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置业
“咱们皇子真不愧是真龙之子,这一降生就带了一场雨来,多少农家百姓念佛呢。”
在窗户边晒太阳的昭昭打了个哈欠:坤宁宫一动,他就把积分砸下去了,要不然,这云积了两天了,哪就这么巧赶在今天落下来。
“小皇子这眉毛多像皇爷啊,一样的丰俊。”
——大猫猫甩了甩耳朵,你们真是睁着眼睛说胡话,小娃娃的眉毛只有个淡淡的毛影子,从哪看出来的丰俊?
“哎哎皇子醒了,主子爷您瞧,小主子看您呢。”
——小婴儿这会儿眼前都是模糊一片好不好。
稀罕了一上午,等蒋太后在佛堂里跪完了经赶过来,大宝贝被转移到老太太手里,老人家看孙子,自然是越看越爱,于是又是一轮夸夸。
啊啊啊啊好吵啊,李盛根本都睡不着了,昨天他蹲在门口守了一整个产程,这会儿困得要死——没办法,因为现代宫斗剧影响,虽说理智上知道宫里根本不可能有那些招数,但是还是不放心,一直提着精神看护。
大猫猫走过来,隔着一米远左右跳上旁边的花架子望了望小崽子,就跑走了——小孩子刚降生,免疫系统还没有建立,还是等他健壮一些过了百日,再凑近了看孩子吧。
坤宁宫这阵子都忙乱得不得了,半夜里这小崽子要哭好几次,李盛被迫开始适应碎片化睡眠,朱厚熜看昭昭困得可怜,把宝贝猫抱去姐姐那里照顾,结果昭昭白天在永福公主那里待着补觉,一到天黑就回来坤宁宫守着——实在是历史上朱厚熜前几个孩子都没留住,小孩子这么弱,呛一口奶,吹一股风都能要命,看护的乳母也是人,晚上也会困了走神,李盛不放心啊。
七月里院墙外面的花粉飘进来,小孩子嘴巴上颚起了一片红,一个劲儿地哭,满屋子人都没法子,太医来了唠叨了一堆,李盛在旁边听着,就是花粉过敏嘛,就是不知道为啥会在嘴里,不都是皮肤上长疹子嘛?
看着他们就是找不到孩子的病症在哪,李盛跳过去,冲着朱厚熜长大嘴巴,又使劲抖抖毛,跳到小幼崽床头,用肉垫摸摸他的嘴巴——嘴里,嘴里啊!
不愧是被昭昭教导过三四年的资深铲屎官,朱厚熜立马就上前轻轻掰开宝贝崽的小嘴巴仔细查看,看了好一会儿终于发现上颚红了一小片,怪不得孩子一直哭!
太医也松一口气,皇上登基四年,就这么一个活宝贝,要是有点差池,还不是太医院上下跟着受罪?如今知道了原因,就能对症下药了。
上药的时候也是个大难题,小孩子哪里会配合?上了药嘴里凉凉的,他没体验过这种感受啊,可能还是不舒服?哇哇哭得那叫一个昏天黑地,旁边站着的帝后夫妇,还有蒋太后,听着小娃娃哭得这么难受真是心都碎了,蒋太后心疼得也跟着哭,一边哭一边催着太医院想法子。
太医院也没法子啊,其实,要是不抹药,把汤药让乳母喝了再给皇子喝,不过五六天,也就没事了,现在抹药就是为了让这红肿尽快消下去而已。
抹药——小孩子感觉很奇怪不舒服——哭;
不抹药——继续红肿痒痛,也不舒服——哭。
一时间孩子叫大人哭,朱厚熜怒吼,太医汗出如浆,坤宁宫里乱糟糟的。
在尝试了好多次后,还是大猫咪做出了牺牲——小皇子对猫爪垫的触感很新奇很喜欢,这种新奇似乎使得他暂时忘了嘴巴里的奇怪感觉,含着泪短暂地不哭了。
于是李盛贡献出自己的前爪让这小崽子握着,旁边的太医,趁着小孩子张嘴笑的时候赶紧把药递进去敷上,然后一圈人很紧张地看着这大宝贝。
哎,皱眉了!瘪嘴了,是不是要哭啊?!
哎哎,昭昭作势要把爪子抽出来,小皇子啊啊叫着要握住,忘了自己要哭了?
天啊真的不哭了!!!
猫爪管用!
谢天谢地!
于是李盛就趴在旁边,把左前爪贡献出去让这小崽子握了两刻钟,一看着他瘪嘴就动动爪子引着他玩,分散他的注意力。
等小娃娃终于张着小嘴巴睡过去,李盛轻轻把自己的爪子抽出来一看,爪爪都被攥瘪了——毛毛被他小手心里的汗浸湿了,猫毛蔫耷耷地粘在一起,跟右边爪爪放在一起看,尤其明显。
右边爪爪就是蓬蓬松松软绵绵的的白胖大馒头,左边这爪子,就是个发面没发起来的死面疙瘩一样。
而且感觉还有点味儿,有点嫌弃。
朱厚熜早就被请走去前边议事了,孙念看着昭昭蹲在床边,很嫌弃地把左爪拎起来甩甩,小鼻子动了动,很不开心地飞机耳。
孙念赶忙把昭昭抱下来,亲自给这大猫咪洗爪爪,还上了一盘子猫饭哄昭昭——牛肉打底,中间是一层鱼肉丝丝,上边是几颗大虾仁,还浇了一勺子奶白的鱼汤。
李盛的爪子洗过擦干,终于舒服了,这才慢悠悠走过来享受自己的精神损失费,哎,看孩子真是费精神啊,对了,还费毛毛,就这一会儿,那小崽子手里就一把猫毛啊。
在接下来的几天,为了不让自己的两只猫爪差距太大,李盛是把左右爪子轮流给小皇子握着的,轮流掉毛,比一边薅稍微强点。
这几天里,小皇子的大名也定下来了——朱载基,可见朱厚熜对长子期望之重。
在满宫的看护下,虽说中间也经过不少病痛 ,但朱载基还是健健康康地过了三周岁生日,内廷外朝都松一口气。
小孩子长得快,转眼间就能跑能跳能捣蛋了,孙皇后温柔和顺,朱厚熜也是少年老成,但是小载基却是个泼猴一样的调皮鬼,见天儿地在宫里带着一长串尾巴晃来晃去,还不乐意让皇后管着,就愿意自己出去玩。
“殿下,您不能过去,这边种地花树太多,您去年还因此生了红疹呢,您忘了?咱们去后面花园里看鲤鱼吧好不好?”
乳母方氏蹲下拦着小主子不让他过去,但是朱载基小朋友已经三岁多了,有自己主意了,就是不乐意,非要过去看花,抱起来就哭得惊天动地,这孩子有个毛病,哭厉害了容易打嗝,一打嗝就停不下来,严重的话还要请太医院拿顺气的丸药来吃。
这几年宫中都一向少闻婴啼,也就是今年开春时候宫里的张嫔也有了身孕,但也不知是男是女,所以,现在宫里也就只有这一个立住了的皇子,真是活宝贝,眼珠子一般。
一行人不敢让他过去,又不敢让他哭,真是左右为难,吵吵嚷嚷地把隔着一堵墙在里面大树上睡觉的李盛吵醒了。
李盛从树杈上跳到旁边的院墙上,伸了个懒腰蹲在那看,一边看着地下这一群嬷嬷太监,一边在心里摇头,真是,打工人太难了!给皇家当打工人更是难上加难!
看着底下那小崽子还要闹着进来看花花,大猫咪从墙头上蹿下来,一个飞扑把他踹到后边乳母的怀里——还看花花,真给你看了,你就等着吃药吧。
“昭昭!”小载基眼睛一亮,也不看花花了,蹲下身子伸出小胖爪爪:“昭昭,吃,糕糕!”
他手心里是一块已经被捏得有些变形的红豆糕,最上边有几处牙印,还有小崽子的口水沾着。
谁要吃你的口水糕糕?李世民都没敢让我吃过口水糕点好不好?
大猫咪很嫌弃地看一眼,然后伸出爪子勾住小孩的裤腿,把他带着出了这片宫殿,去了另一边的小竹林,这边的树一朵花也不会开的,多安全,还有凉亭有流水有假山,在这玩儿吧。
睡醒后很有精神的大猫咪在假山和竹林间的小路上跟小载基玩捉迷藏,小孩子腿短步子小,哪里跑得过四条腿的大猫咪?昭昭遛他遛得那叫一个轻松,不到半个时辰就把这小崽子遛累了,撅着屁屁蹲在地上喘气,还四处看大猫猫去哪儿了。
李盛从一株大竹子后面出来,蹲到小孩跟前伸出前爪肉垫摸摸他的大脑门,这都跑得一头汗了,还是赶紧回去换衣服吧,免得回头再着凉了。
李盛冲着后面的乳母喵呜一声,就有大力太监上来把小主子抱到怀里,乳母拿出细棉布来给小主子擦汗,用一个带着兜帽的薄披风把人裹好了,抱着人回坤宁宫。
熊孩子就跟雪橇犬一样,只要把精力耗费完了,就不会再闹腾,不但不闹腾,这小崽子半路上就在太监怀里睡着了,张着小嘴睡得呼呼的,被放回床上都没醒。
李盛在坤宁宫前殿里啪嗒啪嗒地喝水,渴死小爷了!
他当人的时候,全家人都知道他身体不好,不敢让小孩子闹腾他;跟着二凤的时候也大部分时间都在外面打仗,因此,朱载基是他第一次看孩子,又是个皮猴,真是太废精神了!
青莲在旁边拿着一盘肉羹等着,看昭昭喝够了水,把肉羹放下,蹲在旁边看着昭昭大口大口吃,听方嬷嬷说,昭昭为了不让皇子去看花花,带着皇子玩了很久,硬是把人累睡着了。
青莲身为皇后身边大宫女,自然也是带过小主子的,深知小主子有多磨人,哎,真是多亏了昭昭啊。
想到这,她招呼门边的红杏:“去后面看看羊奶好了没,要是好了,泡上点肉干端过来,再放半颗蛋黄。”
看孩子,尤其是精力旺盛的小霸王,可太累了,还是给昭昭好好补补吧。
第139章
“张伴伴,昭昭呢?”天刚亮,被轻声叫醒的朱载基睡眼朦胧地坐起来,伸出手往旁边一摸,摸空了,于是转过身问旁边的张佐。
张佐蹲下伺候他穿鞋,嘴里道:“昭昭出去玩了,方才碧枝来了,传娘娘的话,娘娘嘱咐您,今天天儿热,就别挪动去坤宁宫用饭了,娘娘午间把饭食给您送过来。”
朱载基打了个哈欠,站起来揉揉眼睛:“张伴伴,我想喝石榴汁。”
张佐闻言,招手让后边的小太监来伺候,他自己去后厨亲自盯着人给小主子榨石榴汁了。
朱载基洗漱完,坐下吃早饭,石榴汁也送来了,他喝了一半,另一半张佐拿了一个葫芦样子的瓷水壶装起来,吩咐人用冰水泡着。
李盛在外面跑完一圈,回来文华殿进去找小太子,对,朱载基被立太子了。
朱载基作为嫡长子,三岁时被立为太子,名正言顺,朝野宾服。
按说封了太子,本来是要挪到文华殿去居住,但朱厚熜如何舍得?于是朱载基继续在坤宁宫住着,但白日里小朋友也经常去文华殿待着玩耍休息,这是为了熟悉以后的居所。
七岁时,朱载基挪到了文华殿居住,不放心崽子的朱厚熜把曾经担任过侍卫统领的亲近大太监张佐派过来给儿子当伴当,张佐是安陆兴王府旧人,忠心耿耿又机敏练达。
李盛同样很不放心啊,小朋友自己去睡那么大的宫殿,不知道会不会认床?晚上睡不着害怕怎么办?
但是封建王朝皇室的奢侈程度是李盛一个后世普通的小富二代想不到的——小太子在坤宁宫原来那个屋子的所有摆设,被他老爹一件不差地搬了过来。
大到那张螺钿雕花的大床,窗户前的那棵垂杨柳,东边门前的一片绣球花,小到宝贝儿子喜欢的掏耳勺,要不是地砖不好撬,李盛很怀疑朱厚熜是不是要把坤宁宫东殿的那间屋子里的地砖都挪过去。
尽管如此,李盛还是觉得,孩子刚独立分了宫殿,且老朱家有个身心健康,文武都愿意学习的正常太子,真的很不容易,还是溺爱一下吧,于是每天晚上都过来陪着小太子休息,对此,朱厚熜表示很支持。
于是,在朱载基的大床边上,有一个猫猫头形状的圆凹小床安装在了床头柜的位置,但是这个床头柜没办法放东西,里面装了满满一碗猫——春夏是平平的一碗,秋冬季节昭昭换了厚毛毛更大只更蓬松,就是尖尖一碗。
当然了,李盛有时候也会嫌弃猫窝有点小,时不时跑到床上去睡。
朱载基睡觉很不老实,到处翻滚,经常会压到昭昭,昭昭半睡半醒间也不知道自己的爪子尾巴放在哪里了,有时候朱载基早上醒着的时候,昭昭就在他的头顶上,偶尔猫爪还会蹬在他的脸上。
朱载基带着胖脸上的爪垫印子去找老爹撒娇,他都开始读书了,每天上午吃完早饭,等早朝结束后,就有讲读官来文华殿给他讲书,他是太子,还要见人呢,脸上带着印子多丢脸啊。
对此,皇帝老爹朱厚熜表示,惹急了昭昭,它连我都打,你忍忍吧,而且昭昭又不是故意的嘛,崽崽你放心,他们不敢笑话你的,谁笑话你,昭昭会去找他们麻烦的。
朱载基吃完饭对着镜子收拾衣装,就从镜子里看见一大只毛茸茸从窗户跳进来,跑到墙角的小假山盆景边上喝水,喝完水就走过来到镜子前面照一照,发现左耳朵边上的毛毛有点乱。
大猫咪抬起头冲着朱载基喵呜一声,朱载基蹲下身子用手摸摸猫耳朵,扭头让人拿小梳子来给昭昭梳毛毛,旁边的张佐过来问去不去前殿,朱载基摆摆手:“不着急,昨天父皇说今天要商议藩属国朝贡的事,下朝早不了。”
张佐低头闭嘴,他是太监,对这种国家大事,没有他说话的份儿。
太祖爷亲自立下规矩,太监不得干政,但这条规矩被朱瞻基破了,他还在宫里开了太监文化学校,就为了提高太监的知识水平,好给主子分忧。
这一分忧,就有了权利,权利是个好东西啊,于是太监们都觉得有了盼头,职业前景大大的有,像是后面的魏忠贤、刘瑾、王振,这些太监,便权柄在握威势滔天,以至朝中大臣都要讨好。
但朱厚熜不一样,他在安陆兴王府长大,幼承庭训,就听到父亲兴献帝说起太监祸国干政的危害,又旁观者清,亲眼目睹堂哥朱厚照的一朝太监之祸,对太监干政深痛恶绝,在嘉靖一朝,太监是绝对不敢扎翅的。
朱载基把昭昭的毛梳了一遍,还用湿毛巾给猫猫擦了擦爪爪,伸出手摸摸猫尾巴:“昭昭,父皇说下午要给我去挑马,你要不要去玩?”
大猫猫甩甩耳朵:“喵呜~”看本猫心情吧。
朱载基在这边跟猫玩,张佐在旁边收拾太子爷的书匣子。
太子讲学,不外乎四书五经,《贞观政要》、《大学衍义》《资治通鉴》等书。
太阳升起来了,朱载基带着身后一串尾巴,往前殿去,李盛吃过一碗肉羹,喝了羊奶,在地摊上无聊地翻滚了一会儿,也慢悠悠地溜达到了前殿书房。
正在为太子讲书的张璁一抬头,就看到一大只金黄色的毛团子竖着大尾巴进来,跳到后面放书的架子上趴下了。
他眉毛挑了挑,口中不停,继续讲下去。
皇爷这只猫很聪明,就算是来讲读之所,也从来不捣乱,顶多就是在小太子练字的时候悄咪咪过来看一眼。
讲过四书,后面是经史,等小太子等通读讲顺,就开始练字,侍书官向前,在桌边看着小太子写字,轻声开说笔法,点画端楷,都要解说明白。
春夏秋三季,是要写够一百字,冬天写够五十字就可以了,写完后侍学官叩头退出来,上午的学习任务就结束了,下午就可以从容休息游玩,或者演习骑射,有时候朱厚熜会把小太子带到乾清宫去旁观政务,晚间要把今天的学问再讲一遍,一天就过去了。
小太子从座椅上跳下来活动活动身体,在窗户边上望着外边的花树——这是昭昭带着他养成的习惯,刚开始上学的时候,每次写完字昭昭都要拽着他过来到窗户边站一刻钟,还要用两只前爪把他的脸掰到面朝屋外看外面的景物,后来他就养成习惯了,而且发现远眺一刻钟眼睛会舒服很多。
外面绿意葱茏。
他还记得,小时候自己是接触不了花粉的,每到春天总要发红疹,到了五六岁,兴许是他长大了,身体健壮了,就不再生病,他的卧室旁边才开始有了各种花树。
朱载基往后殿走,想到给他讲学的张璁。
皇太子出阁讲学,由朝中学博才优、道德文章声誉卓著者担任讲读官,当初父皇让张璁来给他讲学,很多人不同意,说张璁当年有邀名媚上之嫌,但是父皇最终还是拍板让张璁给他讲书。
他还记得父皇抚在他头上的手,父皇说,他是太子,是将来的皇帝,他的老师,绝对不能是心怀鬼蜮之辈,朝中推举的学士,固然是才学优秀,但是,相比对国朝的忠心,这位学士对家族党派更上心,他的家族在江南,水田连成一片,奴仆上百家产无数,德行有待考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