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喻闻若便不再说什么。

  迟也等了一会儿,见他真的什么都不说了,反而转过来,撑着上半身,皱着眉头打量他,“就没了?”

  喻闻若在昏暗中困惑地眨眨眼:“啊?”

  “你就不多问两句?”迟也大受震撼,觉得这人简直有病,“我以前暗恋我师兄的!”

  喻闻若在脑海中回忆了一下项影的形象,发出了一个更困惑的音节:“哈?”

  “你……”迟也简直被他气笑。

  喻闻若:“他都结婚了,不太好吧……”

  “我现在当然不……”迟也沉沉地叹了口气,感觉自己胃更疼了,“不说了不说了,我跟你没法说。”

  喻闻若从喉咙里发出低沉的笑声,就在迟也耳畔,好像通了电,直接从他耳后沿着脊梁骨一路电了下去。迟也让他笑得腰上一酥,胃都不疼了。

  真他妈色令智昏。迟也在心里狠狠骂自己。

  “你想说就说。”喻闻若一副很大度的样子。

  迟也没好气,“不想说。”

  喻闻若唇贴住他的耳廓,有意压低了声音,“我吃醋了,快说。”

  迟也“嘶”地一声,脖子上一片细细密密的鸡皮疙瘩。

  “也不是暗恋,就是……”迟也停了一会儿,努力寻找一个措辞。“他对我很好。那个时候我刚到北京,很害怕。他是我生活里唯一对我好的人。你明白吗?”

  喻闻若停了一会儿,突然换了个语调,很郑重一般。“嗯。”

  迟也没在意。“我到现在都能想起来,当年他骑着自行车在楼下等我那个样子。他那个时候跟现在不一样,很阳光很周正的,张……我老师,要是在家,他就得上楼来,恭恭敬敬的。要是老师不在家,他就直接在楼下扯着嗓子喊我,迟也!”

  他停了下来,好像陷进了回忆里。那时候张念文不在家的机会比较多。

  “我老师总把我丢给他,让他带我去吃饭,又不给他钱。师兄家境也就一般,所以老带着我去电影学院的食堂吃。他带着我逛校园,去操场跟大学生打篮球,连跟女朋友约会都带着我。”

  迟也笑了一声,“他一直跟我说,会在电影学院里等我。让我加油考。”

  喻闻若等了一会儿,适时地追问了一句,“然后呢?”

  迟也没再说下去。然后《夜盲》突然开机,他没有去参加高考。尽管他艺考的专业课成绩是第一名。

  高考那天他在片场ng了一整天,一向好脾气的张念文当着所有人的面把他骂了个狗血淋头。片场一个姐姐安慰他,“你现在的机会,是电影学院的学生们做梦都梦不来的啊。”迟也记得她是这么说。

  但少年人看着坐在监视器后面的老师,突然清晰地意识到,是他不允许。

  “没考上呗。”他轻描淡写地揭了过去,“后来就不跟师兄联系了。”

  也许有过懵懂的、超过的情愫,但更多只是少年天性会对那些对他好的人回报善意。但无论是什么,他曾经对项影的那些好感,在十八岁那个夏天用一种谁也没想到的方式付出了代价。捧起金燕奖杯的那天他其实看到了师兄的短信和电话,但他没有回复。

  房间里沉默下来,喻闻若也不说话,他隐隐觉得迟也还有很多话没有说,但他拿不准他们之间是不是已经到了能够追问的程度。

  迟也把热水袋拿下来,微微从他怀里挣脱,“好了,胃不疼了。”

  喻闻若“嗯”了一声,没有要走的意思。

  迟也等了一会儿,“你准备睡这儿啊?”

  喻闻若气定神闲,又是“嗯”的一声,“我居留证在钱包里。”

  “啊?”

  “钱包扔给小杭了。”喻闻若仰面躺下,一条手臂仍然被迟也枕着,“投桃报李,你也收留我一晚吧。”

  迟也撑起上半身,“你禽兽啊?我今晚都这么不舒服了!”

  “你才禽兽,想什么呢?”喻闻若把人拉进怀里,“我什么都不想做,就想睡觉。”

  迟也被他一拽,脸颊贴在他胸口,就隔了一件棉质的t恤,听见他的心脏一声,一声,平稳地在胸腔里跳。似是觉得滑稽,嗤笑了一声。

  “笑什么?”

  “咱们俩再这样,就很难维持单纯的床上关系了。”

  喻闻若以为自己中文突然退步了,感觉从形容词到名词没一句是讲得通的。

  “干搂着啥也不干,都睡两晚了,这说出去谁信呢。”迟也凑上来,挨在他唇边厮磨,声音放得很低,“喻主编太纯情了,不会要跟我走心吧?”

  喻闻若睁开眼,看着近在咫尺的人,抻了一下脖子,似乎是想把这个吻砸实。

  迟也往后一仰,避开了,“你不说你什么都不想吗?”

  “现在是你想。”

  “我……”迟也还想说话,但是喻闻若突然翻了个身,一把把他摁在了枕头里。迟也只来得及“唔”了半声,后面话音全吞在了两人缠绕的鼻息里。分开的时候迟也没忍住跟喻闻若刚才一样,也抻了一下脖子,挽留似的。喻闻若扣着他腕子,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迟也吻动了情,唇微张,门廊微弱昏暗的光透过来,看得出唇上一点湿。整个人陷在柔软的枕头里,也看着他。

  喻闻若咬住了自己的嘴唇,非常克制,也非常恼火。

  什么超薄的螺纹的波点的果味的……全白买了。

  “走什么心。”很有风度的喻主编难得没好气,往旁边一躺,“睡觉!”

  作者有话要说:  行了,你们都不想,是我想。

  入v前两天,也就是21号、22号,都有双更。还是晚上九点。

  谢谢支持!

第29章

  对于《幕后》的几位组员来说, 他们的喻主编这两天多少有点儿行踪诡异了。

  先是莫名其妙从香港直奔乌镇,弄得组员们都有点儿紧张,以为领导来监工。小杭带着组员连夜开会, 准备明天跟主编好好汇报一下工作, 结果喻主编第二天一清早就发了信息, 让小杭把钱包送过来。

  小杭还在奇怪喻主编昨晚没有证件是怎么开的房间, 就在门口碰见了迟也的助理。

  阿芝把他当成了狗仔,恪尽职守地往门口一拦:“我们艺人现在不接受采访!”

  小杭尴尬地起了个调:“那个……”

  房门从里面被打开,喻闻若站在门口, 衬衫扣了一半, 袖子还翻着。开了门也没顾得上搭理门口两个木桩子,回头去问,“有没有袖扣?”

  迟也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你怎么那么穷讲究啊!”

  阿芝张口结舌, 认出喻闻若身上穿的是她哥的衬衫。

  喻闻若转回来, 朝着阿芝打了个招呼, “他马上就起。”

  然后才跟小杭说话,“我钱包拿来了?”

  小杭盯着喻闻若脖子里半个指甲盖大小的紫红色印子, 人都结巴了。“在在在在在……在这儿。”

  他把钱包拿出来,交给喻闻若。

  “我晚上在北京还有个宴会, 买了上午的机票,现在就走了。”

  小杭脑子里的弦总算连接成功,明白喻主编没事儿特地跑一趟乌镇是干嘛了。忙成这样,估计回了北京得直奔晚宴, 衣服都借的迟也的,还非得来。怪不得昨天采访的时候迟也问他“你们主编呢”,原来是这么回事儿!

  “明白。”小杭忍着笑, 识相地就地向右转,准备滚蛋,“主编,要我开车送你去机场吗?”

  “我自己打的去吧,你带着他们好好做专访。”

  “好。”

  喻闻若把衬衫扣好了,又看了看阿芝,满脸的“你也可以撤了”。

  阿芝还有点儿懵,机械地眨了眨眼,然后低下头,不肯看喻闻若,声音小小的,好像怕迟也听见似的:“那让我哥快点儿,节目组说八点一定得到。”

  喻闻若点点头,关上了门转身进来。迟也还赖在床上,问他:“是小可吗?”

  “不是,你助理。来喊你起床。”

  迟也躺床上,愣了半分钟,突然像头豹子一样蹿了起来,嘴里喊了一句“卧槽”,鞋都来不及穿,就冲出了门。

  喻闻若被他吓了一跳,赶紧跟出去,就看见迟也一只手扒着门框,半个身体挂出去,因为下半身就穿了条短裤,也不敢整个人跑出去,就这么别别扭扭地吊在门口,跟已经走到了走廊尽头的阿芝语无伦次地解释:“不是你想的那样,阿芝,你听哥说……”

  喻闻若怕他摔,顺手在他腰上揽了一把。

  迟也:“……”

  阿芝倒退了半步。

  喻闻若:“怎么了?”

  迟也掰开他的手,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句:“这是我表妹……”

  喻闻若还没来得及消化为什么助理变成了表妹,就听见迟也语速极快地说:“好,就是你想的那样。阿芝,千万别跟我妈说,也别跟你妈说!哥给你买包!”

  阿芝站在原地,小声道:“我不说。包我也不要。哥你快点儿吧,小可姐在催了。”

  她说完就进了电梯。空留迟也站在原地,满脑子都是“完了”。

  他光顾着要信得过的“自己人”,忘了这茬了。

  喻闻若跟着他进屋,看着他像一只被火燎了尾巴的猫似的满屋乱窜,没忍住笑了一声,“让你妈妈知道,会怎么样?”

  迟也猛地转过来,目光炯炯地盯着喻闻若:“没有这种可能!”

  喻闻若哭笑不得地摇摇头,把自己的风衣穿好,“那我走了,你自己想办法吧。”

  “你走你的。”

  喻闻若人已经走到门口:“好歹是你表妹,别把人灭口啊。”

  迟也看了他一眼,看他站在门口保持着开门的动作,里面穿着自己的衣服,欲走不走,就笑了。四目相对,喻闻若也笑了,转过来,朝他张开了手臂。

  迟也跑过大半个房间,往他怀里轻轻一扑,喻闻若背撞在了门上,发出“咚”地一声。

  “哎哟。”他含着笑意,轻轻叹了一声,手在迟也的后脑上撸了一把,揉了揉他的头发,“什么时候回北京?”

  “今天录完要去上海拍个广告,然后去长沙录另外一个节目,再去杭州……”迟也的声音也闷闷的,“下礼拜回北京。”

  喻闻若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勾起了嘴角。他发现每次问迟也诸如什么时候回来的问题,他都会乖乖地把一长串行程报出来。

  “下礼拜我已经在美国了。”喻闻若叹气,把人搂得更紧,恨不得箍进身体里。估计等他回北京迟也又飞走了。

  “去美国干嘛?”

  “有个文学会谈,请了几个大刊的主编去开会。”

  迟也从他怀中挣出来,“文学?”

  喻闻若笑了笑,没多说,bridge虽然是一本时尚杂志,但是也关注出版界,偶尔会刊登一些非常新锐的作家的作品。不过他估摸着,怀里的人也不会感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