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置业
实际上,他们完全可以出银子雇佣民夫,或者让家中的佃户来充数。
但是,这些人被优待惯了,一点亏也不肯吃,掏钱不行,出人更不行,我们就是不干!
他们反抗的方式是什么呢?罢考!
时任河南学政的张廷璐在开封府按考时,封丘县的生员,仅有二十三名考生应试,正常情况下,可是应该有一百几十人呢,这会儿连零头都不够。
这还不算完,他们自己不考,也不肯让别人考试,竟敢抢去并撕毁参考考生的卷子,还宣称,参与考试的人就是跟他们对着干,更是堵塞考场门口,不让人进去,大声道,今儿谁要想进去考,就从我们的身上踏过去!
简直是无法无天。
但当时的负责官员是什么态度呢?纵容,甚至间接支持。
原因很简单,这些官员,也属于士绅阶层,他们是朝廷的官员,是雍正的臣子,但是,他们心里,也不赞同这样的政策,因为这同样伤害了他们的利益。
当时主管河南生员的河南学政张廷璐,始终不发一言,一句申斥都没有,这就是隐形的包庇和纵容;
河南开归道李时夏就更过分了,居然向街上铺面借取板凳,请这些搅乱考场的人坐下,“口称年兄,央其赴考”,简直是听着就憋屈,堂堂朝廷大员,竟然去求着人家考试,太丢人了!
河南按察使张保,也是对罢考一事置若罔闻。
他们态度模糊,田文静可硬气得很,他能在雍正手底下当一辈子宠臣,雍正还在他死后增谥号端肃,给他立贤良祠,就说明这位可不是个软脾气。
田文静一封奏折把事儿全说了,从生员罢考,到官员纵容,倒了个底儿掉。
毫无疑问,雍正皇帝震怒。
是真的震怒——胤禛看完奏折,一拳头砸在桌子上,元福在桌子旁边睡觉,当即就被震醒了。
“真是目无法纪,反了他们了!”
李盛被吵醒,也不慌,站起来慢悠悠地打了个哈欠,又过去喝了口水,这才走过来扒拉着桌面看了看。
哦,大规模罢考啊!
跟雍正罢考?
呵呵,真是找死啊!
李盛一边看一边感慨,世上还是有勇士的,居然敢威胁雍正哎!
雍正历史上是什么人?连兄弟都不会放过的狠辣角色。
虽说这个世界,胤禛看在兄弟们懂事儿的份上,还是比较和气的,但这并不能说明,他是个好脾气的皇帝。
相反,他是个爱恨分明,而且善于记仇的小气皇帝啊!
李盛蹲在桌子旁边,就看着苏培盛又展示了他的轻功绝学——毫无痕迹地从胤禛身边挪开,越挪越远,头也越低越深。
不光他,除了元福以外的所有人,都在努力减弱自己的存在感,连呼吸都放轻了。
事实证明,苏公公业务还是很出色的,对主子也是足够熟悉的。
“啪——!”那封奏折被胤禛扔下去了。
李盛目测了一下,要是苏培盛没躲开,多少得被蹭一下子,奏折的表皮都是封了缎子边的硬质纸,这要是被磕一下,也够疼的。
哎,胤禛还是比较节俭,平时生气也不破坏家具瓷器,只是扔奏折,捡回来一样看。
“磨墨!”
到了用饭的点儿了,胤禛也不动弹,给田文静写了密旨和回信,坐在龙椅上沉默了一会儿,这才出去用饭。
带着气吃饭,不出意外,饭后半个时辰,胤禛就开始胃疼。
“万岁爷,刚才皇后娘娘送来的佛手香橼茶和红枣莲子玫瑰粥,说是元福午后跑去长春宫了,这是皇后娘娘亲自煮好送来的。”
“倒一碗茶来吧。”胤禛往旁边看了看,元福正在窗户下面晒太阳睡觉,睡得四脚朝天。肚皮一起一伏。
胤禛自己也通医理,知道佛手可以补气理气、和胃止痛;香橼能宽中理气、下气消食、健脾和胃。
玫瑰也是疏肝解郁的药材。
元福真是贴心啊!
“元福好像流口水了,去拿个帕子来。”
胤禛走过去,亲自给他的宝贝大狗子擦擦口水,在旁边撸了一会儿元福的大尾巴,心里舒服一点了。
胤禛给田文静的指示很简明:“查拿为首,申明国宪。”
于是,田文静一边镇压闹事的人,一边安抚百姓,组织考试,平息风波,继续坚持政策。
另一边,胤禛看着那不干活儿的三个大臣,干脆把人都撸了,张廷璐革职,陈时夏革职留任。
拿着朕的俸禄,居然敢玩忽职守甚至背刺,滚去反思!
而且下令,今后倘若再有罢考的,就永远不许再考试,就算是全县罢考,也照样办理,绝对不姑息。
若再有人悖逆国法,纵容犯罪,就永远停止科考!
不是罢考吗?干脆,你们再也别想考了!
既然给你们脸面你们不要,那就断了你们一姓一族乃至一县一府的青云路!
雷霆手段下,这些人迅速老实下来。
田文静在得到皇帝的绝对支持后,对河南士绅阶层进行进一步打击。
——不展示一下朝廷的铁拳,你们还真以为自己多厉害呢。
因为这次罢考事件,河南生员士绅,得到了长达十年的严厉打击和定点控制。
田文静开始翻旧账,查处了一大批不法士绅,还上奏皇帝,将革退获罪监生的批准权,由原来的礼部划归各省学政。
这样一来,若监生确有不法事,就不用奏请礼部了,直接革去功名监禁管理听候审判一条龙,那叫一个干脆利索。
真是一次嚣张,换来一辈子的倒霉。
第200章
元福觉得,两脚兽有时候很麻烦。
那天,它趴在地毯上睡得正香,就听到耳边胤禛在长吁短叹,还在屋子里来回踱步。
这谁睡得着啊?!狗子的听觉还更灵敏呢。
于是李盛从地上爬起来,蹲在原地懵懵地醒了一会儿神,又走到水缸旁边喝了水,甩甩毛,这才有精神过来关心正在emo的铲屎官。
胤禛蹲下摸摸狗狗:“元福,当年在潜邸的时候,朕门下的属臣都同心协力,内有隆科多,外有年羹尧,通力合作,从无隔阂,现在朕登临帝位,朕的肱骨之臣们却都有了自己的心思,彼此间也不大和睦,真是让朕烦恼。”
李盛伸出前爪拍拍他的手:宽心啦,这很正常,以前是打天下,当然要齐心协力,如今大事已定,到了分蛋糕的时候了,你没法儿指望大臣们都一心为公。
最近,胤禛的亲亲十三弟,怡亲王胤祥,和隆科多一起,奉皇命清查亏空,惩治贪官。
查到四川府时,却遭到了阻力。
年羹尧的手下贪污受贿,但却被上司年羹尧包庇。
——“西北不安,正当将帅用命之际,更宜宽大处置。”
这就属于地方官员阻挠中央督办组织查案了,真是岂有此理,于是十三爷怡亲王一封信就把年羹尧告了。
另一边,年羹尧也写了信给雍正诉苦,说西北苦寒,手底下的将领都很艰难,大家也是迫于无奈一时糊涂,他已经整治申斥过了,还望万岁宽大为怀,给他们一次机会,让他们将功补过云云。
一边是心腹爱将兼大舅子,且朝廷即将对西北用兵,眼下对兵将过于苛刻,只恐都要军心,也确实不大好;
另一边则是一心为国坚持要秉公处理,并抱怨年羹尧太过跋扈刚愎的亲弟弟。
胤禛有些为难,于是半夜里不睡觉穿着寝衣在屋子里溜达,把狗子都吵醒了。
李盛打了个哈欠,看着胤禛在自己前面走来走去,走了大概一刻钟,坐下开始写信。
胤禛宽慰胤祥,说年羹尧还是忠心的,只是常年在外领兵,不免有些疏于律法,他又是个急脾气,想护着手底下的将领,这才跟你起了冲突,你不要生气,他没有坏心,我会说他的云云。
然后又给年羹尧写信,先是斥责他管理兵士无方,理由再充分,犯错就是犯错了,底下人敢收受贿赂,你这个总督怎么当的?置国家律法、军中纲纪于何地?
再者,你一外臣,怎可对怡亲王不敬?论爵位论君臣论道理,你都理亏,怡亲王教导你,你只管听着就是,居然还还嘴驳斥,真是不像话。
然后又软了语气,说他在西北也辛苦,自己也知道他的功劳,这次他已向怡亲王讲情,暂且记下这些人的罪过,让他们以战功抵罪,但下次万万不可再犯了!
李盛一开始扒拉着桌子边看,后来觉得看不清楚,就示意苏培盛给他腾了个地儿,自己跳上去看着胤禛写。
看来皇帝也不好当,不光要处理国家大事,还要处理大臣们之间的人际关系,都当了皇帝了,还得这么苦心孤诣两边说和。
信寄出去后,年羹尧倒是很快就回信,道他已经知错,以后必然严加监管,万岁恩德如山,他铭感五内,军中上下,必定忠心为君拼死作战。
胤祥呢?一向是听他四哥的话,既然四哥要宽恕,那他也没多事,回信说过就罢了。
然而,胤禛这个文青的矫情劲儿又上来了。
又是一个晚上,李盛刚把自己在软榻上的棉花被窝用爪子摁出一个满意的形状,就听到外面正在批奏折的胤禛又踱步过来,上来就是一把从耳朵撸到尾巴,然后就开始小声念叨:“元福,你说十三是不是不高兴了?他最近给我的回信都很简短,上次还说画一张川蜀景色随信回来,这都半月了,也不曾见着。”
李盛把自己的尾巴从他手里抽出来,扭过头翻白眼看他:你奏折批完了?你是不是有点闲啊?不然你去看看你崽子们呢?
真无语,人家怡亲王出去是办差的,没准人家这会儿正忙着勘察堤坝暗访官员呢,有可能赶路的时候遇上大雨啥的连口热乎饭都吃不及时,谁这么有空给你画画玩儿?
后世年轻人谈恋爱,一方出差的时候,另一方都知道信息回复不及时是正常现象,你这倒好,一点都不懂事儿。
胤禛看着元福的白眼,又撸了一把狗头,有些犹豫地开口:“元福,你是不是在嫌弃我?”
元福没理他,把头埋进两只前爪里面,把耳朵低下来用爪子捂住,专心睡觉了。
然而,他亲亲十三弟心里还是记挂着这件事的,没过几天,确实随信寄回来一卷亲笔画,青山连绵江水滔滔,边上有红花映日,右上角有雄鹰高飞。
“臣弟胤祥,幸见此天工巧秀,谨奉于上。”
还有一封信,说这幅画是他观日出的时候画的,场面之宏伟胜丽,言语不能尽其万分之一。
又心疼他哥因为要当皇帝没法儿出来看美景,他这等愚人却在外面看了不少山山水水,真是惭愧啊惭愧。
胤禛就高兴了,把那卷画拿出来细细看了一刻钟,到中午吃饭的时候心情都很好。
李盛在旁边啃牛蹄筋儿,脑补胤禛的画外音:“啊,太好了,十三弟心里还是有我的啊!”
然而,胤祥不对他四哥生气,可不代表他看得惯年羹尧。
青海罗卜藏丹津叛乱,聚集有十万叛军。
胤禛早在去年就把亲弟弟十四爷定亲王派过去了,但是胤祯毕竟大战经验少,性子也不够深沉缜密,康熙末期时,虽说胤祯在外也带了两年兵,但那会儿主要是震慑巡视为主,还有不少康熙派过去的心腹大臣辅佐,论起来,胤祯还没怎么真的打过仗。
而且,胤禛也怕他有个闪失没法儿和太后交代。
因此这次还是年羹尧打头阵,胤祯负责后勤以及侧翼兵马排布,随时准备接应轮换作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