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置业
斗篷做好后,李盛还来看了一回,望着那件红色的斗篷有些可惜,这是李氏给儿子做好等着过年穿的,但是,今年只怕是穿不上了。
康熙六十一年十月,皇帝命雍亲王胤禛、世子弘晟、辅国公宗室延信、隆科多等人巡查各仓。
李盛也在府里第一次见到了隆科多,这位历史上的名人。
隆科多长得不是很高,大概一米七多一点的样子,但是很魁梧,两道浓眉一双圆眼,胤禛坐在他对面都显得文弱许多。
两人说话很小声,李盛也没兴趣仔细听,他感兴趣的,是隆科多家里的八卦。
隆科多出身佟佳氏,是满洲八大姓之一,族里出了两位皇后,一位是康熙生母孝康章皇后,一位是康熙表妹孝懿皇后。
至于他自己,是一等公佟国维正妻,赫舍里氏的嫡出子。
出身显赫,又年轻得势,可以说,隆科多的人生是一路坦途,但是,不知道是不是路走得太顺了,这位在感情路上,就不大规整。
他的发妻跟生母出自一族,也是赫舍里氏,出身也算相配,但是夫妻二人感情很不好,隆科多还有一位不得了的爱妾。
这个妾室名叫四儿,据说来由还很抓马,原来是隆科多岳父的侍妾,隆科多对她颇为钟情。
但隆科多的岳父,也不是傻子啊,哪有给自家姑娘添堵的道理?于是不肯答应女婿的索求。
“隆百般设计强夺,其妻亦从中作梗,使四儿久久不得其志,二人由此结怨甚深”。
但是隆科多最终还是把人弄到手里了,宠得无法无天,四儿出门“车前对马叱人避道,毫无忌惮”,十分跋扈专横。
甚至就连康熙五十八年佟国维去世的时候,皇帝派去官员协助处理丧事,文武官员上门祭拜,以“子妇”身份迎来送往的,也是这个四儿,而不是正牌夫人。
隆科多的额娘见儿子竟这样狂妄悖逆,又见同族侄女这样憋屈,又是生气又是愧疚,第二年就去世了,不知道跟隆科多的不孝之举有没有关系。
四儿自此之后更无禁忌,折腾得原配夫人“形如人彘”,可见狠毒。
李盛正想着这些事儿,就听着耳边传来隆科多的大笑声,临走前,还拍着胤禛的肩膀:“你跟舅舅客气什么,咱们什么关系?回头,我让我家里福晋来走动走动,咱们还是要亲近些才是。”
用脚趾头都能想到,隆科多嘴里的这个福晋,必然不是正牌妻子赫舍里氏,而是那位小妾四儿了。
李盛就看着胤禛的笑容一下子僵硬起来,假笑着把人送走了,转过头就皱眉:隆科多在差事上一向尽心,但是家里这一团乱,他实在是看不惯。
要他说,夫妻之间不和,那就远着敬着就是了,何必纵着小妾把人折腾得病在床上起不来,苛待发妻冷待嫡子,真是荒唐!
听着话音儿,那位四儿还要来府上,真是一桩麻烦,想到福晋是何等重规矩讲体面的人,胤禛就不想难为她,但是隆科多眼下还是步军统领,他不能不拉拢。
胤禛拉着脸走去福晋正院了。
乌拉那拉氏也很烦那个四儿,但是为了府里的前程,她还是一口答应了,小不忍则乱大谋,到时候好歹把人敷衍过去就是了。
不光如此,看着丈夫难看的脸色,她还转过头来安慰胤禛:“不过是来吃个饭罢了,请个戏班子,铺展开席面,再送她些礼物,咱们把礼数做到了就是,毕竟,论起来,也是长辈。”
胤禛气哼哼地把手里的茶碗往桌子上一墩:“呵,她是哪门子的长辈?!”
但是,那位四儿终究没来成。
康熙六十一年十一月十九日,上不豫,还驻畅春园,以贝子胤祹、辅国公吴尔占为满洲都统。
十一月二十七日,命皇四子胤禛代替自己,前往祭祀天地。
在自己年老重病的时候让胤禛去代为祭天,已经是一个再明显不过的政治信号——皇四子胤禛,就是他选定的下一任继承人。
十一月三十日,康熙病势沉重。
此前,胤禛已经连日在畅春园中半月没回家了。
三十日晚戌时,上崩。
康熙的生命,终结在了六十九岁的雪夜。
八岁登基,杀鳌拜,平三藩,收台湾,驱沙俄,破准葛尔,治理西藏,怀柔蒙古,他走完了这波澜壮阔的一生。
第194章
得知康熙病逝的那一刻,李盛正蹲在屋子里在大鱼缸前面,伸着一只爪子拨拉里面的锦鲤。
当时天色已经黑下来了,乌拉那拉氏散了头发,正披着大氅看外面下得越来越紧的大雪:“许多年没见过这样的大雪了啊!”
大宫女把一个珐琅蓝彩的暖手炉递过来:“福晋还是早些歇息吧,明儿早上还有客呢。”
来的人是她娘家嫂子,想给家里的一个小堂妹求个教养嬷嬷,托四福晋看看最近宫里哪个主子那里要放人出来。
“这大雪天,明日只怕是车马都不好走了。”她一边说着,一边往里间走。
突然,她看见元福猛地把爪子从鱼缸里拽出来,带出来的水在地毯上洇开一片。
还不等她吩咐人去收拾,元福就像是看到了什么一样,撒开爪子飞快地跑到了门边,神情严肃地望着外面,两只眼睛紧紧盯着远处,耳朵竖得直直的,尾巴也垂下来一动不动。
“元福?怎么了?”
福晋注意到狗子的紧张,她蹲下摸摸元福的头,顺着元福的目光看过去,那是,皇家园林的方向,他们的圆明园就在那边。
元福想去园子里玩了吗?不像。
这个样子,一定是出事了!
当年年氏雨夜产子,元福冒着大雨去万方安和找她,眼神都没有这么凝重。
福晋立刻紧张起来。
难道是四爷出事了?!
是四爷冲撞了皇上被问罪?是被陷害了?还是有人借着侍疾发动了政变?
胤禛,会不会有危险?
她面色立刻白了一层,连说出口的话都不自觉带了颤音:“元福,是不是胤禛出事了?”
李盛这才注意到,福晋抚在他背上的手已经冰凉了,他歪头蹭蹭福晋的下巴,转头回来安慰地用那只干爽的爪垫拍了拍福晋的腿。
看见福晋还是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李盛拽着她的裤脚跑到屋子里,正屋的多宝阁上,最中央的位置端端正正地摆着一对玉如意,是当年康熙去圆明园看了孙子们后,赏给四福晋的。
李盛站起来用爪子拍拍那对如意,然后跑到桌边,挥爪把一个白瓷杯子从桌上扫下去。
杯子摔倒地上,应声而碎,碎瓷片洒了一地。
福晋心里琢磨个不停,那对如意是御赐,元福一向懂事,不会去祸害要紧的东西,但又先示意自己看如意,然后打碎杯子,难道说,元福本来是想打碎这对如意的?
如意可是皇上赏的啊!
她心头一震,又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你们都下去吧,没叫人不准进来。”
话音压得很低:“元福,皇上,是不是出事了?”
“汪汪!”
大狗狗跑进里屋,从梳妆台上扒拉了一只凤钗叼出来,放在福晋的手心里。
凤钗不同于一般饰品,在这个时候被拿出来,意味明显。
福晋心头一窒,这只凤钗被她紧紧握住,尖锐的边角硌得手生疼,她却似毫无所觉。
福晋的呼吸有些急促,低下头去看凤钗上缀着珍珠的尾羽,这珍珠是去年德妃娘娘赏的,她拿回来后,配上宝石金玉,让人去做了这只凤钗。
珠子纯白无暇,在屋子里的烛光映衬下,更显得圆润光华,福晋伸手一颗颗抚过去,心绪激荡。
她的下一只凤钗,是不是就可以缀东珠了?
不知过了多久,乌拉那拉氏才缓过神来,她想站起来,可一动,只觉双腿酸麻如针扎。
等叫人进来把她扶住,宫女的声音有些慌乱:“福晋,外面有很多跑马声,还有兵士集结的声音。”
“没事,吩咐下去,让人看好门户,去匣子里拿二百两银子,分赏下去,不管是在外面排班的,还是在值房里休息的,都辛苦一晚上,让所有的侍卫都起来巡夜,嘱咐厨房预备好热汤热饭。”
说完这些,她蹙眉想了想,又开口道:“让人去各个院子里看一遍,嘱咐两位侧福晋和格格们看好孩子,今儿夜里怕是不安生,跟年氏说,好好哄着弘暎鹣抛潘耍腙退切值芗父觯商嗳デ霸核滴业幕埃魈於荚诩依锎牛疾蛔汲鋈ァ!�
被分派了差事,屋子里的人们反而安定下来,有事情做了,拿银子,换衣服,穿靴子,往外去传信办差。
福晋一夜没睡,躺在床上看着帐子顶,脑子里一片纷乱。
外面的元福倒是睡得很香,趴在地毯上,怀里抱着一只骨头形状的小枕头,背上盖了个小毛毯,居然还打起了小呼噜。
福晋一点都不觉得吵,听着这个声音,反而安心很多。
十一月三十日夜,急召群臣,于灵前宣读遗诏,皇帝崩逝,遗命传位于皇四子雍亲王胤禛。
胤禛即位,以明年为雍正元年。
召贝勒胤禩、皇十三弟胤祥、大学士马齐、尚书隆科多总理事务。
十二月初六,命兵部尚书白潢协理大学士,以年羹尧署广东巡抚。
封贝勒胤禩为端亲王,贝勒胤祥为怡亲王,贝子胤祯为定亲王。
另,以十二皇帝胤祹为履郡王,废太子胤礽之子弘皙为理郡王。
以辅国公,皇族宗室爱新觉罗延信,为西安将军,署西北军事,传抚远大将军胤祯来京。
安排好这一堆事儿之后,胤祯才觉得自己脑子里那根弦稍微送了一点,好歹有人干活儿了啊!
西北军事有人监管。
宗室亲王中,老三不当用,但是也没胆子捣乱;
老五是个菩萨性情,胆儿也小,一向是明哲保身谁也不掺和,他把老九送到他亲五哥府上了,省得他发癫;
老八是早就投诚了,眼下也还靠得住,私底下求了他把女儿留京,胤禛也允了;
老十三更不用说,十四必然是要回来奔丧,待事情结束了还是得让他去边地历练两年的,就像当年的福全皇叔辅佐皇阿玛一样,他希望十四也能成为一个能为自己征战出兵的兄弟。
现下年羹尧骁勇忠心,但是终究还是要有人制衡才能长久。
自己潜邸老臣也都在要紧位置安插上了,外有年羹尧和延信,内里,皇城护卫有隆科多看着。
胤禛这几天夜里都只睡两三个时辰,终于把事情都理出个头绪来,他好好地吃了一顿饭,被伺候着换了衣服,躺到床上的时候感觉骨头都在咯吱咯吱响。
胤禛从胸口长舒一口气,终于能闭上眼睛睡一觉了。
第二天一早,胤禛派人把乌拉那拉氏从府里接进宫,康熙的后妃极多,东西六宫都安排得满满的,她们如今都是太妃了,该改地方住了,二来,自己的女人们进宫后也该安置好宫室,这些,都是皇后该操心的事儿。
连璧进来跟主子报信的时候声音都在抖:“福晋,您赶紧装扮起来吧,咱们皇上来接您进宫呢!”
乌拉那拉氏走出府门,看到了明黄色的仪驾。
吾仗四,立瓜四,卧瓜四,五色龙凤旗十。
次赤、黄龙、凤扇各四,雉尾扇八。
次赤、素方伞四,黄缎绣四季花伞四,五色九凤伞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