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无数 第14章

作者:fiveseven/悄悄过去 标签: 近代现代

  阮秋季似乎对旁人的视线格外敏感,几秒之后,他忽然抬起头找到了祁白露的位置,但祁白露已经移开了目光去看郑昆玉。郑昆玉侧对着他一直在跟监制说话,似乎在聊正经事,过了一会儿,陈向峰也加入进去,因为沙发上很挤,他从天而降坐在了郑昆玉的大腿上,郑昆玉没有推开他,而且在陈向峰笑着朝他说话时,很随意地把手搭在了陈向峰的背上侧耳去听。

  那几乎像是一个吻,祁白露觉得很有意思,有意思极了。他只是觉得头痛欲裂,在寻欢作乐中感到一丝疲惫的茫然,于是他站起来,离开包厢去洗手间。漆成玫瑰红的长廊,仿佛怎么也走不到尽头。

  祁白露洗了手就回来了,他正要去推门,门却从里面打开,烟气酒气、香水脂粉的味道一下子弹了出来。祁白露开门的手还伸在那里没收回去,门里门外的人都因为这个巧合惊怔了一下,阮秋季往前一步,让包厢的门在身后合拢,祁白露的手这才垂下来,给他让路。

  阮秋季静了一瞬,问道:“去吃药了?”

  “没有。”祁白露摇头。

  阮秋季盯了盯他的脸,祁白露从他身旁走过去,将手搭在门把上,阮秋季没有拦,叫了一声“白露”,他的声音轻得像是祁白露的一阵幻觉。祁白露以为他要说什么,但阮秋季什么也没说,他看了眼走廊,很快扭头往洗手间的方向走,断开视线之后,两个人只是错身而过。

  祁白露已经忘了他们是几点回去,到后来他被迫敬了一轮酒,被郑昆玉拉着坐进车里时又累又困,司机送他们回去。他在车上肯定睡着了,因为他被郑昆玉叫醒的时候,脑袋就枕在郑昆玉的肩膀上,祁白露抬头对上郑昆玉乌沉沉的眼睛,说不上什么滋味,只觉得脸被他的骨头硌得疼,而郑昆玉还在车上抽烟,烟气熏得他难受。

  下了车,梦游一般走进房子里,他才意识到这里是临湖别墅,而郑昆玉不声不响地跟着他进来了。祁白露没有管他,郑昆玉在这里有自己的卧室。他到厨房打开冰箱门,给自己拿了杯酸奶,站在一片黑暗中没有开灯。厨房的地上投下了一小片来自客厅的黯淡灯光,他用那把塑料勺子慢慢吃完了一大杯酸奶,入口冰冰凉凉,人清醒了不少,最后一丝睡意也消失了。

  祁白露走出去,郑昆玉已经上楼去洗澡了,他站在客卧门口,可以听到浴室传来的水声。他没有多站片刻,转身向自己的卧室走去。

  他们回来的时候,天上有点下雨,可能是雨夹雪,撞在车窗玻璃上“沙沙”地响,而祁白露柔软的脸颊抵在他的肩头时,外头一阵风一阵雨吹过,簌簌的落雪声又大了一些。郑昆玉本来有一些醉意,洗完澡后那点醉意消退了不少,他抬起埋在毛巾里的脸,拿过盥洗台上的眼镜,一边将眼镜架在鼻梁一边走出去。

  祁白露不在别的地方,就在他自己的卧房,而且门也没有关。郑昆玉将虚掩的门扇推开,看到祁白露正在将衣柜里的衣服一件一件地拿出来,整齐地叠好,放进地上那只小巧的红色女式行李箱里。

  郑昆玉静静地看了一会儿,祁白露穿着兔毛拖鞋半跪在地上,裸露着洁白的脚踝,祁白露也知道他站在门口,照样一丝不苟地叠着衣服,郑昆玉突然道:“你要去哪儿?”

  片刻之后,祁白露背对着他抬起头,眼睛看着空白的墙壁,他的语气是经过了刻意强调的坚决,祁白露缓慢地道:“离开你。”

第28章 观赏鱼

  祁白露说完之后就低头继续叠衣服,慢慢抚平那件睡衣上的褶皱,睡衣的面料是真丝,他抚了好一会儿都没有弄好,祁白露停下手,忽然想起这是他们一起去日本度假时郑昆玉买的,郑昆玉也有同样的一套。于是祁白露拿着衣架把睡衣重新套回去,欲要挂回衣柜。

  就在他走到衣柜前时,身后响起了趿着拖鞋的走路声,一直默不作声的郑昆玉走到他身后,一把拽住他的胳膊,他的力气很大,祁白露几乎一下子被他掀翻。郑昆玉把他甩到衣柜门上,冷冷道:“再说一遍。”

  他们四目相对,郑昆玉的脸阴晴不定,话语中充满了威吓的意味,祁白露才不怕他,用手去推郑昆玉的前胸,这次没用什么力度就把郑昆玉推开了,可能因为郑昆玉的注意力都凝在那道冷硬的目光里。

  “我要离开你。”

  祁白露没什么表情,但是说得很认真,说完之后,他就绕过郑昆玉继续去收拾行李,他蹲下来将行李箱的锁扣扣好,然后提着箱子立起来。郑昆玉又跟过来了,祁白露手搭在拉杆上,回身道:“你不问为什么,因为你心里也清楚。”

  “我清楚什么?”

  “你跟我本就不该有今天。”

  郑昆玉步步紧逼,走到祁白露的跟前,祁白露的目光跟着他动作抬起,郑昆玉在他面前站定,制造出了那么一些居高临下的压力感:“你说了算吗?”

  “你不想听这种话,因为你习惯了发号施令。那我换一种说法,我说,郑昆玉,我求求你,求求你让我走,你就会答应吗?”

  郑昆玉没回答,祁白露自己给出了答案:“你不会。”

  当初祁白露那样低声下气地求他,郑昆玉都没有放手,更别说现在。祁白露知道郑昆玉这个人根本软硬不吃。

  “既然知道我不会,现在做这个样子给谁看?”

  “郑昆玉,我不爱你,你也是不爱我的。我受够了。”祁白露的声调很平静,他看了一眼手里的行李箱,抬头又说:“愿意贴着你的人有很多,你去找他们,不要再找我了。你不是也烦我了吗。”

  郑昆玉的眼珠动了动,不知道到底是哪个字眼激怒了他,他的脸色忽然变得难看,郑昆玉伸手在祁白露的肩膀上用力一推,祁白露没防备,一下子向后跌在了床上,手里的行李箱脱手滑了出去。

  祁白露正要坐起来,郑昆玉单腿跪在床上,手撑在祁白露的身体两侧,上身往下压,祁白露条件反射地害怕,手撑在床单上向后退,却被郑昆玉掐着一边膝窝给拖住了。郑昆玉还是那句话,只不过加重了语气道:“我不说停,就没有你走的份。”

  祁白露瞪了他一会儿,索性完全瘫在床上看着天花板,他看天花板时,郑昆玉就看着他的脸,祁白露冷不丁笑道:“这算什么?”

  他说完这句话,郑昆玉将那只按在他膝头的手放在了他的脸上,郑昆玉沉默片刻,放软了语气道:“今晚是我不对。”祁白露还没来得及说话,郑昆玉先是哄小孩子似的亲了亲祁白露的脸,接着又去找他的嘴唇,将舌头搅进他的口腔。

  这个吻没有持续太长时间,但是吻得很用力,祁白露一等他放开自己,别过脸用手背去擦嘴唇,郑昆玉因为他的这个动作,目光一下子收束了起来,祁白露淡淡道:“我不是在撒娇闹脾气,你也收起这幅面孔,想□□你也随意,但这是最后一次了。”

  不知道为什么,郑昆玉反而慢慢笑了,出乎祁白露的意料,郑昆玉没有过来撕扯他的衣服,没有拿出他最擅长的□□折磨。郑昆玉放开他坐直了身体,眼里有残酷的光一闪而过,他斜瞅着祁白露,眼角有细细的笑纹,道:“你以为自己是在做慈善,买一赠一吗?没有我,你算什么东西。”

  郑昆玉平时很少笑,现在笑起来简直让人心里发毛,祁白露下了床,站得离他远远的,却被郑昆玉一下子拉住了手,郑昆玉捏着他的手指,拇指在祁白露的手背上亲昵地搓了搓,道:“我倒想知道,你离了我,能去哪儿?”

  祁白露仿佛提前嗅到了危险的气息,身上竖起了无形的屏障,他后退一步,想要把手抽走,郑昆玉却跟着他的动作站了起来,两个人的手臂连成一条直线,倒像是祁白露拉着他的手臂把他拽起来的。郑昆玉道:“你现在的一切都是我给的,你去哪儿?退圈?回家?不做演员你能干什么?别忘了你还放弃了本科的学历。”

  祁白露下意识往后退,眼里蒙上了水气,像刺猬竖起刺一样防备着他,郑昆玉也就把笑意放淡了,手往上掐住祁白露的手腕,道:“想回家吗?你爸自顾不暇,你早就无家可归。”祁白露已经快要退到了墙边,他的身后是一面只剩下水和干枯水草的观赏鱼缸,于是祁白露不得不停下来,看着郑昆玉贴到身前。

  郑昆玉低头看着他,道:“哦,还有你叔叔。你叔叔为了区区三十万就把你卖给了我。他们都把你当玩意儿,没有人要你,只有我要你。”

  因为这一句话,祁白露浑身都在抖,郑昆玉却用手背摩挲着他的颧骨,仿佛很怜惜他似的,轻轻道:“你抖什么?”他看出祁白露已经在发怒的边缘,但还是得寸进尺地问:“哪一句说得不对吗?”

  祁白露再也忍不下去,抬起另一只手朝他的脸扇过去,郑昆玉躲得很快,没有被打到脸,但是他鼻梁上的眼镜一下子被刮了出去,摔在地板上滑出很远,眼镜静静地躺在地上,其中一边镜片摔得满是裂痕。

  郑昆玉眼疾手快地捏住他的那只手腕,乌云压顶一般,阴沉着脸看祁白露,祁白露道:“我不要你!”唯恐郑昆玉听不明白似的,祁白露几乎歇斯底里地道:“我不要你,我什么都不要了,都还给你!你还要什么?都拿走啊!”

  郑昆玉岿然不动,没了眼镜的遮掩,眼神几乎有点凶狠了,祁白露看他流露出这样的目光,反而在喘息中安静了下来,道:“你要我整个的人是吗?我的命给过你一次了,如果你要我死,那我就去死好了。”

  他这种安安静静的神经质的样子反而最吓人,但郑昆玉在气头上,已经跟他一样疯了,刚才祁白露忤逆的一巴掌显然惹火了他,郑昆玉有些失控地将祁白露甩出去,他这一下毫不留情地将祁白露掼到了那只鱼缸上,祁白露的后脑勺撞在浮法玻璃上,疼得眼泪都出来了。

  刚搬进临湖别墅的时候,郑昆玉觉得祁白露会喜欢养鱼,就在他房间里放置了一个大得有些夸张的鱼缸,很像是电影《罗密欧与朱丽叶》里的那一只。但祁白露在外面拍戏,又不喜欢阿姨进他房间,最后那些鱼全都养死了。当时,祁白露赤脚站在椅子上,一只一只地将鱼捞出来,很有些难过,郑昆玉提着桶站在旁边看,祁白露还嗔他不应该买。

  郑昆玉看着他,后退了两步,这一下撞得虽然不算很厉害,祁白露也忍住了眼泪没哭,但郑昆玉一下子觉得没意思透了。郑昆玉不再看他,走到旁边弯身去捡自己的眼镜,他将眼镜拿在手里,慢慢重新戴上。

  祁白露顿了一会儿,先是去拿行李箱,又拿起了双肩背包,郑昆玉抬头看他,虽然没有过来拦人,但是他清清楚楚地宣判:“你会后悔的。”

  祁白露知道他有什么样的手段,但是不试试又怎么会知道,他在这里被困得太久了,不能一直被困到死。祁白露穿上外套,竟然是连夜离开的意思,郑昆玉在他身后恢复了冷静,道:“白露,下一次你就不会有这样的自由了。”

  听他的声音,仿佛已经拿定了主意怎么对付他,祁白露没有回头,推着行李箱一直走出门口。滚轮的声音渐行渐远,拿着这么多东西下楼梯并不不方便,郑昆玉听到他在下最后一层楼梯时,仿佛是摔了一跤,然后脚步声也淡得听不见了,他走了,一切声音都慢慢消失了。

  郑昆玉看了一眼凌乱的床铺和衣柜,鱼缸的玻璃上映出了他这一道淡淡的人影,这一晚他也累了,过了一会儿到床上躺了下来,没有在意这其实是祁白露的房间。镜片碎得很彻底,隔着碎掉的镜片看过去,天花板也遍布了细密的裂痕,仿佛全世界即将坍塌下来。

第29章 金丝雀

  林悦微接起电话的时候,祁白露还没有睡醒,但他隐约听到有人在说话,很容易就被惊醒了。林悦微站在门外一边抽烟一边讲电话,透过那面中式大玻璃窗,祁白露可以看到林悦微的背影以及一方苍白的冬日天空。

  祁白露蜷缩在沙发上,手臂睡得有些麻,于是动了动身体翻身看着被灯照得明亮的天花板。房间虽然有暖气,但还是稍稍冷了,他身上那床薄薄的毛毯明显不顶用,所以上面还横七竖八地披着两件羽绒服外套。

  电话很快打完了,林悦微只穿着毛衣出去的,进来时抱着手臂喃喃骂了句“操,好冷”,她看祁白露醒了,便不客气地捡起自己的那件外套披着身上,坐在另一旁的沙发上道:“醒了?我买了早餐,起来吃。”

  祁白露看桌子上放的是豆浆油条,站起来去洗手间,过了一会儿人走了出来。林悦微一边吃着鸡蛋灌饼一边用手机听BBC新闻,祁白露问道:“今天出门吗?”

  “要出去见个朋友,但不会太久,你安心在这就好了。”

  昨天半夜祁白露过来她的个人工作室时,林悦微窝在电脑前剪一个实验短片,听到门铃响还以为幻听了。她去给祁白露开门,看他提着行李身上挂着雪花,几乎想骂他一顿。祁白露沉默地跟着她进去,林悦微问他怎么不提前打电话,祁白露说怕她睡下了。难道他直接过来她就一定在吗,林悦微没好气地说:“算你运气好,这个片子拖了一个月没剪完,我天天都睡在这边。没床给你,你睡沙发吧。”

  林悦微又问:“如果我不在你去哪?”

  祁白露说他可以先去酒店,然后再想办法。毕竟他现在的存款还买不起北京的房子。

  林悦微没问他大半夜发什么疯,不过今早这通电话让她猜到了一些,她看着祁白露也拿起鸡蛋灌饼,道:“郑昆玉知道你在我这了,电话是他打来的。”

  祁白露去喝自己的那杯豆浆,眼珠上挑看着她道:“你怎么说的?”

  “还能怎么说,我说人不在我这儿,你去别的地方找吧,他说你在北京没有别的朋友,不可能去别的地方,让我告诉你:早点回去。反正听起来是挺有病的,也就你受得了他。”林悦微轻飘飘地骂着郑昆玉,丝毫不以为忤,照旧很闲适地半躺在沙发里。

  祁白露默默地吃着鸡蛋灌饼,林悦微看他这幅样子,知道他不会如郑昆玉所愿回去了,便道:“这里够你住上几个月了,别告诉我你想撂挑子不演了就行。”

  更多的话她没有问,吃完早餐就收拾东西准备出门。林悦微的导演工作室是今年才装修好的,之前祁白露只匆匆来过一次,林悦微便给他一一介绍每个房间,客厅的架子上整整齐齐地码着各种经典碟片,林悦微说他闷得慌的话可以在那个看样片的放映间看电影。

  今天天色很暗,林悦微走的时候已经开始下小雨。工作室进门便是一个不小的院落,廊上廊下摆满了各种绿色植物,满眼都是被雨水洗得幽冷的绿色。林悦微叮嘱他可能会有人因为工作过来,让他高兴就开门,不高兴就撵人。

  祁白露知道自己现在需要的是休息,然后好好想想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他已经打定了主意,不管郑昆玉耍什么花招,自己可以从头再来。他有存款,林悦微也会帮他,他可以找一个新东家,跟郑昆玉解约,不管官司多么难打,再不济也只是沦落到群演的地步。一个念头冒出来之后,他对新生活很快有了信心,但是他显然低估了郑昆玉的雷霆手段。

  不过到了晚上,程文辉就打电话过来,疲惫地问:“头条你看到了吧,到底怎么回事?”

  祁白露的确看到了,连林悦微这样八风不动的人看到之后都暴跳如雷,她给公关公司打电话,对方却明确地说他们不会提供任何帮助,祁白露道:“你知道视频里的人不是我,也不是我做的。”

  “我知道不是你!我是问你和郑昆玉怎么回事?”程文辉急了,甚至直接报了郑昆玉的名字,“那天我走之前不是还好好的吗?你到底做了什么,让他要把你逼上绝路?你知不知道,你现在不可能有任何公关,这件事一旦咬死了是你,你的后半辈子就完了!”

  祁白露很清楚,他太清楚了,面前的电脑上滚动着铺天盖地的网友评论,每一条都在骂他,他曾经收到过多少赞美,现在就成倍地收到了更多污言秽语。跟在他名字后面的词,不再是“演技好”、“年轻漂亮”、“最佳男配提名”,而是“渣男”、“谈恋爱”、“网红”、“堕胎门”。

  奇怪的是,他看到这些词汇并不觉得多么难过。这个圈子有过很多颠倒黑白的事,或亲眼所见,或道听途说,因为太耸人听闻总不太像是真实发生过的,现在真的发生在他身上,倒像在看别人的人生。仅仅他知道的,有一位被认为“婚姻出轨”的女明星,一夕之间事业完全被毁,其实她是因为自己的丈夫是同性恋才交了男朋友,而她出事之后,还是忍气吞声地帮他隐瞒了下来,她的丈夫反而因为“好爸爸”人设而再度爆红。最重要的不是真相,而是观众看到的那个“真相”。

  祁白露知道视频里的人是谁,把视频从头看完之后,他意识到那个人可能是陈向峰。虽然那个人戴着鸭舌帽看不清脸,但是身形、年龄、穿衣风格都跟祁白露这么像的人,只有可能是那天在饭局上有过一面之缘的陈向峰。视频的像素很低,连祁白露都差点以为那真是自己,更遑论被舆论恶意引导的陌生网友。

  视频的女主角是一位模特,因为出众的美貌在社交平台坐拥千万粉丝,巧的是,她曾经跟祁白露合作过一个广告,还po过两人的片场合照表达对祁白露的喜欢。这一下,祁白露是有嘴也说不清。

  林悦微要联络那位女模特,被祁白露拦下了,祁白露道:“没用的,他们是有备而来。”女模特肯定被买通了,甚至那篇控诉“渣男”的文章也不是她自己写的。只要他们再多动一下手指,就可以将祁白露推进不见底的深渊。

  这件事情不是没有回旋的余地,女模特之所以没有直接说出祁白露的大名,就是因为郑昆玉在背后等着,等着祁白露的选择。如果祁白露懂事,现在立刻回头求饶、撒娇,还来得及继续做郑昆玉的金丝雀,如果祁白露打定了主意不回头,郑昆玉宁可毁了他。

  祁白露第二天也没有回复,他在工作室里没有出门。林悦微说她再想想办法,但他们都知道没有任何办法。如果祁白露接受了这个郑昆玉精心为他写的“剧本”,他的演员生涯就完蛋了,他这一辈子都要背负着不堪的骂名,就算他忍辱负重继续表演又怎么样,郑昆玉绝不会让他这一行好过。

  林悦微还是到处帮他奔走接洽,祁白露坐在廊下看雨,昨天还是雨夹雪,今天全都变做了冰冷的雨水,雨打在植物上发出噼噼啪啪的声响,祁白露就是在这时又接到了程文辉的电话,程文辉道:“他给你三天。”

  程文辉的声音似乎带着那么一点怜悯:“今天是第二天了。小祁,不要拿你的人生来赌,你知道他说到做到。回来吧。”

  祁白露什么也没说,等程文辉说完,他不声不响地挂掉电话,捏在手机上的手指慢慢收紧,攥得骨节泛白。雨声隔绝了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他孤身一人坐在这里,祁白露不知道自己又坐了多久,想了多久,门铃声响起来时,他的眼珠终于慢慢转动,看向雨帘之外的那扇铁门。

  祁白露扶着藤条躺椅的扶手站起来,来的人是谁,他的心里闪过了无数可能。可当他打开门,看到独自撑着一把伞站在门外的阮秋季,这却实在是意料之外。

  阮秋季听到门开便抬起头,漆黑的伞面跟着缓缓往上抬,看清面前的人之后,他似乎也有一点意外。雨水噼啪打在伞面上,寒冷而潮湿的雨气被风吹着直往人的骨头里钻。阮秋季没有笑,也没有打招呼,他的表情像是被天气冻僵了,但至少口气还是温和的,他低声对祁白露道:“你在这儿?”

  语气仿佛是在说“原来你在这儿”。

  “你是来找林悦微吗?”

  阮秋季“嗯”了一声算是回答,他收了伞,两三步走到门里,正好站在祁白露的跟前,一下子拉进了两人的距离。今天阮秋季还是围一条细软的开司米围巾,是那天他们一起滑冰时戴过的,他一只手提着精致的点心盒,一只手握着伞柄,让伞尖安静地立着地面上,目光似有若无地射出去,端详着祁白露的脸。

  “她不在。”

  “我可以进去等吗?”阮秋季的语气很随和,但是脸上有着沉郁的阴影,或许是天气的缘故。他沉着脸的时候,看上去不好琢磨。

  祁白露想不出拒绝的理由,让他进来了,好在阮秋季的话并不多,祁白露给他泡了茶,两个人坐在廊下的柳条藤椅上,一开始并没有交谈,对着潺潺的雨帘,一个只是喝茶,一个只是发呆。

  阮秋季托着温热的茶盏,偶尔会看一眼祁白露,但祁白露似乎恍然未觉。过了一会儿,雨声中忽然响起“喵”的一声,阮秋季的目光转向身后,只见林悦微养的那只猫从没关好客厅门里走了出来,正懒洋洋地踱着步子。阮秋季放下茶盏看它,猫也有些警惕地舔着爪子抬头,一人一猫对视片刻,它又径直走到阮秋季的脚边,去啃阮秋季的西装裤,似乎觉得并不好吃,失望地叫了一声。

  祁白露后知后觉地回过头,叫了一声“让娜”,让娜扭头看他一眼,却是一下子跳上了阮秋季的膝盖。

第30章 浮士德

  让娜是一只性感的小白猫,因为林悦微喜欢法国女演员让娜莫罗,所以起了这个名字。阮秋季轻轻抚摸着让娜的脊背,用手去挠它的下巴,祁白露慢慢靠回椅背,看着让娜慵懒地在阮秋季怀里打滚,道:“它倒不怕生。”

  对话开了个头,就有机会顺风顺水地接下去,阮秋季看他一眼,道:“你一直在这吗?”

  祁白露看上去很疲乏,好一会儿才眨了下眼,他这样沉默,丝毫没有接话的意思。

  阮秋季凝视着他的眼睛,抚摸猫身的动作也稍稍变得敷衍,道:“或许你想谈谈这两天发生的事。”

  祁白露顿了一下,伸手去摸放在旁边圆桌上的烟盒,给自己点烟,阮秋季看到那只烟灰缸里已经有了不少烟蒂,或许因为空气太过潮湿,祁白露试了好几次才点燃,然后他将夹着烟的手随意搁在扶手上,但是那只手竟然在微微颤抖。阮秋季看着他的手指,于是祁白露也发现了,他又深吸了一口烟,这次将手放在了腿上,道:“这是我自己的事。”

  有了这句话,阮秋季略低了低头,伸手去握让娜的猫爪,让娜似乎不喜欢弥漫开来的烟气,很不高兴地扯着嗓子叫,阮秋季冷不丁道:“我以为我们是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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