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熊小小
十分标准的纨绔子弟。
苏逸川进门来,一眼看见被众人簇拥的陈岸,脸色僵了僵。
陈岸现在还能和周营和平相处,是因为周营当年顶多算个敷衍失职,后来他杀回槿城,周营也跪得十分干脆利落,甚至干得出大冬天用身体帮他暖化车身上的雪这种恶心事。
这种下贱玩意儿,跟他认真就输了。
但苏逸川不一样,他和冯达旦当时算是主动霸凌,自幼养尊处优,眼高于顶,结过的仇比天大,怎么可能拉下脸来道歉求和。
陈岸也不可能接受他的道歉。
横竖两家的生意也不太碍得着,避开走就是了。
陈岸察觉到他的注视,朝他看了一眼,又自然地移开了目光,好像根本没认出他来。
容斯言和陈岸都不动声色地观察着苏逸川。
吕恩慈当时告诉他们,凶手有三个人,冯达旦,苏逸川和陆月生。
他们并不轻信吕恩慈的指证,吕恩慈当年既然能收钱闭嘴,谁知道现在又会不会同样撒谎呢。
所以他们向苏逸川寄了信件和照片,观察他的神色。
人下意识的反应是骗不了人的。
苏逸川盯着照片看了两三秒,没有表现出惊慌失措的样子。
脸色倒是挺难看的,把照片和纸张塞进口袋里,掏出手机。
很可能是准备联系冯达旦。
宴会厅内人太多,信号不太好,苏逸川一边拨打数字一边向外走去。
陈岸向左前方的侍应生使了个眼色。
侍应生立刻走上前去,对苏逸川道:“先生,是准备打电话吗?场内信号不太好,请随我来。”
这么贵的酒店,连个信号都保证不了。
苏逸川不耐烦地点了下头,跟着侍应生走了出去。
他们穿过漫长的走廊向前走去,越远离宴会厅,人越少,嘈杂的声音也越来越小。
宽敞的走廊里,只有两个男人的脚步声。
一直走到尽头,侍应生停下脚步,介绍道:“这里是早餐自助的餐厅,平常人少,信号很好。”
苏逸川盯着那紧闭的大门,突然察觉出了异样。
酒店侍应生工作了一天,神情基本都是很疲惫的,即便强打精神工作,眼睛里的麻木和疲态是掩饰不住的。
而身旁这个侍应生目光清明,神采奕奕,刚才一路上都在不动声色地观察他,根本不像个被工作折磨到麻木的服务业人员。
苏逸川当机立断,扭头就跑。
侍应生轻松地揽住他的脖子,捂住嘴巴打晕,顺着厚地毯把人拖进了电梯。
与此同时,场内的陈岸接到了消息。
对面一个脑满肠肥的木材商正在兴致勃勃讲自己和三个乌克兰美女共度良宵的事,周围男人都捧场地大笑起来,“孙总艳福不浅啊”“睡了洋女人,扬我中华男儿威风”“听说乌克兰女人生孩子之后就变成水桶腰了,是不是真的?”
孙总在起哄声中一本正经道:“谁跟她们生孩子?肥水不流外人田,我孙某人风流归风流,对老婆可是痴情种,一滴精十滴血,那点精血全留着疼老婆了。”
“那是孙总魅力太大,外面彩旗飘飘,家里红旗不倒!”
男人们又猥琐地大笑起来。
只有陈岸没笑。
他借口拿酒,敷衍了几句,转身离开了。
走到角落里给容斯言发消息:【可以撤了】。
刚从界面退出来,陈岸突然收到文扬的消息:
【吕恩慈死了】
【在房子里上吊自杀的】
【小刘他们监听电话,发现有个陌生的号码给吕恩慈打电话,只说了四个字“问子君好”,他们察觉不对,冲进房子里去,吕恩慈已经死了】
【他们赶紧去学校把吕子君接回来了,现在吕子君已经被转移到了安全的地方】
【没碰吕恩慈的尸体】
陈岸死死地抓着手里的高脚酒杯,一不留神,酒杯应声碎裂。
琥珀色的酒水泼在昂贵的西服上,满地碎玻璃,身旁人都吓了一大跳。
陈岸收起手机,对他们笑了笑:“看来这杯子质量欠佳。”
侍应生们连忙赶来打扫,带陈岸去房间里换衣服。
陈岸客气地道了谢,等人都出去了,迅速把手机掏出来。
文扬问他:【吕恩慈的尸体还在房间里吊着,要不要……】
陈岸安静良久,道:
【报警吧,记得把指纹都擦干净】
第76章
与此同时。
郑康良坐在宴会厅里有一搭没一搭地吃羊排,也不拿刀叉,就用手拿,吃得满嘴流油,也没人敢说他什么。
他眯起眼睛看着宴会厅里的男男女女,目光在穿晚礼服的漂亮女人们身上停留良久,偶尔也看长得漂亮的男人。
可是男人终归没有女人来得香软,他懒洋洋地想,也没女人穿得那么骚。
他的目光来回逡巡,百无聊赖,突然在人群中看到一个穿白色羊毛衫和靛青色长裙的女孩子。
那女孩子扎高高的马尾,一双圆圆的杏仁眼,鼻尖小巧挺翘,皮肤吹弹可破,青春靓丽,看着跟大学生差不多。
郑康良抓着助理问:“那是谁?”
助理去问了一圈,回来告诉他:“是立藤的一个女老师,叫邵茵,刚毕业没几年。”
郑康良摸着下巴笑了:“我请她喝酒,你猜她会不会同意?”
助理:“郑先生这样地位的人请喝酒,是她的福气。”
郑康良懒懒道:“去办吧。”
助理迟疑了一下:“郑总,要不要和沈校长说一声……”
郑康良抬头看了一眼,沈麟正在主席台上和企业代表们一一握手,送上荣誉证书,感谢他们慷慨解囊,为社会慈善事业作出贡献。
郑康良嗤笑一声:“没看人家忙着呢吗——要个人而已,这么兴师动众干什么?”
容斯言和陈岸在车里见到了昏迷不醒的苏逸川。
按照计划,他们把苏逸川关到城郊的一栋乡村别墅里,明天等人醒了再来问话。
回家的路上,两人都很沉默。
容斯言:“吕恩慈……是自杀的?”
陈岸:“嗯,房子被我的人二十四小时看守着,没有人进去过。应该是因为那句‘问子君好’,意思是威胁要对吕子君下手,所以吕恩慈选择了自杀,保全孙女的性命。”
容斯言唇色苍白,面无表情看着前方。
……吕恩慈死了。
和八年前父亲的死多么类似,为了保护至亲之人,选择了自尽。
知道吕恩慈被凶手收买的时候,他是很恨他的,恨他满口仁义道德,清廉刚直,却与凶手沆瀣一气,苟延残喘至今。
恨他喝茶,走路,看报纸,恨他家窗台上的阳光和郁郁生长的吊兰,甚至恨他的呼吸。
可是现在吕恩慈真的死了。
那些曾经存在于他身上的软弱,孱弱,恐惧,苟且,好像一下子突然消失了。
他决然赴死,在晴朗的好天气中,干脆地扼断了自己的呼吸。
容斯言现在终于相信,吕恩慈说的都是真的了。
凶手就是那三个人,而其中一个现在正被他们关在乡野别墅里。
容斯言游离地想着这一切,感觉有什么东西在把自己往下拽,越来越沉,越来越深,眼前逐渐模糊和黯淡,直到无尽深渊。
车厢内突然响起了响亮的手机铃声。
容斯言脑子里某根弦像被绷了一下,突然感觉口舌窒息,如同溺水。
他身体前倾,双手抓住座椅,大口大口呼吸起来。
一只厚重有力的大手紧紧地抓住他的左手,车子随即停在路边,他被拥入温暖的怀中。
“没事的,没事……”陈岸按掉来电,把他按在怀里轻哄,“是文扬打来的电话,别怕……我在呢。”
手机铃声的后遗症仍然存在,思绪清明的情况下他可以控制住自己不去想,不去沉浸在内疚和崩溃中。
可是像刚才这样思绪游离的情况下,猛地听到手机铃声,他就会身体发抖,陷入回忆的噩梦中。
陈岸吻他的额头,眼睛,鼻子,用温暖的嘴唇安抚他每一处冰凉的皮肤。
他抚摸他的背部,肩膀,把他不留缝隙地抱在怀里,给他最大程度的安全感。
容斯言慢慢平静下来:“我没事,你接吧。”
陈岸不放心地又抱了他一会儿,把手机接起来:“说。”
文扬报告说苏逸川醒了,这会儿在房间里大发脾气,说自己老爸是XXXX老总,赵正博的死跟他也没关系,让他们不要装神弄鬼,装赵正博来恐吓他云云。
文扬:“里面咚咚咚的,好像在砸东西,要不要把他绑起来啊?”
“让他砸,”陈岸道,“把人看好了,别让他死了就行,其他你看着办。”
得知了吕恩慈的死,容斯言心神不宁,当即就想回城郊去审苏逸川。
陈岸强硬地把他带回家,塞回被窝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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