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熊小小
他本以为上面一定会有冯达旦和陆月生的名字,毕竟他们是和赵正博之死关联最紧密的两个人,可是竟然没有。
郑康良,有点出乎意料但也合情合理,郑康良虽然没有孩子,但是和沈麟关系密切,出入学校好像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吕恩慈,立藤的老教师,目前行踪不明。
陈青溪,不认识。
耳边传来轻轻的脚步声,容斯言下意识用手机把档案卡盖住了。
“我,我不是想偷看,”陈岸穿着格子睡衣走进卧室,尴尬道,“但是我想,有的地方我应该可以帮忙……如果你相信我的话。”
气氛有些微妙的尴尬。
容斯言其实不是不相信他,上次在沈家庄园他们算是并肩作战,陈岸的表现足以让他信任,让他加入进来,按理说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但是容斯言并不想把他卷进来。
原先是保险起见,加入的人越少越好;后来是想起曾经去探望陈岸母亲的那些日子,陈岸母亲给他剥好的蜜桔,拉着他的手,笑眯眯地说要和我们陈岸做一辈子的好朋友啊。
把陈岸卷进来,相当于把他置于危险的境地,他要怎么和九泉之下的陈岸母亲交代。
见容斯言沉默,陈岸有些失望,但还是坚持道:“或者,你需要查什么,直接告诉我,不让我直接参与也行……”
陈岸的积极让容斯言无可奈何,他抬起头,正想说点什么糊弄过去,忽然感觉陈岸的状态不太对。
眼下一片淡淡的乌青,面容疲惫,但是努力睁着眼睛,似乎在强打精神,偶尔眼神中还会恍惚一下。
典型的劳累过度的症状。
容斯言把档案卡塞回书里,冷道:“查什么查,睡觉。”
说完就卷起被子,自顾自睡了。
陈岸没办法,只好也跟着他睡了。他其实很需要很需要睡眠,最近正是公司最忙的时候,爱尔兰那边的分公司出了点事,心里还盘算着帮容斯言查案,于是白天在公司拼命工作,午觉都省了,全靠咖啡和浓茶挨过来,就为了晚上回来能和容斯言多说会儿话,多帮点忙。
可是容斯言不要他帮,这比工作疲劳过度更让他难受。
感觉自己像个努力讨好主人的笨狗,主人哒哒哒敲键盘处理工作,唉声叹气愁眉不展,他努力拱爪子摇尾巴想帮上一点忙,可是主人很嫌弃地把他一脚踢开,说你懂什么呀,你看得懂字吗,会用电脑吗,净添乱。
三分伤心三分愤怒三分被遗弃的恐惧,陈岸现在就是这种感觉。
笨狗一伤心起来,入睡也睡不安稳,迷迷糊糊间又梦见容斯言要跑,这回是被宋予清的黑色加长凯迪拉克拖走了,他跟在车屁股后面一路追,眼泪把路面都淹了,可是宋予清握着方向盘哈哈大笑,嘲笑他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容斯言一动不动坐在车上,像服装店里的塑料假人一样,目光平视远方,冰冷而优雅,一个眼神都没有施舍给他。
隔天早上起来,陈岸发烧了。
面容滚烫地缩在被子里,烧得迷迷糊糊,还想挣扎着起来给他做早饭。
容斯言把他按回去,打电话叫了文扬过来,看着他把人送到医院去,自己再带着唐小笛去上学。
他觉得这么多年陈岸好像没什么长进,十来岁的时候他命令他睡在地板上,不许碰他的床,他就老老实实一声不吭睡了,连找大人告状都不会;二十多岁了,已经是一家集团的老总了,还是连照顾自己的身体都不会,一天到晚替别人操心,拼命压缩自己的休息时间,硬生生把自己熬病了。
真是……蠢得要命。
容斯言心神不宁地上了半天班,中午正想着要不要去医院看陈岸,忽然听邵茵喊,门外有人找。
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站在办公室门外,尽管隔了八年,容斯言还是一眼认了出来——那是陈岸的父亲,陈泉。
他与他仅仅有过一面之交,是陈岸和冯达旦打架进医院那次。陈泉来病房探望陈岸,责怪他没有听从自己的安排、乖乖去参加晚宴认识权贵,不然早就和冯家处好关系了,哪里会被冯达旦霸凌。
父子的关系水火不容,但陈岸的容貌确实和陈泉佷酷似,尤其是肤色和深黑的瞳仁。
陈泉的脸色不太好,但还是很客气地询问他,可不可以和他出去吃个饭,他有些事想问他。
他们在门口的粤式餐厅吃饭,陈泉只要了一杯白开水,容斯言点了一碗云吞。
陈泉也不和他废话,单刀直入:“你在和陈岸同居?”
容斯言安静地吃着云吞,没说话。
陈泉抱着胳膊,倚在座椅靠背上,用中年人特有的老成口吻道:“今天早上我接到消息,陈岸病了,被紧急送到医院挂水,而在这之前,他已经连续在公司工作一个多星期了,觉也不睡饭也不吃,跟不要命一样,唯独每天回家无比准时。”
容斯言动作停滞了一下,抬起头来看着他。
“我不知道你什么来历,有什么本事把他迷成这样,”陈泉从口袋里抽出一支烟,叼在嘴上,“但是当你危及他的健康,我就不得不管。”
服务员过来打断了对话,抱歉地说餐厅是禁烟的,陈泉只好不耐烦地把烟掐了。
“你是立藤的老师吧?”他状似随意地喝了口水,道,“如果家长们知道了立藤的老师竟然会勾引学生家长,你猜沈麟会不会让你滚蛋?”
陈泉:给你五百万,离开我儿子
陈岸:谁是你儿子,我是你爹
第59章 人去楼空
陈岸在医院住了一周。
第一天的时候他就想回家,医生硬是让人看着他输了三天液,等烧完全退下去才准他下地。
每天放学后唐小笛被文扬带来看望他,每次陈岸都满怀期待地看向病房门口,期待那里会出现一个白皙瘦削的身影。
他可以不带果篮,不带花,不带煲汤,不带任何一切世俗意义上用来对病人表达慰问的东西,只要他来。
可是没有,一次都没有。
陈岸生了会儿闷气,忍不住问唐小笛:“容老师呢,怎么没和你一起来?”
唐小笛每次都回答:“容老师要改作业要备课,好忙的。”
说不失望是假的,陈岸很快给自己找好了心理安慰:容斯言肯定不是不想来,工作那么多,立藤的家长都那么难缠,他肯定也是无可奈何。
不来也好,医院这么脏,病菌满天飞,他身子这么弱,来了万一生病怎么办,还是不来的好。
忍不住想飞奔回家的时候,陈岸也会努力劝诫自己:身上还带着这么多病菌,回家传染给容斯言怎么办?那才真是后悔不迭了。
他积极地吃药和输液,空余的时间在医院跑步和做俯卧撑,数着日历等待出院的日子。
终于等到出院的那天,是在一个星期四的夜晚。
陈岸没有提前通知容斯言和唐小笛,悄悄回了家,打算给他们一个惊喜。
钥匙在锁孔里轻轻转动,里面传来唐小笛迟疑和胆怯的声音:“……谁?”
陈岸大笑一声,猛地拉开大门,张开双臂蹲下来。
唐小笛一声惊呼,扑进他的怀里:“爸爸!”
陈岸笑眯眯地把他抱起来:“今天有没有很乖?”
“很乖!”唐小笛高兴地道,“英语考试得了98分,全班第一!”
陈岸揉着他的脑袋:“容老师呢?”
唐小笛抱着他的脖子,眼神闪躲起来:“可能……出去买蛋糕了吧……”
陈岸一下子察觉出了异样。
刚进门时他就感觉到了一点不对——家里好像太整洁了。
家政阿姨每天早上都会来家里打扫卫生,但是容斯言在生活细节上一向比较随意,脱下来的大衣、课本会随便放在沙发上;喝空的奶杯也总是记不得及时清洗,喝完就放在茶几上;偶尔在外面被人塞了传单,临时找不到垃圾桶,容斯言也会带回来,随手垫在茶杯底下。
所以每天放学后,家里一定是乱乱的,陈岸很喜欢那种乱,那是“人气儿”,是容斯言在家里留下的生活痕迹。
可是今天一回家,就发现家里太干净整洁了,一切的凌乱痕迹都消失不见了。
那意味着,容斯言起码有一天一夜没回家了。
陈岸的心脏猛地收缩了一下。
他放下唐小笛,一边大声喊容斯言的名字,一边急切地跑上跑下,把所有房间搜寻了一遍。
——找不到,哪里都找不到。
他拿出手机,迫切地点开GPS定位——那个熟悉的红点并没有移动,而是安静地待在“陈家”的位置点上。
陈岸在床头找到了玉石项链。
很显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容斯言已经发现那枚玉石后面装着跟踪器了。
最后一点希望灭了。
熟悉的记忆翻涌上来,一如八年前,他被遗弃在郁家门外的那个中午。
容斯言再一次毫无预兆地消失了,没有留下任何声响。
唐小笛站在房门口,怯怯地看着他:“爸爸……”
他抬起头,如同看见了救命稻草,踉踉跄跄地爬过去,控制不住地抓住唐小笛的肩膀,双目赤红道:“容老师呢……容老师呢!”
他看起来像一头暴怒的狮子,完全失去了理智。
唐小笛被他吓得哇哇大哭:“爸爸对不起……容老师不让我告诉你……”
片刻后,听到声音的文扬急匆匆跑上楼来,把唐小笛抱走了。
陈岸不知所措地站在房间中央,耳边响起嗡嗡的耳鸣声,无数细小的声音钻进他的耳朵,叫嚣着要把他的大脑四分五裂。
“容斯言呢,”他崩溃地揪住文扬的衣领,“你一定知道对不对,每天都是你去学校接小笛的!”
文扬被他吓得够呛,战战兢兢道:“陈、陈总,您先别急……容老师前几天确实找过我。”
陈岸倏地抬起了头,急切道:“他说了什么?”
“他说陈泉去找过他了,因为陈泉觉得是他害得您生病住院……他说他有一些想做的事,不希望被任何不相干的人打扰,所以希望您能管好自己的父亲……而且……”
“而且什么?!”
“而且……为了事情进展顺利,希望您不要再去找他了……他说,您太显眼了,监视和关注你的人都太多,总是会惹来各种各样的麻烦,他不想被您拖累……”
陈岸失去了重心,摔倒在地上。
片刻后,咬牙厉声道:“……给我查!调出槿城所有的路口监控,掘地三尺也要把他给我找出来!”
两天后,文扬急匆匆地抱着一沓文件走进来。
“根据调取的路口监控,发现容老师从城北的国道上出城了。他没有开自己的车,好像是包了一辆面包车,车牌号也有,等会儿就可以直接追踪到去向。”
陈岸的眉头松了一点:“马上出发。”
文扬踌躇了一下:“还有一个发现……”
“说。”
“在距离面包车十几米远的后方,一直有一辆黑色马自达紧跟其后,好像是约好一起出城的。我们仔细比对了几个路口的图像,基本上可以确认司机是宋家公子,宋予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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