暗道,公孙瓒此人虽有穷兵黩武之嫌,也懒得和理念不合的刘虞彼此磨合,但他到底是能被一方太守看上的女婿,也曾在卢植跟前进学,并不能真将他当作个莽夫。
所以此刻,他不仅做出了决定,还已举一反三上了。
“再说了,”公孙瓒傲然一笑,“我是幽州牧治下的官员,离开幽州,总是要告知州牧的吧?不过……”
“他同不同意不要紧,有尊使的天子剑在,我公孙瓒今日,就在刘幽州面前狐假虎威一次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
……
“公孙将军!”
一行数十匹白马围着刘虞的宅邸停下,惊得刘虞的部将在认出来人正是公孙瓒和他的白马义从时,仓皇前来阻拦。却还是先被公孙瓒抢先了一步,闯入了宅邸。
“公孙将军这是做什么!”齐周大惊失色,便要冲上来与他理论,却连公孙瓒的衣角都没摸到,就已被人隔开了。
他挣扎着大喊:“放肆!此为州牧住所,岂容……”
公孙瓒翻了个白眼,很想说,如果此刻闯来的不是他,而是丘力居那乌桓匹夫,还会给齐周说话的机会?刘虞此人太有道德,还觉得别人也有道德,真应该吃到点教训,明白明白何为世道险恶。
但现在,他也只是往身后指了指,指向了手握天子剑的荀攸。“陛下派遣的使者来辽东了,你说,我要不要为他开道?”
“……”
“公孙……”
公孙瓒权当没听见那句被风一吹就散的声音,大步踏上了台阶。
屋中的太史慈正在试图说服刘虞再多增派些人手,便瞧见这屋门被人一脚踹了开来。来人大摇大摆地走了几步,如同来了自己家一般放肆地坐了下来。
他浑然不见刘虞一黑的脸色,盘膝而坐,随手支起一边的胳膊,托住了下颌:“继续说啊,没必要因为我来了就停下。但说真的,我也真应该说一句,他要多少人马就给他呗,不然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幽州苦寒,人也吝啬呢?”
“若是你不肯出这三千兵马,那也简单。”
公孙瓒挑眉,英挺的面容上闪过了一缕不难辨认的欣赏,“你是太史子义对吗?”
太史慈的目光在公孙瓒和刘虞之间逡巡了一个来回,又很快停在了晚一步进来的荀攸身上,不见怯场地回道:“是又如何?”
公孙瓒答道:“你不是要解北海之围吗?正好,我这里刚接到了一份陛下的圣旨,令我公孙瓒即刻赶赴青州,协助平定黄巾乱党,就由我领着合白马义从在内的三千精兵和你一并前往北海如何?我听闻你骑射过人,卓有胆识,不如,来为我做个前锋向导?”
太史慈面色骤然转喜:“当真?”
他本已做好了准备,若是今日仍不能说服刘虞放弃那迂腐的想法,他便即刻另寻他处借兵,绝不在此地拖延。
没想到,还能迎来这样峰回路转的变化。
相比于更擅长建设州郡、发展民生的刘虞,也确实是公孙瓒更擅长作战。
若有白马义从的话,太史慈估计,三千人都用不到,两千人足以冲散管亥那一众黄巾的阵仗!
但在片刻的欢喜后,太史慈又后知后觉地想到,此地的主人还是刘虞。幽州地界上的调兵,无法跳过他来安排。
此刻,公孙瓒劈头盖脸砸下来的一番话,显然也让刘虞惊得不轻,皱眉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说得还不够明白吗?”公孙瓒冷笑了一声,“说不定是陛下都知道,你我政见不合,一个穷兵黩武,一个只知粉饰太平,所以把我调开了此地,免得我留在你面前,你还要想尽办法劝阻我出兵作战。”
刘虞:“……”
公孙瓒说到这里,终于端正了坐姿,向着此刻也已落座的荀攸伸出了一只手:“来,容我为刘幽州介绍一二。这位,便是陛下的谏议大夫荀先生,此番持天子剑赶赴幽州,为的是什么,不用我多说了吧?”
“不知刘幽州是要认下董卓提议敕封的大司马荣勋,还是要做——陛下的忠臣呢?”
刘虞一惊而起,定睛向着荀攸看去,也忽然迟了一步地意识到了公孙瓒先前说的那句“陛下圣旨”从何而来。
在他眼前出现的,是一张对幽州官场来说的生面孔,也因其气度不凡,足以让人在这一个照面间判断出,这“天子来使”之名是真是假。
那州中从事齐周见阻拦白马义从罗列府门之前无果,认命地前来向刘虞报信时,就见这位幽州牧已是快步走到了堂中,向着座中持剑的一人提衣拜倒,拿出的,正是拜见君主的礼仪。
“使君!”
刘虞的声音马上盖过了那句呼喊:“刘虞世代承袭汉恩,从未有过悖逆之心,那董卓既是乱党,而非匡正秩序的臣子,大司马之名,当然算不得数!还请使者向陛下转达,臣绝无反心,唯望边境清明,百姓安泰。”
刘虞缓缓抬头,对上了荀攸的眼睛。
人的眼睛是骗不得人的,尤其是骗不过荀攸这样审断犀利的人。以他看来,刘虞在这一惊之下拿出的表现,都是从心而为。
换句话说,就算袁绍一度想要带着刘辩投奔刘虞,就算韩馥认为东海恭王之后可以继承帝位,传出了那样的谶言,就算董卓加封他为大司马,希望借助刘虞的影响力来昭示自己行事的公道,刘虞本人可能确实没有多余的心思,只想治理好眼前的一亩三分地而已。
不过世道如此,这样只知赈济拉拢之策的好人,其实是很难独立存活下去的,也总是难免要为别人所利用。
幸好,孔融的愚蠢表现,反而让陛下在征讨关中之前,阴差阳错地将注意力转移到了这里,反而有可能,让这局面盘活了。
荀攸一念及此,出声问道:“既然如此,我奉陛下旨意,暂调公孙将军前往青州平乱,可有疑议?”
刘虞连忙答道:“并无。只是……”
“只是我公孙瓒时常管教士卒不力,让他们行事放纵?”公孙瓒冷笑了一声,“那也好过你竟打算用百骑前去黄巾阵前游说,让他们退兵。尊使——”
公孙瓒一边说,一边转向了荀攸:“不知我暂离幽州之后,此地戍防应当如何?”
荀攸心中暗觉好笑,愈发明白了什么是公孙瓒说的狐假虎威。
对于刘虞的脾性大致有了了解,荀攸也将话顺势说出了口:“公孙将军走后,还请刘幽州小心提防乌桓之中的变数,如今汉室分裂,或许已然传到了边境胡人的耳中。此前有公孙将军与他们拼死斡旋,以强兵悍将威慑镇压,现在少了一方利刃压在乌桓的头顶,还需小心他们卷土重来。”
刘虞张了张口,像是本有其他的话要说,但在这把近在咫尺的天子剑前,他又迟疑着将话停在了嘴边。
仅剩了一句答复:“臣,谨遵圣命!”
……
这位实无反心,仅有仁心的刘幽州给出了这句答复后,倒也没因自己的想法固执地不听劝告,而是令部将前去接管了公孙瓒留下的兵马,与那互市之地守望相助,彼此通信,作为边境的守备。
而公孙瓒则在整顿了兵马后,与荀攸一起踏上了前往青州的旅途。
太史慈正如公孙瓒所说的那样,为他们做了个向导。
不过他人虽在前方,注意力仍在身后。
听得后面,公孙瓒向荀攸问道:“荀先生觉得,以刘幽州的脾性,真能防得住有些人的异心?”
“我不敢说。”荀攸答道,“所以在出行之前,我向冀州送出了一封信,信中有两件事交代。一件是让同为黄巾出身的张将军即刻从冀州赶赴青州,以便在我等讨伐黄巾后协助稳定局面。一件是请麴将军屯兵冀幽边境,一旦此地有变,便即刻北上支援幽州。”
“麴义?”公孙瓒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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