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丛璧
幽州涿郡,刘备。
他也在这一众“求官”“求合作”的士人当中。
大概是因李儒在这个名字上停留的时间太久,董卓都因此端正了面色:“是个棘手的人物?”
李儒迟疑了片刻,答道:“不,算不上,只是觉得他按照资历和出身没法和前面几个相比,但看在他老师是卢植的份上,若能让这位海内大儒少说两句话,就算给他个破格提拔也无妨。”
董卓:“我有些听不懂文优的意思。”
李儒将名单展开在了两人面前,指向了“刘备”二字:“之前未向司空禀报,此人曾在数日前,给卢植写了一封求官的书信,又出现在了这张名册上,着实有些太巧了。再算起来名声,他也大不如其余诸人,还有,以我对卢植的了解,他也本不该这样轻易被人拦下劝谏……所以我有些怀疑,他与卢植另有想法。”
董卓嗤道:“我还以为是什么事,这洛阳城里,各怀鬼胎的事情还少见吗?”
刚才说的袁隗不就是吗?
“不,我的怀疑和您想的,恐怕并不相同。”李儒低声,“我怀疑,他可能在河内,为黑山军出谋划策。”
董卓脸上的笑意顿时退去:“什么意思!也就是说,他打了我的人,还想要借着我的手,得到一个官职?卢植此人更是虚伪,想里应外合夺我的根基?”
他眼瞅着就要站起,去寻卢植的不痛快,却又被李儒拉住了:“司空!且先听我说完。这也只是一个怀疑而已!那刘备毕竟是汉室宗亲,又曾师从卢植,值此士人用人之际,得到提拔也在情理之中……”
董卓:“那你的意思是?”
“这个官,可以给他,甚至可以给得重一些,比如说,闻喜令,或者……河东郡太守!”
董卓抽气,惊道:“你疯了!”
这河东郡乃是京畿的防卫要地,他先前能够抢先众人一步进入洛阳,就是因为提前屯兵于河东,占尽了地理优势。此地联结并州、凉州、司隶各地,乃是当之无愧的要冲,也是洛阳毗邻的门户之一。
放任一个疑似有问题的人得到官职,在董卓听来已是十分的不可思议,更别说,还要给他这样一个特殊的要职!
“我没疯,我在就事论事。”李儒答复得认真,也让董卓在对上他眼睛的刹那,骤然拔起的怒火又沉了回去。
“一来,按照我先前调查刘备的情况,他在辞去了下密县丞的官职后,在高唐担任高唐尉,随后的情况如何不得而知。要是他不在河内,而在青州平原郡的高唐县中,抵达河东起码需要一两个月,他上任得越早,越是不打自招。若是为防露馅,延迟到任,咱们也能在河东先做些事情。这个官职,随时都可以收回来!”
“二来,把他放在咱们的眼皮底下,他真有动静,我们也能尽早应对,甚至,凭借我们在凉州的兵马,随时都能从他的背后捅一刀。”
“三来,答应了卢植的要求,让他以为我们真与士人暂时握手言和,要弄清楚他想做什么,也就容易多了。”
李儒顿住了话茬,端详了一番董卓的脸色变化,这才问道:“司空现在还觉得,我提出的这个委任,是疯了吗?”
董卓犹豫了。
要按照这样的话说,这个官职还真能给他。
“……你说得对,就按这样吧,其他几人的官职,也请文优草拟一份,为我谋划一二,绝不能让他们连吃带拿,得到太多的好处!”
“是!”
见董卓眼神示意,李儒伸手将面前的名录揣入了袖中。
他刚欲和董卓再商量一番对刘辩的处置,忽听外间一阵人声嘈杂,更有刀兵之声从外间传来。
董卓愤然起身,拍门而出,疾步走向了声音发出的方向,就见一名青年武将拔剑逼迫了他的守卫,一步自戍守的缝隙中撞入,径直闯入了显阳苑。
一见董卓现身,周遭本要持着兵械上来堵人的士卒先止住了脚步。
那青年竟未停下脚步,仍旧放肆地向前,站到了董卓的面前。
“你……”
“末将张辽,请问董司空一句话!”张辽抱拳而立。
他身量颇高,面容却不似寻常武将粗野,只是此刻面有冷色,别有一番肃杀刻印在眉宇间,顿时让董卓一见此人面貌生出的欣赏大打折扣。
“不知通传,不晓礼数,谁给你的胆子这样来质问于我!”
张辽却未被喝退,沉声问道:“只因通传上去,司空的部从只知敷衍,礼数周到,也从未得到一句正面的答复。”
他说完了这句,方将剑收回了鞘中。
董卓冷着声音:“你要问什么,说来就是!”
“敢问,这河内因除贼而陷没的并州军,将军意欲如何?是救还是放弃,难道不该给出个答复吗?数日前,我已向将军求援,若再得八百精兵,合我并州残部,我必能统兵出征,击破贼子,可牛将军却说,司空事忙,无暇他顾,分不出这样的一路人手。”
张辽咬牙怒道:“那我又为何听说,司空的凉州大军每日都有新兵入城,还动辄有剿匪功劳,城北大营之中炊火日盛,难道这些兵马都是假的吗!还是说,司空摆明了是对并州军有意见,只希望借着敌军的手把我们尽数杀死?”
“放肆!”董卓的脸色在一瞬间就变了。
那绝不只是因为,张辽的这句话没给他一点面子,而是他看似无意、实则有意地点明了一个事实。
董卓的麾下如今没有那么多兵马,全是靠别的手段佯装出来的。
偏偏在这句放肆面前,张辽毫无低头认错的意思,而是固执地说道:“是,我确是放肆了,若要受罚心甘情愿,只恳请司空,给我一个答复,受困河东的并州兵马,到底该当如何?”
董卓心烦意乱,一句话脱口而出:“你若要救,自己带兵去救。如今朝野之间另有要事,怎能因一路败军而废弛纪律!”
张辽绷紧了颌面,死死地盯着董卓的脸色,确认事情的结果在他这里并无回转的余地,当即斩钉截铁地吐出了一个字:“好!”
“那若救援不成,也请司空准允,由我带着麾下的并州军退回并州去。”
“将军……”
李儒刚刚从屋中走出,就惊闻了这样一句,连忙就想开口劝阻。
但先一步在庭中掷地有声的仍是董卓的声音:“你走,要走就赶紧离开我的视线,还省得吃我洛阳的军粮。”
张辽又抱拳行了个礼,转头就走。
董卓转头一瞪,拦住了李儒本要出口的劝阻:“你少劝我,他爱走就走,一个不好用的将领,一个按你之前说的不能救援的将领,留来何用!”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董卓冷眼看着张辽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中,狠狠啐了一口,“若非还要收买洛阳军心,他今日如此轻慢于我,我都该砍了他的脑袋,哪容他这样轻易地离开!”
李儒叹气:“可他——唉!司空啊,他确是一位优秀的将领。”
“之前的吕布,你也是这么说的。”董卓摆了摆手,不愿在此事上多提。
“他是良将也好,庸才也罢,都与我无关,我今日还收到了一封快马疾报,徐荣已带着一路凉州大军向洛阳来了,等他抵达,我们就又多一路助力。”
他麾下的将领,徐荣。
这才是真正的自己人。
也是他能掌握在手的资源。
至于曾认义父的吕布和今日来呛声的张辽,就让他们和河内贼匪去互斗吧!
这两方先前打成了这样,难道还能联手不成?
最好啊,能够打得头破血流,让他来捡这个渔人之利。
对董卓来说,并州军的死活也不是他最关心的事情。
有李儒给出的那句“可以合作”的结论,接下来的重头戏是什么,已经无需多说了。
……
秋风肃穆,正值九月之初。
距离刘辩坐上这个皇位,时间仍短得不可思议。
可他已经无法改变今日的局面。
刘辩像是失了魂一般坐在御座之上,听着一个个声音钻入他的耳中。
最醒目的,是礼官丁宫的声音。他在主持着今日的场面,宣读一封策文。
也是自他登基以来,第一封不需要由他签署通过,就能宣读在众人面前的策文!
天子德不配位,愿退居弘农王位,让出帝位。
——这样的一封策文!
崇德殿上,朝臣垂手而立,冷酷得让刘辩心惊。
当袁隗和董卓对视了一眼,走上前来的时候,他终于从那幽魂一般的状态中惊醒过来,试图想要后退避让,但这位德高望重的长者已经先一步握住了他的手,根本没给他退避的机会,就将他“扶”下了御座。
两名侍从即刻走上前来,给袁隗搭了一把手,解下了刘辩腰间的印绶。
另一名宫人则从一旁捧来了玉玺。
玉玺、印绶,还有“禅让”的诏书,都被送到了另一个人的面前。
刘辩一抬头,就对上了他的眼睛。
陈留王刘协……
他当日向唐姬哭诉的时候还曾经说过,要是这世上没有陈留王就好了,
可当那些帝王的象征全部被移交到刘协手中的时候,刘辩又可以看到,刘协的脸上没有一星半点的喜色。
他向来早慧,一定知道什么是皇帝的意义,但在此刻,刘协这位接任皇帝的人也只是这盘供人观赏的棋局上的棋子,根本没比刘辩尊贵、自由到哪里去。
所以刘协也只是呆呆地站着,看着这场废立天子的好戏,没有任何一个皇帝笑得出来。
刘辩没觉得如释重负,刘协也没觉得青云直上。
“陛下,请即天子位!”董卓负剑着履,大袖款摆地走上前来,向刘协发出了邀请。
年幼的新君刘协牙关轻轻一颤,在近乎威逼的视线当中挪动了脚步,仿佛走慢了一步,就会被一把利剑贯穿胸膛。
他很快坐在了尚有余温的御座之上,听到朝臣向他行礼。
但这礼数好像还没有行完,他就看到董卓挥了挥手,向礼官丁宫示意。
那宣读的声音再度响了起来:“带何太后上殿——”
刘辩还来不及为自己失去皇帝的位置而感怀,就已骤然脸色煞白,“母后!”
他话音未落,自殿外已有一位妇人被推搡了进来。
皂色的直裾因这一推,几乎将她绊倒在当场,却又见她费力地站直了身子,抬起了下巴,站定在了殿中。
那是一位雍容贵气的女子。虽是面色苍白,发上的明珠簪珥、翠羽凰爵早已消失无踪,似是被人强行卸去了钗环,仍有一种迫人的威仪。
她环顾了一圈殿内,没去看刘辩如何,只望向了御座之上的刘协,顿时对眼前的情况了然,随即放肆地笑出了声:“怎么?是我这个屠户之女难登大雅之堂,还是诸位已不将汉室规矩放在眼里?为何这更换天子之事,竟不需要和我这位太后商榷,直到一切结束,才将我请来此地!”
“哈哈哈哈哈你们说,这是不是太好笑了些!”
堂上朝臣之中,顿时有数人低下了头去。
董卓却没将何太后的这句质疑当作一回事,厉声斥道:“自然是因为,先前的皇帝不配帝王之位,你这位太后也当不得母仪天下四字!”
他拱手抬起,朝着刘协行了个礼,话却是对着何太后说的:“当今陛下年纪虽小,已有帝王气象,统御之才,却在襁褓之中险些遭你这妇人毒手,虽保全了性命却失去了母亲,幸得董太后栽培,才能长至今日。可就在数月之前,孝灵皇帝尸骨未寒,你便毒杀董太后,只为总揽后宫,堪称不敬不孝之最!如此品性之人,有何资格,对废立皇帝之事置喙!”
“还有,若非你这迂腐妇人非要保全宦官,居中调停,何进大将军怎会被骗进宫来,身死于宫中,归根到底,北宫、邙山之乱,天子外奔之祸,尽数由你这妇人而起!”
上一篇:二代罗宾从O50回来了
下一篇: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