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渣泛起 第32章

作者:青山埋白骨 标签: 近代现代

“等我?是想我了吗?”

林丛选没有回答,而是反问她:“阿姨,小栩、怎么了?”

杨巧杉语塞,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开口,原来陈最住在这里的事并没有瞒过小选。也是,小选是个非常敏感的孩子,发现不了才奇怪。

林丛选见杨巧杉不答,心里有些着急,他又问了一次:“阿姨,小栩、怎么了?”

从楼上小孩蹦蹦跳跳的吵闹声变成偶尔的椅子拖动声,从家门口出现奶黄包和保温餐盒那天起林丛选就知道陈最来了。

他知道陈最几乎每天都会站在北角的那棵树后面,他还知道陈最每天都会跟在自己和宜皖的后面,他还知道昨天是陈最找到的他,只有陈最知道他会站在最亮的地方等着。

林丛选甚至想过,他的身上一定是装着一个“小栩雷达”,只要是陈最出现的地方他就一定能第一时间察觉。

可是今天陈最没有站在那颗树后面,没有跟在他和宜皖的后面,他回家竖着耳朵听了许久,楼上也没有熟悉的拖动椅子的声音。林丛选有些担心,他回家的时候看到阿姨上楼了,所以就想在楼下等着碰碰运气。

杨巧杉疼爱地摸了一把林丛选的头发,陈最不让她在小选面前提他的名字,她每次过来都三缄其口只聊些家长里短的琐事哄一哄林丛选。她轻叹口气,回答:“小栩什么事都没有,他前两天加班太累了,今天在家休息呢。”

林丛选张了张嘴什么都没说,只是点了点头。

杨巧杉心里不是滋味儿,因为大人愚蠢又自私的举动,致使两个小孩走入痛苦的绝境,两个小孩没有一个是好过的。陈最犯的错太严重,她没法开口求林丛选原谅陈最,她只能尽自己所能去疼爱这个孩子来替陈最、替自己、替丈夫赎罪。

她替林丛选拢了拢衣服,哽咽道:“小选,阿姨、叔叔还有陈最,我们都对不起你,我们没有照顾好你,我们对你做了很不好的事。但是阿姨求求你,把对陈最的恨分一点给我和叔叔好吗,你别那么恨他、讨厌他了可以吗?”

林丛选低着头,他盯着自己的脚尖消化了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杨巧杉是什么意思,他回答:“阿姨,我没有、恨你们。我只是、有一点点生小栩的气。”

杨巧杉再也忍不住了,搂着林丛选啜泣:“傻孩子,你怎么这么善良啊!你应该要恨死我们才对啊!”

林丛选不明白阿姨为什么一下子哭得这么伤心,他拍着杨巧杉得背解释:“爸爸说、恨一个人会很累、很累,阿姨叔叔还有小栩,你们对我好,我不恨你们。”

杨巧杉只得在内心里感叹,多好得父亲才能教出这么好的孩子。同时她内心的愧疚又增加一份,这么好的父亲是为了救她丈夫才会殒命,他们全家欠这个小孩太多了。

她经常想,如果小选是个正常的孩子多好,他有普通人该有报复心理,他可以像他们家索要任何赔偿,又或者仅仅是以暴制暴将自己身上所遭受的暴力回赠给陈最。

将林丛选送回了家,杨巧杉细细叮嘱了许多生活琐事,又检查了电冰箱里的食物这才放心。

她已经提过很多次让林丛选搬去跟她一起住,但小孩很坚持,她只能作罢,唯一能做的就是经常来看看。

林丛选将杨巧杉送出了门,贴着门听到电梯合上的声音,他又打开了门。

到了楼上,林丛选有些踌躇,他知道阿姨刚才撒了谎,他还是有些担心陈最。

磨蹭了一会儿他伸手敲了敲门,“咚”一声后门开了一条缝,林丛选愣了愣才发现门坏了。

他摸着黑悄声进了门,在卧室门前犹豫了很久,林丛选想起了自己误闯入陈最房间那天发生的事。他有些害怕,但是担心超过了害怕,他还是拧开了门把手。

房间里只开着一盏床头壁灯,透着一股暖意,陈最躺在床上呼吸粗重,好像很难受的样子。

林丛选慢慢走近,看着熟睡的陈最他觉得有些陌生。以前的小栩眉心微微蹙起,眉眼间尽是傲气。而现在的小栩,眉心虽然也是蹙起的,但眉眼间尽是愁绪。陈最也瘦了不少,凌厉的下颚骨好似刀刻出来似的。

胸口一阵抽痛,林丛选用力按了按胸口不自觉又走近了一点,然后他看到了陈最搁在被子外面的那只手,缠着几层纱布,殷红的血渗透了出来。

林丛选湿了眼眶,胸口痛到痉挛,骄傲的小栩怎么了?

他蹲下来轻轻拆去了纱布,然后他看到了血肉模糊的掌心,旧伤未好又添新伤,一道道狰狞的伤口仿佛一张张呕着鲜血的嘴,叫嚣着“好疼”。

啪嗒一声,泪珠砸在了陈最的指尖,林丛选嘴角抽颤好不容易才朝着陈最的掌心吹了一口气,他呢喃着:“嘴巴吹吹,痛痛飞飞。”

陈最在手心一阵凉意中醒了过来,他茫然地盯着床前的林丛选,过了一会儿他坐了起来,紧张得动了动嘴唇:“小选……”顿了顿,陈最看到了林丛选脸上的泪水,他伸出手却不敢去碰林丛选的脸,挣扎了一下他才小心翼翼地用指腹擦去了林丛选脸上的泪水。

林丛选像个木桩子一样蹲在地上,一动不敢动。

陈最见林丛选不抵触,抓着他的胳膊搀起他然后拍了拍床沿,低声说:“小选,坐。”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有些颤抖。

第48章 保护

林丛选乖顺地坐下,他张了张嘴,犹豫了一下才问:“你的、手?”

陈最瞬间收回了手,讪笑:“没事,不小心割到了。”

林丛选不相信,怎么会反复不小心割到呢?伤口明明有很多条。他想抓着陈最的手看一下,陈最却突然双手环着他的腰抱住了他,还把头搭在了他的肩上。

林丛选吓得一动不敢动。

陈最把呼吸压抑得很轻浅,他害怕吹散这了来之不易的梦境,他轻轻地在林丛选的肩头蹭了蹭,感受着他身上的柑橘香味还有暖融融的体温,心底生出浓浓的怆然。

过了许久,确定这场梦真的不会轻易散掉,陈最才敢哽咽开口:“小选,你终于肯让我碰你一下了。你在我梦里,看都不看我一眼。”

这段时间以来,他只要一闭眼就会梦到小选,但是梦里的小选是冷漠的、疏离的、绝望的,他想看看小选手心的伤口,想问问小选冷不冷,想跟小选说对不起,可是他走一步小选就退一步,直到退到他再也看不见的地方。

林丛选呆愣愣得任由陈最抱着,他理了理陈最词不达意的只言片语,想了一会儿然后明白了,陈最以为他自己在做梦。

林丛选挣扎了一下挣脱开了陈最的双臂。

陈最心口有些失重感,失落地看着林丛选走出了房间。虚幻的梦境终究是会消失的,他轻吐了一口气,至少今天的小选是有温度的。

喉咙嘶哑疼痛,发烧使陈最有些头晕乏力,差点栽倒在地上。他闭眼坐了一会儿再度睁眼,眼前递过来了一个玻璃杯。

陈最抬头,对上林丛选乌黑发亮的双眸,他有些激动:“小选!”

“喝水。”林丛选将水杯递到陈最的唇边。

陈最已经不知该如何回应,这个梦境太真实太美好,他愣愣地张嘴喝了水。

然后他看到林丛选又拿来了药箱,给他的手换了药又缠上了纱布。以前唾手可得的熨帖现在却要通过梦境来实现,陈最觉得自己有些可悲,但仍然很开心。

陈最任由林丛选温柔地替他包扎,他的嘴角微微扬起,温声开口:“小选,对不起,我做了很多错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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