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丛璧
又听刘秉向蔡昭姬道:“等汝南袁氏为表忠义所献的藏书抵达,你再重新列一份增补名录来。”
他朝着段煨和孙策点了点头,也算是与孙策的父亲孙坚打过了招呼:“段将军与孙将军此行辛苦,先随朕来吧。”
袁术呆愣着站在原地,张了张口,却只发出了一个无力的“啊”字,眼睁睁地看着一行人从他的面前走过。
等一下,陛下安排了袁绍回家取钱赎罪,是不是忘了安排他了?
刚把他骂完了然后就不管了到底是什么意思?让他自己看着办吗?
可往日都有叔父和兄长为他拿定主意,并不需要他去面圣,揣测圣意啊……
但该说不说,在阴晴不定这方面,当今陛下和先帝还真是挺像的。
袁术心中默默地想着,又忽然打了个喷嚏。
他的目光也随之转向了地上的血痕,又顾不得想陛下是何用意了,再度暗骂了一声袁绍。
不,不成!他不能只让袁绍一个人出风头,也把汝南的家业全当成了自己的东西!他也得做些事情!
或许这也正是陛下给他,给袁氏的机会!
他也随即匆匆迈开了脚步,便并未听到……
……
“我还以为,陛下会对袁氏兄弟多有倚重,没想到……”
孙坚干咳了一声,希望能止住孙策的大放厥词,出言不逊,但对孙策来说,陛下今日的连骂两人,逼得袁绍叩首谢罪,袁术惊慌失措,简直是干了他此前因身份不便做的事情,更加让人敬服。那又怎能让他住嘴。
刘秉回道:“袁绍袁术,一个前司隶校尉,一个前虎贲中郎将,都是该当在朕近前拱卫汉室的重臣武将,却是此等表现,还不如要飞燕和子龙这样肯做实事的将领接替他们的位置。不现在就表明朕的态度,他们还真以为自己仍是京中显贵,栋梁之才了。用这样的人去打董卓?我都怕董卓笑话我!”
孙策望了望天,努力克制了一下自己的笑意,便并未看到,他父亲孙坚和同行的段煨在听到陛下的这句评判标准时,各自闪过了几分沉思。
见陛下示意他们去临时搭建的司隶府衙与荀攸交接,先在洛阳找些事情干,等待随后的吩咐,孙策也当即自告奋勇地为父亲领路,浑然忘记了,其实他也只比孙坚多了解洛阳……几个时辰吧。
但对刘秉来说,这就不是什么大事了。
在陆续安排了眼前的人手后,他走回了寝居,合上了门扇,却未落座或者躺下,而是就这么直接背靠着门板,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呼——明明说出的话也不多,怎么就这么累呢!”
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倍感庆幸自己已在最合适的时候,甩掉了那碍事的假发。
要是假发还在的话,刚才散热不易,估计骂着骂着脸就涨红了,那多有损他在袁绍面前的理直气壮。
现在,他可以暂时安心些了。
袁绍和曹操折返汝南,能为洛阳重建带来一批财货,不必总让河东卫氏当肥羊。有袁绍的承认,和曹操的默认在,再加上洛阳百姓尽在董卓手中,他这皇帝的位置当得愈发稳固。
当然最重要的是,真正的皇帝,刘辩本人已经承认了这个事实,也成为了他当下最有利的证人!
接下来他要做的,就是让眼前的洛阳重新回到正轨,也回到他新建的秩序当中,用新的规则来取代老的条例,减少身份遭到质疑的可能。
而这先安洛阳,再讨董卓,也确有其必要。
他缓缓地走到了窗前,推开了木扇,屋中的热力很快便与窗外的冷风在交汇处形成了阴阳两极。
这冬日,对于他这样因步步为营而紧张的人来说,当然是个好时节。
但对于大部分的百姓来说,它也是个要命的时候啊……
……
就连此刻被董卓裹挟着逃往长安的刘协,都不免因冷风而打了个寒颤。
奈何军队动身仓促,更多的位置留给了劫掠来的财货,以至于军中炭火严重不足,根本供应不上取暖。他也只能裹紧了身上的衣服,试图从衣衫中汲取到一丝暖意。
一双年幼的眼睛里,似是因恐惧和愁绪,显得要比实际年龄早熟了一倍。
他朝着马车外看去,只见不少年龄偏大的朝臣面色青白,显然是因旅途颠簸和冬日的严寒遭受着莫大的折磨,尤其是年纪最长的荀爽,已眼看着接连咳嗽了好几声,急得蔡邕连连跺脚。
幸而有唐姬因同出颍川,和荀氏有旧,得了荀爽的照拂得以保全,现在又反过来照顾起了荀爽的起居,还能在旁边帮上一些忙。
但这显然不是长久之道。
“不行,不能再这样下去!”刘协努力攥紧了拳头,鼓起了勇气,试图将董卓出逃那晚杀人的场面从脑海里抹去,随即跳下了马车,向着董卓和李儒所在的方向走去。
可他身为陛下,却先被董卓的侍从拦截在了外面,不让他再向前去。
刘协稚嫩的脸上顿时窜出了一抹怒色,却又忽然目光一变,投向了董卓那边。
他惊见,董卓此刻的不给面子,似乎并不是因为他对皇帝无礼,而是因为,此刻正有一路后方的败军追上了他们的脚步。
这一众败军之中,为首的将领不是别人,正是董卓的弟弟董旻。
也正是他,给董卓又带来了一个坏消息。
“你说什么?”董卓瞪着眼睛,向董旻质问,“你怎么能把那个假刘辩给丢了!”
他怎么能干出这么好笑的事情!
若是董旻他是不慎被袁绍曹操等人打入了虎牢关,在逃亡之时弄丢了假弘农王,也就算了,董卓自知这种事情下能保全性命就是好的,不能再要求更多。结果听听他说的什么!
他说,自己只是在收到消息先行撤兵的半路上,遇到了一支横空杀出的队伍,都没看清对方到底有多少人,就已经加速逃窜,仓皇之下把“刘辩”给丢了。
这算什么?
“你到底知不知道他有什么用?袁绍说他是假的那又如何,等我们重新在关中站稳脚跟,有的是办法继续利用他指认对面那个是假的!要让刘协继续保持正统,一个假货我还养得起!现在又得上哪儿找这样一个合适的人。”
董卓忽然留意到了董旻脸上的欲言又止,心中一记咯噔:“……你不会还有其他的坏消息,要带给我吧?”
董旻尴尬地看了眼李儒,像是传递了某种希望他来求情的信号,又重新看向了董卓:“是……是这样的,徐将军为我断后,晚了一步抵达的函谷关,留守于此地后让人快马疾报,给我送了个消息。说是——”
“那个真的弘农王已从洛阳火场中找回了传国玉玺,向司隶宣告身份,那个假的……已被那位皇帝恩赏,不仅将刘辩这个名字赐给了他,还给他封了个荥阳王的名号,以全他为陛下蛰伏京中假扮身份的情义。”
所以,大哥还想指认对方为假冒,好像已经,没有可能了。
董卓:“……”
他头一次觉得,自己的弟弟长得如此人憎鬼厌,鼻歪眼斜!
第61章
董卓的太阳穴突突直跳,费力地想要克制自己的怒火,却终于在董旻看似认罪、实则无谓的模样面前,彻底变成了火山喷发。
“这就是你干的好事!你怎么不自己也被留下呢!”
远处的刘协都听到了这一声怒喝,不由微不可见地往后挪动了两步,但董卓的气急,仿佛也预示着洛阳那边出现了极大的转机,又让他目光中闪过了希冀,竖起了耳朵。
董卓此刻哪还能顾得上刘协,叉着腰向董旻斥道:“你把那个假货留给了他,还让他在洛阳百姓面前尽显恩义,你得到了什么?你便是回头抢人不成,直接将人杀了,都比现在这样要好得多!”
董旻一噎,狡辩道:“……可我当时哪里知道,来袭的那一路人就这么些,居然连反攻虎牢关都做不到,就只带着那个假货跑了。”
“你还敢说!”
董卓越说越是气血上涌。
若是其他的将领干出这等蠢事也就算了,偏偏捅出这最为关键一刀的不是别人,而是他的亲弟弟!母亲还在此刻撤兵往关中的队伍中呢!他能拿董旻怎么办?还不是只能原谅他。
但回头看着己方的情况,就如有一块巨石压在了他的心头。
是,他现在手握着朝廷百官和一个小皇帝刘协,这不假,但对面呢?
对面不仅有兵有将,有玉玺在手,还有一座重新被夺回的洛阳城。
那个皇帝也不像是年幼的刘协一般,只是个人尽皆知的权臣操纵下的傀儡,而是一个对忠臣仁义,为他铺平后路;对百姓宽厚,归罪于己身;甚至对将领士卒也指挥得当的英明君主!
董卓就算不在洛阳,也完全可以想象出,彼时会是一副怎样的场面。
洛阳的废墟之上,重回皇位的君主举起了失而复得的玉玺,与假扮他、助力他脱险的忠臣携手,向百姓宣告何为从头再来……
直接把他撤向长安,稳守关中的战略性后退,对比出了落荒而逃的意思。
眼见董旻只低头认错,却拿不出什么弥补的办法来,像是吃准了他也只能接受现实,董卓蹭的一下又冒起了火,一把抓起了手边的佩剑,连着剑鞘一并往董旻身上打去。
但刚打出去一下,就听到了李儒终于响起的劝架声:“太尉,现在不是内讧的时候,为今之计,是抵达长安后该当如何做。”
董卓的动作一顿,又怒瞪了一眼如蒙大赦的董旻,一脚把他踹开到了一边,在一旁坐了下来,向李儒道:“说来听听。”
刘辩,不,应该说,是将“刘辩”这个名字赐予了假弘农王,又自己改名为刘秉的新君,真是个可怕的皇帝,也是个可怕的对手!
他本以为,这趟冒险入洛,是让自己寻到一条青云直上的门路,却不料,只成功了一半便被真命天子驱逐出逃。
但他早已成了对方眼中的叛逆,是刘秉要发出檄文声讨的对象,就已经没有了回头的余地,只能,也必须继续这样走下去。
刘协也只能成为最后胜利的那个皇帝,在他董卓的帮助下,击败他的兄长。
李儒蹲在了董卓的身边,低声道:“我们如今有三个优势,务必要扬长避短,将它们发挥到极致。能否稳守,随后反击,就全在于此了。”
董卓的面色和缓了不少,“你说吧。”
“其一,是正统。”
董卓眉头皱起,对着开口的第一句就大觉意外:“可……”
“我说的不是传国玉玺的正统,这种东西真是必需之物的话,我们抵达关中后也能寻块宝玉雕琢而成,拿出去说是玉玺,又有何不可呢?我说的,是百官认定,尤其是,先帝认定的正统。”
李儒心中不无对刘秉反应的震惊,但他此刻的头脑,也以远比之前更快的速度运转了起来,试图从此刻的风雪茫茫中,找到一条去路。
“百官之中,知道先帝不喜弘农王,而偏爱陛下的人,并不少吧?换天子一事,除了袁隗,表示同意的党人,也不在少数吧?”
董卓眼神一厉:“你的意思是,对外宣称,洛阳的那位皇帝能够登基,是何进大将军揽权,与何太后里应外合,篡改了先帝的遗诏,而我们要做的,也不过是忠君而已。忠的是死去的先帝,忠的是他认定的继承人刘协!”
“是!”李儒回答得斩钉截铁。
这就是他说的正统。
别管这所谓的“忠诚于先帝”,扶持他心目中的皇帝继承人,到底有多少人相信,起码,不能让对面如此轻易地号令天下!
刘协在此,百官在此,凭什么不能是被恶徒迫于险境的汉廷呢?
反正他们西凉人吹多了风沙,脸皮够厚,这话说出来,也没什么心理负担。
李儒也果然看到,董卓闻言笑了:“很好,你继续说。”
“第二项优势,是兵力。”
董卓又有点想骂人了。
说兵力这个优势之前,是不是得先看看当下的情况?
先有段煨和贾诩投敌,后有李傕退兵时带来了胡轸的死讯,再就是他这个倒霉兄弟,被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将吓跑了。说出去谁还敢说,西凉军兵强马壮,乃是不可多得的悍勇边军?
李儒却是语气从容:“太尉是不是忘了,对面的兵马鱼龙混杂,只是占了一个我方兵马分散的先手而已。如今只守函谷关,情况又已不同了。皇甫嵩麾下三万兵马仍在关中,夺他兵权之事本已做了一半,何妨彻底做绝。再有,西凉兵马多年间屡屡寇略三辅,自关中牟利,又是什么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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