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置业
第122章
张璁自觉深受皇恩,把珠子贴心口放好,感激涕零地走了,他居然还提前准备了一个小巧精致的小荷包。
李盛转过头转过头看看剩下站在原地还在发呆的几个人,记了个脸熟——要么是支持张璁一党已经被杨老头记了仇不日就要去南京跟张璁作伴的难兄难弟,要么就是有心向新帝一派靠拢的臣子,总之,都是可以争取的力量嘛。
兴献王变成了兴献帝,王妃变成了兴献太后,这件事似乎暂且平息下来,但是被发往南京和京外的十数位大臣说明杨廷和对此并不是真正的同意,而朱厚熜内心也仍有不足——他打算为父母再加徽号,在兴献帝后之上,再加“皇”字。
这天他们说起来的时候,张景明和袁宗皋、孙交都在场,孙交是随着蒋太后的仪驾来的,他是武宗一朝的旧臣,朱厚熜召见他,虽说有些突然,但也正常,朱厚熜为了压制杨廷和,这阵子启用了不少老臣,如当时闲居在家的杨一清等人。
“此事非同小可,皇上还是要缓着来。”孙交首先表态,在他看来,先前之事,很多武宗旧臣们一惊压了一肚子憋屈,如果还要再加徽号,少不得又是一场君臣对抗拉扯,如今边陲不安,去年秋日还有边军哗变之事,眼下最要紧的,是安稳朝政,而非内部争端。
何况,若加了“皇”字,那便是“兴献皇帝”“皇太后”与昔日孝宗夫妻平齐平坐,这从法理上来,多少也有些理亏了。
朱厚熜神色不愉,但他这一世的性情比历史上要温和许多,并不那么偏执阴戾,见此便也自己思索起来。
李盛蹲在一边的花架子上听了个全的——这花架子原来是放了一盆垂丝海棠,后来李盛看上了这地儿,老是想往上跳,于是海棠就给猫让位了,这架子足有一米二左右,原是为了枝叶垂下好看才做得高,李盛又是之大猫猫,蹲上去后简直是俯视全场,睥睨满屋子人。
到了晚上他一边看书一边给昭昭喂肉干,自言自语地问起猫来:“昭昭,你说,真的不能给父亲母亲上徽号吗?”
他面前的纸上有一个大大的“皇”字,他希望把自己的荣曜与父母同享,把这个字也加诸于双亲。
李盛把嘴里的一块肉粒粒嚼吧嚼吧咽下去,大眼睛盯着他,摇了摇尾巴,不是不能封,是不能现在封,眼下时机不对。
他是知道历史上老臣们在靠讲道理辖制不住朱厚熜之后,曾以集体辞官相抗,当时的朱厚熜还没有足够多的贮备力量,于是大量公文没人批阅无人传看,造成了官员体系运行系统瘫痪的严重后果,当时的朱厚熜相当尴尬又难堪,只能好声好气地把人哄回来干活儿。
既然已经知道后果,李盛肯定是要阻止他的。
待来日朝政稳固大权在握,哪一年风调雨顺五谷丰登的时候,朱厚熜对朝中大行封赏,顺势为父母上尊号,自然是顺其自然了。
朱厚熜眼看着昭昭也不支持他,有些没精打采地撂下手里的书卷,小脸上露出几分无助和气闷,此时的他,还没能经历那么多风雨,还不是那个气定神闲把大臣们耍得团团转的朱厚熜,他才十五岁,放眼朝堂都是老资历,经常犯难委屈。
李盛拱拱他的手,等他看过来了,拍拍手边装着的红木盒子:你发愁归发愁的,我的吃的不能断啊。
朱厚熜有些气闷地拍拍猫猫头,这小没良心的。
但手底下不听,又开始给他撕肉干,是徐家送来的牛肉干,耕牛重要,轻易吃不着呢,徐家说这头牛是跌死的,谁知道呢?
牛肉风干后很有嚼头,就是需要顺着纹理撕得细一些,毕竟,猫猫嘴巴还是很小的。
李盛吃够了,伸爪子拍拍朱厚熜,示意他看放在桌上的荷包,这还是孙念临行前点灯熬油地给他做的。
徽号现在是加不了的,但是这不代表朱厚熜就不能提这件事,相反,他还要表现得很积极。
这件事一定会被反对,朱厚熜就可以顺势提出皇后的人选,以此为条件来回拉扯——你否了皇帝一件事,皇帝听了,还要连着否啊?这是不是就有点欺负人了啊?
朱厚熜正迷惑间,就看到昭昭舔舔爪子,尾巴蹭过他的下巴吸引他的注意力,前爪拍了拍他眼前的“皇”字,然后拍拍旁边摊开的杨廷和联名众臣的奏章,爪勾弹出,把“皇”字扯烂了,然后再拍拍那只荷包,又拍拍奏章,最后蹲好,尾巴绕在毛脚脚前面,大眼睛很是期待地看着他——小朱你这么聪明,应该能明白怎么回事吧?
小朱,小朱有点懵,昭昭这动作过于简略,有点抽象了。
但是他也不傻,当即开始摇人,一边叫人去把张袁两位师傅叫回来,一边把大猫咪抱在怀里叹气遗憾:“昭昭你怎么就不托生成个人见天陪着我吃饭睡觉呢?那多好多方便。”
他随口一说,谁知道猫猫就炸毛了,很不高兴地瞪了他一眼,还报复性地用沾满了肉渣渣的毛爪子在他刚换的新衣服上狠狠蹭了两下,然后后腿在他胸前一蹬,气哼哼地跑掉了。
——小朱傻了吧,哪种男人能见天地陪着皇帝啊?不就是黄锦跟麦福张佐他们这种内监了?
他尾巴一甩往外走,跑出去找孙姑娘了,都好久没见了。
孙姑娘脸色有些憔悴,也是,从安陆来北京,路上也得折腾些日子呢,不过看着精神还好,就是脸上瘦了些。
看见昭昭来,她很高兴地招呼丫鬟把她带来的猫零食拿过来,赶紧快走两步上前张开双手。
李盛蹲在围墙上,有点犹豫,他来了京城后可是敞开了吃,又经常去跟着郭家徐家子弟跟陆炳一起出去跑毛玩儿,吃得多动得多,体重长得飞快,后腿上都是肌肉,这往下一跳,孙姑娘能保得住吗?
往前就要选后了,再把人闪着腰,可就坏了大事了。
李盛深思熟虑,还是落在了她脚边,然后再站起身子由着她抱起来的。
“哎哟,昭昭,你可重了不少——”还没说完,就被猫爪子堵住嘴了,孙念弯弯嘴角,把猫猫抱到桌子边,开始投喂它各种鱼干,都是湖北带来的。
李盛刚吃饱了来的,于是只是闻了闻,尝了两块就推开,毛爪爪拍拍包裹,示意打包带走。
许久不见昭昭,就连孙念院子里的大小丫鬟都过来逗逗猫,当时这猫见天儿地来找她们姑娘,她们都知道去围墙那守着猫,后来昭昭跟着皇爷走了,看不见猫她们还别扭了几天呢。
李盛走的时候就犯了难,孙念给她准备了太多东西了。
脖子里的口水巾,他不想戴的,但是上面绣的是虎头纹哎,好威风的;
还有一个他在现代购物软件上见过的宠物用的小双肩背包,可以跨在背上,贼拉可爱,蜜合色的布绣着一大朵粉紫色的绣球花;
一小兜兜鱼干,收拾的干干净净,酥香脆嫩,李盛感觉整只猫都被香气围绕着;
还有要给小朱带的两个油纸包的点心,她亲手做的,松子瓤酥皮的一口小点心,甜软清香的花果馅儿软糕。
另有两个荷包,一个是金鱼形状的,鱼嘴就是荷包口,李盛伸出毛脚脚比了比,有他大长腿的一半,可以装些零碎小东西。
还有一个猫爪形状的,就是按着昭昭的爪爪做的,只是不敢做成金黄色,是鹅黄色的料子,中间也是粉色,跟肉垫一个颜色,上面绣了红色的一个圆圈圈,李盛伸出毛爪爪看了看,嗯,这个荷包一定是本猫猫的!
李盛没办法把东西都带回去,只能去摇人了,陆炳跟着老爹去练武了,他把张佐摇来了,张佐往里间去了一趟,去库房支了两盒子药材当幌子去孙家,把东西带回来了,跟着一起回来的,还有昭昭,蹲在大马头上,非常威武地转着猫猫头到处看,遇到眼熟的原兴王府的府卫还要冲人家眨眼睛喵呜叫。
到了晚上,朱厚熜把东西一样样拿出来看,一眼就看见了那只猫爪荷包,他很新奇地把昭昭的毛爪爪按在上面看,一边看一边笑。
笑着笑着就感觉眼前嗖地一下子,荷包被昭昭一爪子搂走,用爪子塞到毛肚皮下面不肯还给他了,还用一双无辜的猫猫眼看他:虽然是你媳妇儿绣的,但是你这么大人了,一定不会跟一只小猫猫争东西的吧?
第123章
朱厚熜当然不会小气到把已经被塞到毛肚皮下面的荷包再拽出来,他伸出手拍拍昭昭的毛脑袋,又大打开油纸包尝一尝未婚妻专门给他做的点心,都是一口的量,小小巧巧的,吃着吃着他就想起安陆的兴王府来。
“这糕饼里用的花蜜肯定是从安陆带过来的。”他咬了一小口,盯着糕饼馅儿里的花瓣说,“宫里面的花蜜都不是这个味儿,甜得糊人嗓子。”
说不准还是她今年春天时候自己收的呢,她又会打结子,又会裁剪刺绣,厨艺也很好,往来书信
朱厚熜把剩下的半个吃完,让人把糕饼分出一半来送去清宁宫,“就说是孙氏孝敬母亲的。”他嘱咐麦福。
麦福躬身听令,双手裴捧着点心退出去了,朱厚熜转过头来就看见昭昭跟看什么新鲜一样瞪着大眼睛盯着他看。
原来小朱也会体贴媳妇儿啊,还会帮着未婚妻在老妈面前刷印象分,历史上他对自己的两任皇后和那些妃子可是刻薄吝啬得很呢。
大猫咪甩甩头,伸出后爪挠挠耳朵,可能是黑化后的朱厚熜太可怕了,另外,历史上他的后妃都是张太后做主选的,可能心里本来就不乐意,才没耐心吧。
耳朵被撸了两下,大猫咪尾巴一摆,立马抱住小朱的手臂后爪蹬了几下,看他也不反抗,就笑眯眯地看着,顿时觉得自己有点幼稚,于是重新蹲坐起来严肃地看着他,还拍拍他的手背:别傻笑了,事儿商量好了没有啊?
朱厚熜反手捏住猫爪垫垫捏了捏,嘴角带了笑,李盛见状放心了。
十二月份,朱厚熜下谕令于群臣,要在兴献帝、后尊号上再加“皇”字。
此事一出,果然引起群臣反对,杨廷和认为此举违背天理,如此将兴献帝后与弘治皇帝和张太后并列,天下人便会分不清到底谁是正统,万万不可。
给事中朱鸣阳等一百多人各自上疏反对,连带着还要追责张璁,说他是祸头子引得皇帝乱了尊卑移了心志。
朱厚熜虽说早有预料,但是看到群臣反对,满朝竟无一人敢逆杨廷和等人之势,不免也有些心寒,但他却并不灰心,按照计划那样甩袖而去,板着脸两三天。
此事便这样僵持下来,君臣拉扯了十来天,朱厚熜才不情不愿地把这件事放弃了。
很快,新年就到了,过了年后,改元“嘉靖”,是为嘉靖元年。
立后之事也很快就被提上了议程,但这件事刚起头,大臣们就被皇帝扔出来的一个炸雷搞得满朝震惊——皇帝说他早有婚约,皇后之位已定!
“孙氏是当年的孙交之女,忠良之后,德才具备,品貌出众,又是朕先皇考所定,不过是因为当年皇考与皇兄接连辞世,婚事才被拖延下来,人无信不立,何况又是先父意愿,尽管朕已然当了皇帝,又怎可背信弃义?!”
文华殿的书房里,朱厚熜对着杨廷和以及毛澄等一干大臣满面郑重,言辞恳切。
杨廷和不想听,选后与选世子妃怎可同日而语?何况当年只是有婚约,又不曾过礼,如今新帝即位,名义上的父母应当是张太后和弘治皇帝,婚姻大事自当父母做主,怎可由着当年兴献王选中的女子入主中宫?
这把张太后置于何地?
没劝动人,礼部大臣们不甘心地走了,随着就传出来礼部的私下怨怪,皇帝既已有婚约,缘何不早说呢?
朱厚熜没理会,李盛都懒得说话:若是早说了,谁知道孙念还能不能好好地到了北京城呢?一路上山长水远,万一被迫“病了”,谁说的准?
杨廷和等人多次来劝说皇帝,见皇帝心中主意已定,便有人自作聪明上言道,可以让孙氏为贵妃,另选皇后,自然,是由张太后主持选,如此,既全了皇帝孝道遵守了婚约,又不失法统天理,此为两全之法啊。
朱厚熜当即大怒,一挥手就把奏章扔下去。
“身为人子,不能为先考争得身后声名,已经是不孝,如今,连皇考生前遗愿都不能全,尔等目中无君,也要逼我心中无父吗?!!!”
皇帝骤然暴怒,满殿大臣尽皆俯首不敢妄言。
尽管如此,杨廷和等人也没有顺着皇帝的话同意。
李盛心里一直还有一件事。
他死拉活拽,当晚让朱厚熜住在了文华殿,又“不小心”把清宁宫后殿的一个大香炉装坏了,满屋子都是香灰和碎瓷片,根本没法子住人,蒋太后带着人去了乐道堂。
安排好宫里,李盛去了一趟孙家,带给孙念一队金珠凤纹的耳坠,一看规制就是只有皇后能用的。
孙念一看昭昭背上背着她亲自做的小背包就笑起来,小背包的带子勒着毛毛,看起来有点怪模怪样的。
绣球花被里面的东西拱地鼓起来,显得更蓬更逼真了,孙念动作轻柔地把小背包帮昭昭解下来,打开,里面是个红木嵌填金丝的小盒子,盒子里面是一对耳坠。
灯光下的金色珠子闪着耀眼的光芒,孙念呆了一下,伸出手去轻轻抚一下,就把盒子盖上了。
她摸摸猫头:“昭昭,你让他放心,我明白他的心意。”
这两天外面沸反盈天,孙家闭门谢客严守门户,她心里也有不安过,今天却睡得很踏实。
但宫里却不太平。
李盛刚进了宫就收到了系统的警报:清宁宫起火。
历史上也有这一场火,这场火是在白天,清宁宫后面的小房子忽然起火,风高火烈,险些烧到清宁宫后殿蒋太后住的地方,但却又被“及时”拦住了,实在是有些突兀和怪诞,谁都说不清。
历史上这场火发生在嘉靖元年正月十一日,火灾后,朝臣们便以此为契机,认为天人感应,是因为皇帝执意要加尊号触怒天意才有此神罚,故而朱厚熜便退却了。
这一回,朱厚熜已经放弃了尊号之事,却仍然有这场火,那这场火后,是不是又会有人说是因为皇帝执意要立孙念为皇后,不尊张太后不尊弘治皇帝,才有此神罚?
李盛的金瞳盯住火光,他把来到皇宫后积攒的所有积分都投进去,他要风停云静,他要这场火明明没有风的加持,却偏偏能越过中间的宫殿,只烧清宁宫后殿和乾清宫后殿,想了想,他又扔进去一笔积分,不要伤人。
在今天之前,李盛是不想在宫里以这种伤损财物的方式来解决问题的,如果风平浪静,他不会出手,但是,这场火又莫名其妙地起来了。
不是要闹吗?那索性就往大里闹!
白天君臣奏对不愉快,晚上皇帝就遭受了人身安全的巨大威胁啊!说出去难道杨廷和这些人脸上好看吗?只怕一出门旁人的眼神都不对了吧。
至于这种手段不够光明磊落,李盛哼了一声,历史上这场火就不清不楚诡异得很,难道他们便是君子了?
没有风,火却能越过中间宫室不烧,只烧蒋太后和皇帝所居宫殿,谁能说这是巧合?怎么看都是有人分别在两处地方放火。
既然不是巧合,便可能是人祸了,能在宫里行此大逆不道之事,意图行刺君王,宫里是一定要有一场大清洗的。
事情太大,肯定要查。
这件事是谁粘上谁就一身脏,谁会这么倒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