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到明朝考科举 第115章

作者:五色龙章 标签: 快穿 近代现代

连崔燮都叫他拘得紧紧的,和哥更是连酒壶都不敢看一眼,闷头扒着饭菜,一顿饭吃得食不知味。

好容易吃完了饭,陆举人就赶紧叫人收了桌子,让崔燮默了几张《千字文》,自己在上头画了红圈,叫和哥拿回去当字帖仿书。

崔燮还有些不好意思,看着和哥说:“我的字也普通,和哥还是临碑文更好些。”

陆举人道:“作弟弟的临兄长的手书就是理所当然的事。你要怕字不好,往后自己再多练练,拿好的替了这篇不就是了?”

和哥自己倒还看不出什么好坏,只觉着兄长是个小三元案首,极风光的人物,写的字必定是好的,拿起来便要临帖。陆举人已逼着他写了一下午了,这时候倒想起爱惜他,挥挥手道:“你写得不少了,小心伤手,自己回去歇着吧,我给你兄长讲讲书。”

和哥偷看了先生一眼,见他那灼灼的目光只落在大哥身上,顾不得自己,便欢天喜地地跑了。

崔燮正好有事想请教他,便把桌上的乱纸收拾好,跟陆先生说:“学生也恰好有要请教先生的地方。前两天国学的林监丞说,我的比偶句不够婉转舒长,要我多听些曲子,学学曲词的作法,不知先生可否教我?”

陆先生思忖了一阵,问道:“你要学北曲还是南戏?学作曲子词,须要先通音律,我向来不看那些,是教不了你六宫十一调的。曲子用韵和诗词也不尽相同,你要学就自己先翻翻高安氏的《中原音韻》、宁献王的《太和正音谱》,再寻个师傅学学乐曲。若不解曲调,要死记硬背下六宫十一调六百多副曲牌……也是费力。”

学音乐太浪费时间了,能不能就先讲一下关汉卿的艺术成就之类的?

崔燮还没好意思问出口,陆先生便转过身来盯着他问:“学作曲何如作诗,诗才是咱们读书人的本业。你也跟我学过几天了,诗作得怎么样了?诗律还未学通,又要填词,又要制曲,你可也有那么多工夫学这些!”

提到这个“诗”字,崔燮顿时不再说话,躬身道:“先生教的我也都记住了,只是恐怕思路不开阔,写出来的僵硬枯燥。”

陆先生道:“写得多了就开阔了,你写文章到今日写了多少篇,写诗才写了几篇?时文又是散句居多,便是八比出对句的韵律也不苛求。写诗则要你句句依平仄音律,刚落笔时也难免不顺手。我随写个题目给你,你先作来,我看看你近日在这上下工夫没有。”

才刚玩了一天回来,就要迎接没复习过的课程的小考,何等悲催。早知道陆先生在这儿等着他,他就不复习前两天的会讲,而是先做首诗备着了。

可惜作诗不比作文章,就从四书和本经里出题目,还能预先猜猜题。今儿下午就是专心写诗了,写出来的也对不上先生要的。

他索性横下一条心,起身应道:“请先生出题。”

陆先生早掂度一下午了,题目冲口而出:“本县父母来看你,自是为你孝名在外、孝心可家。你在家中服侍老人之情有目共睹,但老父在外任职,尚无可表心意的地方,不如就作诗一首,以发思念之情。”

……他还思念崔参议?

他简直恨不能去吏部交钱给他续任期,让他一辈子也别回京城了!他在家辛辛苦苦转移财产,防的就是这位参议大人,要是这家里光只他祖父母和两个弟妹,他都能公开认下居安斋是自己家的。

陆先生看他满脸不情愿的模样,胡子微翘,冷哼了一声:“这些天就没看过我教你的东西吧?自己挑韵,可知用什么韵么?”

崔燮回过神来,微微叹气:“送别诗自然情致幽咽感伤,用平水韵就是尤部。”

他对着白纸憋了半天,照搬格律,也凑合着憋出了一首:“坐见堂前燕,亲离子啁啁。思同流水逝,梦向滇南游。寄语沧江柳,休缠洱海舟。虽言思骨肉,未敢忘君忧。”

陆先生看他作诗时的脸色,下笔的速度,便知道他这些日子进益也不怎么大,不由得摇了摇头。

好容易等到他撂了笔,拿过诗一看,倒是把韵找准了,但颈联对仗不够工整,句子音律也不够活泼,后三句都是二二一的节拍顺下来的。非要在这诗里勉强挑点好处,就是后半阙的诗意有所转折,没有一味写私情小意,而是点出了宁愿忍受骨肉分别之苦,也要为国效力的想法。

他先教崔燮的是应制的五言律诗,既有“应制”二字,自然是要以忠君爱国为重,词章节律都可以再调*教。

总之……他在蒋县令面前夸崔燮立意高,这点倒没夸错。

陆先生捏着鼻子给他画了两个圈,然后就开始挑刺:首联后句就犯了鹤膝的毛病,“子”字前后都是平声字;颔联的“流水”对“滇南”对得不工整,流字也是尤部的,犯了小韵的毛病,而“梦向滇南游”一句又是三脚韵,不算工整;颈联的“沧江”与“洱海”又对得太刻意……

他把诗打回去,怒其不争地说:“作诗要从心发情,看你这诗直是敷衍之作,根本读不出什么父子情深来。也不知你这一天都去干什么了,神魂都不在家里……诗情不说,文字不通的先给我改过来。”

崔燮虽叫他骂了一顿,但想起之前在谢家悠哉游哉的时光,心里还是美滋滋的,搜肠刮肚也寻不出什么思念、难过的情思。他也不为难自己,只把先生圈出的错处改了,提笔工工整整地重写了一首:“坐见堂前燕,亲离子叹愁。思乘双翼逝,梦寄宦船游。故语沧江柳,休缠洱海舟。天伦诚可贵,未敢忘国忧。”

感情是没有了,尽力唱个高调吧。

第101章

陆举人看了看他新改的诗, 与前作比较, 那股思君报国的慷慨之气更强了。至于思亲之情……用了个“叹愁”,把平仄找准了, 也能表现心中怀思父心的心绪。颔联那句“思同流水逝”改作“思乘双翼逝”, 与上句幼燕思亲连的更紧密了, “梦寄宦游船”的梦字,也点出了父子魂梦相依的深情。

改了后意境更浑脱, 诗中有兴有赋, 又能由父子亲情写到君臣大义,点出君恩深于私情的意思, 也算是首中平之作了。

只是读起来还欠声律变化, 有些僵硬。陆举人又读了一遍, 给他细讲了讲:“你这诗里用的上去二音太多,入音不足,所以读起来有种一拍到底,缺少变化之感。平仄四声中, 平声舒长, 仄声短促, 仄声中上、去、入又各有不同。去声与平声同属扬声,出气悠远,上、入二声则属抑声,气息短促。平声过多则读之气长而过缓,仄声过多则气促而峻峭。”

他指着那句“梦寄宦船游”说:“这句前面连用了三个去声字,后又连着两个阳平, 扬之太过,不像对句的口气。下句‘故语沧江柳’后也是上去二声交替着用,上声虽然 调促,但与入声还是不同:上声上转,入声下注,更有抑止词音舒扬之势之用。我从全文读来,竟只一个翼字是入声,平声与去声太多,扬之又扬,就显得口气僵硬了。若将连用去声的地方改成‘上去入’三声轮转,语调才更丰富活泼。”

崔燮这两天还觉得自己平仄、粘对、对仗都搞得挺好了,叫陆先生这么一点拨才发现,自己还差得老远呢。

写诗不光看天份,还得背熟了韵表,看来人家乾隆也不是那么容易啊。

陆举人看他一副又敬畏又感慨的神气,脸上露出几分赞许的笑意:“知道自己做的不足就好。现在要求你严苛,是因为咱们中原官话里听不出平仄,不似南人,作出诗听着哪里切促拗口就能顺手补救。咱们作诗,则要先熟习韵部,用的字属于哪一声、哪一韵,写出来就要心里有数,这才能写出人所共赏的佳句。”

崔燮肃然拱手:“弟子明白。”

陆先生又道:“声韵虽然严苛,可也不能以韵害词,所以后人又想出了许多拗救之法——有几种是可救可不救的;有几种是要在本句几补救的;还有出句孤平、孤仄,要在对句补救的,统有个‘一三五不论,二四六分明’的说法。不过你现在连四声八病都还没记准,若就教你拗救之法,你用韵就更随意了。总得先学了最森严的,慢慢放宽,将来走得远了也不失正体。”

明白,这就像他从前学画画时先学素描、2B笔基础,长大了就能画美人图一样。

陆举人见他确实领悟到自己的深意,没有贪图简便的念头,心下暗暗点头,只是脸色还是那么严厉,沉声说:“写诗也在练习。你就掌握了诗法律格律,平常碰也不碰它,只等着那天触动灵机再写,那定是一辈子也等不到的。我体谅你学业辛苦,不强求你一日写出几篇,但你凡见着什么异事新景,自己都要写出一首,月底交我批阅。”

什么异事新景……他天天在国子监待着,不是听讲就是复讲,早晚回家时天都是黑的,能有什么灵感?

也就是初一十五能出门松泛松泛罢了,可这种事不想写进日记里交给老师啊。

崔燮纠结不已。

陆先生拿他的稿纸卷成筒敲了敲桌子,提点道:“你是要科举进仕的人,将来无论与同窗诗作倡和,还是宴会、朝廷中作应制诗,至多给你一炷香的工夫思考,平常你作诗时尽量催着自己作快些。大凡是写诗写得快的,就是文句平常些,人家也能客气着赞你一句有捷才,若还能写出一句半句有才思的,那就真能算有诗才了。”

还能有这样的操作!

想不到陆先生这么个看着挺迂阔的人儿,还挺懂形象包装的。这要不是在他们家当先生,得在学生面前维持老师的端庄形象,说不定早在外头结学社,讲小课,混成了个风流才子呢。

崔燮崇敬地看着陆举人,恭恭敬敬地拱手答道:“学生明白了。学生必定多思多写,以期有开窍的那天。”

“不只多思多写,还要多读。”陆举人丢给他几本早已准备多时,藏在《千字文》和一堆乱纸下面的唐宋诗选,叫他回去玩熟,咀嚼其中用字用典、声律音韵。

陆举人也要准备三年后的会试,晚上自是要回去念书的,教到这里便觉得差不多了,便叫他回去自学,自己夹着书纸回客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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