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置业
过了一会儿诸位将军来大帐齐聚商量如何安置高丽降兵,就看见他们面前的矮桌上有一小碟子果脯。
哟,这可不容易,大家心里酸酸地想到,军中的甜食一向是飒露紫的专属,连陛下自己都要省着给爱马吃,这会儿怎么舍得给他们吃了
疑惑的众人刚坐下,就看到他们陛下好像很不经意地说道:“这是太子送来的,这么大了还是小孩子脾气,吃到个果脯蜜饯也要送来,真是不像话!”
众人:......陛下,如果您的嘴角稍微低一点,可能我们相信的概率会大一些呢,呵,呵呵。
但是能混到在皇帝的大帐里有个位子,谁也不是傻子,于是大家纷纷表示太子孝顺仁爱实在是陛下您教育得好,储君仁孝,也是天下万民之福啊!
然后反手又开始说起自己家的不肖子,一点都不挂念自己老爹,真是差远了,莽乎乎的整天就知道打打杀杀一心想上战场为国尽忠。
李盛在旁边眯着眼睛,心说果然都是人精,还带了一嘴自己家的后辈。
贞观二十年,李世民再发兵平边夷,李世勣带兵打破薛延陀部,其部族下属遣使朝贡。
“延陀可汗不事大国,部落乌散,不知所在,奴等各有分地,愿归命天子,乞置汉官。”
自此,北荒平定。
贞观二十年秋八月,太子长子李忠封陈王,太子有了子嗣,于国朝也是一件好事,李世民挺高兴,在太子陪着老爹走到太子宫的时候,便邀请老爹去看看孙子。
李盛跟着去了,但是在外面院子里住了脚步,没有进去,小孩子脆弱,他还是不进去了。
隔着门窗,他能看见一位丰美明艳的女子下拜行礼,李盛了然,想来,这便是日后的王皇后了。
他呼出一口气来,后来人自有后来事,他是管不了的。
十二月,随婆登,乙利、都播等远方边夷十九国,并遣使朝贡。
二十二年五月,王玄策击破帝那伏帝国。
说起这件事,就不得不感叹王玄策真的是个猛人。
他是出使天竺的使臣,顺道去拜见松赞干布,看望远嫁的文成公主,另外,是要去了解一下西藏和印度的地理概况,非常正常的官方活动。
但是,他经过天竺的时候,天竺内部发生政变,王玄策的使臣队伍被伏击,他们一行人全部入狱。
所幸在老王戒日王妹妹的帮助下,他们逃离了天竺。
但是,逃离就算了吗?王玄策表示我要是这么回去,在长安城哪里还抬得起头?于是当即立下,向尼泊尔和吐蕃借兵共八千余人,带着这些人与天竺一方的数万大军,大破敌军,俘虏一万余人,生擒了作乱的阿祖那。
于是,一位以和平为宗旨的使臣,带着他俘虏的一万二千人,和两万匹牛羊,还有无数珍宝回了长安,李世民在一种略带懵逼的欢喜中接待了这位大臣。
这件事过后,吐蕃的松赞干布为了跟大唐表忠心,还又出了一回兵,击破中天竺国,中天竺国是印度的一部分,在当时当地也绝对不是什么小角色了。
吐蕃获得大胜后,便遣使献捷,李世民也多有嘉赏。
在后面的几年中,李世民便派遣大军平定周边,力图给儿子留下一个稍微轻松和平一些的边夷局势。
二十二年,契丹叛乱,评定后以契丹部为松漠都督;龟兹平,西域震骇,于滇王入朝纳降;新罗王来朝。
二十三年,置瑶池都督府;西突厥遣使入朝。
另一方面,他也开始把朝政更多地交到太子手上,二十三年三月,皇太子治于金液门听政。
第93章
贞观二十六年冬,李世民病重。
当年能拉动大弓一箭射穿敌人,能纵马疾驰三日不卸甲,声名威震海内的唐王李世民,如今却病弱地躺在床上,连拿笔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强撑着参加了最后一场大朝会,召见了朝中众臣,当着所有人的面郑重地把军国大事托于太子李治,然后便倒了下去。
太医署日夜看护,点灯熬油地翻医术找方子,但李世民的身体还是一日比一日衰弱下去,在身体好一点的时候,他叫来李治,吩咐自己的身后事。
“自隋以来,中原战乱频频,百姓苦啊,这几年日子好不容易才好过了些,雉奴,你要爱民。”
只是说了这短短的两句话,他便急促地喘起来,旁边的李治赶紧端了温水来喂给父亲。
“陵寝是早就安排好的,你母亲昔日重病,握住我的手交代我要亲贤远佞,要依山建陵,我答应她了,如今,我也要去见你母亲了,只是,我不知道该如何告诉他,承乾的事,你大哥犯了大错,但是你们终究是兄弟,你要看护他,朝中总有投机的诡人,说不得便会自作聪明做些什么来讨你的好,你不必优待承乾,只是也不要让别人欺负他,害了他的性命。”说完这些,李世民已经累极了,便闭上眼睛歇息一会儿。
李治的眼睛早就红了,这会儿再也忍不住,一边死命点头,一边扑到父亲的床边哭起来。
长孙皇后在他十一岁的时候就去世了,自从皇后去世,年龄尚小的公主皇子们都是由李世民带到自己的寝室亲自带大的,他和父亲在一个宫殿里住了许多年,连骑射都是父亲亲自教的,感情怎么能不深
还记得当年母亲去世时候,他和妹妹整日地哭,父亲晚上抱着他们哄,但是他也记得,哄完他们后,父亲明明也是眼角泛红腮边带泪。
父亲的手在旁边摩挲,最后搭在了他的背上:“别哭,雉奴,你是要撑起国事来的人,我去后,你要勤政爱民,更要保重身体,当年你母亲去后,飒露紫带着你和你妹妹来看我,让我振作,你也要振作啊!”
提到飒露紫,他又努力地歪过头看向窗外:“飒露紫还在这吗?”
李治抬起一张挂满泪水的脸,胡乱扯了一张帕子抹了一把,然后点点头:“从那一日,飒露紫便日夜都在太极宫了,我已命人把旁边的配殿收拾出来给飒露紫住着,但是它不肯,只是执意在院子里待着,没法子,儿臣只能在院子里搭了一间帐篷,飒露紫晚间便去那里休息。”
说到这,他又抬眼望了望外面,看见紫色大马还是双目炯炯地看着殿内,起初飒露紫是想进来趴着的,但是医者说怕屋内气流杂乱不利于病人,飒露紫便自己出去卧着了。
“抬我去窗边看看。”他知道飒露紫每天下午都要来这边窗户看着他,一看就是半下午。
从窗户里看到熟悉的大紫马,李世民的眼里漾出一抹笑意,他这一生,虽说父子兄弟亲缘淡薄,但他另有一份大运气——武德初年他征伐薛举,朝中购置大量马匹,飒露紫就这样来到了秦王府,从青年时起,陪伴了走过了三十余年。
飒露紫实在是助他良多。
战时,多次救他性命;玄武门事后,正是暗潮汹涌的时候,飒露紫在太极宫前以漫天红云定下了他的正统天命;就连联姻吐蕃,飒露紫也是不畏辛苦千里奔波送嫁,松赞干布为此顺服这许多年。
他这一生,何其有幸!
想到这,他转过头看着面前的儿子:“雉奴,你知道,我的陵寝中是给飒露紫留了位置的,若有朝一日他去了,便把飒露紫安置在我旁边;若他是羽化登临没留下躯壳,你也要把我安排好的那些东西都放进去,飒露紫爱美,连珠链与顶珠不搭都要不高兴,又脾气大,又喜欢吃喝,断不能委屈了他。”
李治顿首拜下去:“儿臣必遵父命。”
“把我的床挪到窗前吧,我自知时日无多,也想多看几眼我的好伙伴。”
若不是怕有人攻讦雉奴不顾念皇父病体,他其实是想让飒露紫进来的,但是,他要为雉奴的将来考虑,他要让自己的孩子,平平稳稳,名正言顺地坐上皇位。
闻言众人劝阻不得,只得听从。
在十三日后的一个早上,李世民似有所感,他费力的抬起手指指向院中,眼中有泪光闪烁。
李治去院中找到飒露紫,抚着他已经有些粗糙的鬃毛,声音哽咽:“飒露紫,耶耶要见你。”
李盛当即便是一激灵,从地上站起来急急地三两步跃进大殿中。
窗边的床上,是已经声气细微的李世民。
看见飒露紫进来,他费力的牵动嘴角笑了笑,大马慢慢地走过去,前腿跪下,伏在了他的榻前呜呜叫了一声。
李盛只觉心痛如绞。
紫色大马的眼睛里含着泪,满眼不舍地望向自己跟随了三十余年的主人。
李世民伸出手想最后再摸一摸爱马,但是却够不着了,李盛把头压下去往前凑,终于,李世民的手放到了大马的头上。
他唇边勾起一个笑来,最后一次抚了抚爱马的头,然后扫过床前的妃嫔儿女,那只手,便无力地垂了下去。
太极宫中哭声一片,李盛感觉心脏闷痛,几近呼吸困难,他抬起头,轻轻碰了碰垂在床边的那只手,泪水倏然而下。
来年三月,百僚上谥曰文皇帝,庙号太宗。
经天纬地曰文,道德博闻曰文,学勤好问曰文,慈惠爱民曰文。
终贞观一朝,李世民不负此称。
三月丙辰,大行皇帝送葬昭陵,李盛跟在队伍中去了李世民的安眠之地。
仪式结束后,李盛环望众人,目光凝视在李治的身上久久不动。
李治如有所感,心里不知怎么很不安,走上前来安抚地摸了摸大马的鬃毛。
早在十年前,飒露紫的寿命便已经到了大限,系统也多次催促他,这个世界的信息已经收集完毕,他应该尽快去下一个世界,但是他执意不肯,宁可倒贴积分换取寿命,这些年来,他只是为了陪着二凤而已。
而今,他最重要的人已经去世了,他也不愿意在留在这里看着朝堂更替势力兴衰,这些年来,他已经看烦了。
李盛最后回头看了一眼李治,走到他身旁低头温柔地蹭蹭他,然后便把头贴近二凤的陵寝,慢慢趴下,像是平时一样,卧在了这春日的阳光里。
最后环望周边,眼下春林初盛,满目青绿之色让他想起当年与少年秦王的初见,当年是夏日,草木繁盛,他穿着一袭石青色圆领袍,微微笑着朝自己走来。
史载:太宗爱马飒露紫,灵武神机,明神浩荡,伴太宗三十余载,多有襄助,太宗逝后,自殉于昭陵。
第94章
自从大内传出消息要起凌烟阁,朝中诸位臣工便不可避免地急躁起来。
古人追求什么呢?除了政治抱负,现实一点,也无非是名与利,大家都混到大唐王朝的金字塔尖了,利,自然是不缺,这个“名”,便额外让人挠心。
汉有麒麟阁、云台,为功臣作画像以作表彰,如今陛下也要起凌烟阁了!
朝中功臣不少,而陛下发布的《图功臣像于凌烟阁诏》中,也说明了哪些人可以上榜。
一者,绸缪帷帐,经纶霸业。即太原起兵的元老;
二者,学综经籍,德范光茂。即学识渊博品德高尚者;
三者,竭力义旗,委质藩邸。即昔日秦王旧人;
四者,受脤庙堂,辟土万里。即于贞观年间征战四方收服边境的将帅。
这要求一发,有的人心说稳了,于是高高兴兴等通知;有的人一看自己没戏,那就算了,打算继续老实干活儿,最纠结的就是觉得自己有可能但是又没把握的人。
李盛趴在安和殿院子里看着门口的人进来又出去,无聊地嚼着嘴里的草,哎,这几天大家都很想念二凤啊,这三天来“看望陛下”的旧人比过去一个月都多。
而且,跟真正的历史上相比,李世民不但收罗了更多猛人,而且折损也少,贞观一朝,那是都实打实的悍将名谋啊!
李世勣从屋子里出来,对着出来送他的小太监笑眯眯地塞了一个大荷包,等人走了,小太监打开看,笑得眼睛都成一条缝了,瞥见那一线金光,心说看来老李是大出血,是真高兴啊。
过了两天,李世民被臣子们的热情搞得有点不适应,于是哭笑不得地在朝会上群发消息,表示:“朕安,卿等自宜便是。”
大家一看,哦,看来之前还是太生硬了啊,那怎样才能婉转一点呢?大家看看陛下的办公地点——安和殿,安和殿除了陛下还有谁呢?神马飒露紫嘛。
于是李盛开始受到前所未有的关心,每天都有人给他带好吃的好玩的好看的。
——“这个玉佩色质上承,白玉就要配紫马嘛哈哈,故而我亲自送来,飒露紫你看这织带都是配了金丝的紫色,正衬你啊,哈哈,那啥,劳烦通报一声,不知陛下可有闲暇啊?”
——“这瓜是今夏应季的第一茬儿,甘甜脆爽啊,极好吃,我送一筐来给飒露紫,既然已经来了,我欲拜见陛下不知可方便?”
——“这斗篷里面是一整面的白狐狸毛,丝绵铺了一层,外面是黑色暗绣的锦缎,飒露紫,你看,这是不是比当年罗士信送你那条也不差啊?”说完话,来人看着照顾飒露紫的大宫女连璧把斗篷收起来,笑眯眯地转向旁边的小太监:“不知陛下可在?”
李盛默默翻个白眼,还装呢,二凤不在,你们也不来啊!
真是的,一点创意也没有,连话术都一样!
于是贞观十八年的夏天,朝堂贿赂成风,真是世风日下,太不像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