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阳花 第14章

作者:刘水水 标签: 近代现代

  后来,江方濂遇上了来县里出差的周唯安,周唯安在他们县有一套房子,江方濂每一次挨打,周唯安都会耐心帮他擦药,那套房子,成了唯一能给江方濂遮风避雨的港湾,无数个不敢回家的夜晚,都是周唯安陪着他的。

  他们就这样相处了小半年,后来,他们县里的项目竣工,周唯安以工作为由走了,临走前还跟江方濂再三许诺,说是会回来找他,可江方濂等啊等,盼啊盼,怎么都等不到周唯安的人。

  再后来,江方濂等不到他想等的人,也受不了继父的殴打,终于有一天,他独自一人在家,偷拿了所有的现金,踏上了寻找周唯安的大巴车。

  江方濂颤抖着,眼里看不到泪光,只有无尽的空洞,“可是他骗我…为什么连他都骗我…他一直觉得,给我一笔钱…我们俩还能不清不楚地在一起…可是他结婚了,他还要移民…他怕我会威胁他,说什么都不让我留在这儿…”

  霍廷忽然想起,之前在顶楼,江方濂说要给他爸爸烧纸钱,原来江方濂的亲爸已经过世了。

  有那么一瞬间,霍廷觉得自己说错了话,江方濂爹妈怎么想?江方濂爸爸已经没法替他想了,至于江方濂的妈妈自顾不暇,哪儿有心思再想江方濂的事情。

  “你真要自杀了,不是让他称心如意了,为了这么个玩意儿自杀,你脑子里装得什么啊!”

  江方濂一脸绝望,紧紧抱住脑袋,“我没用能去的地方…也没有人管我死活…我不知道我活着能干嘛?还有什么意思…我去哪儿…我还能去哪儿…他为什么要逼我…”

  “你哪儿都不用去,我说了靠吃软饭得来的钱,我嫌脏,你欠着我的房租,你还想去哪?”霍廷按住江方濂的额头,强迫他抬起头来,“你不是要意义吗?我现在管你,你不能死在我这儿,你还得付我的房租。”

  江方濂眨了眨眼睛,眼泪顺着眼睛流出,微微张嘴唇抽搐。

  “你最近不去给我爸送饭,我爸老是问你干嘛去了。”这不就是江方濂和这个世界的联系?

  霍廷捏着江方濂的下巴,指尖能触摸到湿濡。

  “没人值得你为他活,至少周唯安那种玩意儿不值得,你现在看清楚他的面目还不迟,那孬种能把你怎么样啊?他还不是看全家的脸色,他威胁你,你不是也有办法威胁他?”霍廷叹了口气,“我早就跟你说过,找份正经工作,你有事做,自己赚钱,你还会想他?”

  江方濂还是流泪,霍廷没有说话,起身出门了,很快,他又提着几瓶啤酒过来了。

  啤酒是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啤酒瓶上有一层白霜,霍廷咬开瓶盖,将啤酒塞到江方濂手里。

  “江方濂,这都不能算是个事儿,今天晚上我陪你喝酒,你要是个男人,明天一觉醒后,这事儿就算是翻篇了。”

  说完,霍廷又开了一瓶,和江方濂手里的瓶子碰了一下,江方濂险些没有拿稳,急忙用双手去握住瓶身。

  霍廷先喝了一口,他默默等待着江方濂的反应。

  江方濂低头去看瓶口,墨绿色的瓶子里酒水摇晃,他一闭眼,猛地喝了一口。

  他不常喝酒,啤酒的麦芽味儿不够辣,他勉强能适应。

  霍廷笑了笑,见江方濂脸上还挂着泪水,他柔声道:“你怎么遇事就爱哭啊?哭有什么用啊?哭有用的话我早就哭了,还活着就别想死的事情,没死你就得想赚钱活着。”

  他不讨厌江方濂哭,只是不想看见江方濂为周唯安哭。

  江方濂只是止住了眼泪,眼眶还是通红,人还是会一抖一抖的啜泣,他擦了擦脸上早上干掉的泪水,哭没用,他也不想哭的。

  “明天你给我一块儿去给我爸送饭吧,买了点荔枝,放久了不新鲜了。”见江方濂一脸茫然地看着自己,霍廷干咳了一声,“我不是说我爸还惦记你。”

  他知道短时间里让江方濂想开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他想给江方濂一点事做,明天他俩还有约的话,江方濂就不会想着死的事情。

  “还有啊!”霍廷高声提醒道,“好几天不去送奶,你好歹也得上门给人家一个说法,不管你做不做了,做人起码的责任心该有,有始有终啊。”

  江方濂愣了愣,连断断续续的抽泣都停了下来,霍廷说的有道理,“嗯…”

  听到江方濂的回答,霍廷暗暗松了口气,他没怎么喝,总是在抬起酒瓶的时候,去留心江方濂的动静。

  在酒精的作用下,江方濂的脸颊浮现出一抹红晕,他的酒量应该不是很好,半瓶下去,便控制不住地打酒嗝。

  楼下的夜市摊渐渐安静了下来,江方濂喝完一瓶后,主动拿起第二瓶要霍廷给他打开。

  沙发前的空瓶东倒西歪,江方濂渐渐趴在茶几上,霍廷碰了碰江方濂的胳膊,小声喊道:“江方濂?江方濂?”

  江方濂换了个方向,嘴唇红润,眼神湿润,看着可怜巴巴的,他哼哼唧唧地回应了霍廷一声。

  酒精刺激着霍廷的神经,不知怎么,他觉得江方濂哼哼的挺好听,忍不住又多叫了几声,“江方濂…”

  微风一过,霍廷鼻腔里一阵阵热气,他没喝醉,见江方濂昏昏欲睡的模样,他起身将人抱进了卧室。

  真的太瘦了,抱着都轻飘飘的,霍廷生怕一个不留神,江方濂就会被风吹走。

  作者有话说:

  晚了一点点,刚下高速orz

第17章

  霍廷将人放到床上,江方濂一沾床,嘴里嘟囔了一句,随后抱着薄毯往里一滚。

  打从先前将房子租给了阿芹,因为是姑娘家,霍廷除了偶尔帮忙换个灯泡,抄抄水电表,他很少到这个屋子来,更别说是卧室里。

  卧室的大致陈设没怎么变,有些明显有空缺的地方,应该阿芹自己添置了东西,后来搬走后就跟着带走,空着的地方还是空着,江方濂自己的东西少之又少。

  一眼望去,地上有个包,衣柜门开了一半,里面零星几件衣服,都是霍廷见江方濂穿过的,桌上搁了本笔记本,旁边有支笔,想再找出点江方濂自己的东西都事件难事。

  现在日头大,就算是到了晚上也不见得有多凉快,江方濂连台电扇都舍不得添,窗帘紧闭,窗户也关得死死的,卧室里不通风,像是个巨大的蒸笼,霍廷想不明白他是怎么睡得着的。

  霍廷将房门开到最大,又走到桌前把窗子推开,他们这栋楼的位置本就在步梯上段,加上又是顶楼,平时一开窗穿堂风特别大。

  “妈的…”霍廷还没来得及反应,桌上的笔记本被风“呼呼啦啦”地掀翻了好几页,他手忙脚乱地想要去整理,里面的内容让他愣了片刻。

  只是晃眼一瞟,这格式很容易看得出是日记,霍廷没有想要偷看人家自己的想法,只是有几页的内容,确实让霍廷没法挪开眼睛。

  霍廷鬼使神差地伸手按住笔记本,从第一页开始浏览了个大概,内容和江方濂自己概述的差不多,只是更加详细一些,每段日记下的流水账,不管是支出还是收入,都少得可怜。

  借着风的力,霍廷手指微微推开纸张,其中有一篇内容写到,江方濂被他继父打到背后缝针,肩胛骨的位置骨头凸起。

  霍廷忍不住朝床上的人看了一眼,他跟中了邪似的,难以自控地往床边走,他脑子里有个奇怪的念头,想要证实一下日记的真实性。

  江方濂正背对着他,短袖的下摆往上爬了一截儿,正好露出了腰,他翻身时,衣服会和床单摩擦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听得霍廷嗓子里又干又涩,他没忍住清了清嗓子,江方濂一动,他赶紧闭嘴咽了咽唾沫。

  等了片刻,酒精在房间里发酵,微风也吹不散,霍廷脸颊发烫,他俯身靠近江方濂,一只胳膊穿过江方濂的腰,一只手将江方濂的衣服往上又撩了一点。

  皮肉下的骨头很明显,在后腰往上一点,一条肉色的疤痕趴在那儿,这条疤已经拆线结痂痊愈,长出了新的肉来,明明江方濂都感觉不到疼,霍廷还是没敢用手去触摸。

  他深吸了一口气,替江方濂整理好衣服,手轻轻按住江方濂的肩膀,他不知道肩胛骨的骨头复原了没有,摸了半天,摸得手心都被硌疼了。

  江方濂突然闷哼了一声,霍廷赶紧收回手,屏住呼吸看着床上的人,良久,江方濂揉了揉眼睛,脑袋换了个方向,继续睡着。

  夜深,房间里一片狼藉,霍廷想着睡醒了再带着江方濂收拾屋子,关上门后,回自己家睡觉了。

  今晚又干又燥,但开着门窗通风,不至于睡不着,霍廷躺在床上想了很久,江方濂活得好艰难,但是有余力去记账的人,还不至于对生活完全没了希望,只是差个人帮他一把,对于霍廷而已举手之劳,为什么不帮呢…

  窗外的灰蒙蒙的一片,霍廷猛地从梦中惊醒,他愣了片刻,一时间分不清到底是天快亮了,还是他根本没睡多久,他朝床头柜上看了眼,早上五点。

  时间不早不晚,他脑子里却一片空白,平时这个点儿,他应该起床去趟菜市场,然后再回家做饭,然后…江方濂起了吗?

  一想到江方濂昨晚的情况,霍廷来不及多思考,趿拉着拖鞋就往外跑,连门都没来得及关,火急火燎地去敲隔壁的门。

  “江方濂!”霍廷怕喊不醒江方濂,又怕江方濂不回应他,一大早的扯着嗓子扰民。

  门“吱呀”一声从里面打开,江方濂换了身衣服,手里拿着扫把,一脸诧异地看着霍廷,“霍老板…这么早啊…”

  隔着铁门,霍廷松了口气,旋即又觉得自己草木皆兵,他抓了把后脑勺,磕磕巴巴的解释,“不是…不是说…今天去看我爸,我怕你…起晚了…”

  江方濂知道霍廷是怕他又想不开,他没有明说,给霍廷开了门,“霍老板,你进来坐吧。”

  家里开着灯,地上的垃圾被扫在了一块儿,散落的纸币也被收拾了起来,整整齐齐地叠放在茶几上,弄乱的桌椅板凳也归还到原位,江方濂在打扫,而且应该是快要打扫完了。

  “你起来多久了?”霍廷脱口而出。

  江方濂将最后的垃圾扫进垃圾桶里,又将装满的垃圾堆扎好,提到了门口,“就一会儿,醒了睡不着,就起来打扫了。”

  “哦…”霍廷来得匆忙,衣服没换,脸也没来得及洗,确定江方濂没事后,他又觉得挺尴尬的,他还想问问江方濂,周唯安的这笔钱他打算怎么处理,可又不太好问出口。

  江方濂收拾完东西,擦了擦手,“霍老板,你饭做好了吗?”

  不提醒霍廷,他都忘了这茬,他一拍大腿,“我忘了,这就去做。”

  霍廷刚起身,“嘶”了一声,想到今天时间还早,“我随便做点早饭,我俩吃了再去。”

  这是霍廷第一次邀请江方濂吃饭,也是江方濂第一次被人邀请去家里吃饭,他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倒是霍廷补充道:“也来不及弄…就随便下点面条?”

  “嗯…”

  吃过早饭,两人一块儿出门,中途还特意去买了霍廷爸爸最喜欢的糕点。

  到医院时,霍兴德见到江方濂格外惊喜,“小江啊,我还以为你以后都不来了。”

  江方濂嘴笨,只是喊了句霍叔叔,也不知道该怎么接话,抬头看了霍廷眼,似乎在等着霍廷给他解围。

  “吃饭吧。”霍廷把保温杯搁到桌上,“昨天买的荔枝都剥好了,早上专门去给你买的萝卜糕。”

  也不管到底是谁给的钱,霍兴德格外捧江方濂的场,笑着冲他说道:“谢谢,谢谢,小江有心了。”

  夏天的短袖,遮不住胳膊,霍廷一伸手,霍兴德就看见了他胳膊上的纱布,“你胳膊怎么了?”

  霍廷随口道:“不小心割到了。”

  伤得位置还挺别致,刚好在霍廷的纹身上,霍兴德埋怨一句,“都叫你别纹这玩意儿了,压不住吧。”

  “我挡煞啊。”霍廷暗地里瞥了江方濂一眼,

  江方濂也偷摸着看霍廷,一时间心里挺复杂的。

  霍家父子都习惯了江方濂的沉默寡言,霍兴德也知道江方濂内敛的性格,不说话他也高兴,顺便还多唠叨了两句。

  “怎么几天不见又瘦了啊,小江,身体是自己的,可要爱惜啊。”

  江方濂小声说了句,“知道了,霍叔叔。”

  看望完霍廷爸爸,他俩又一块儿回家,在霍廷的陪同下,江方濂又去了一趟牛奶站。

  牛奶站的负责人见到江方濂先是一通抱怨,“小江,你怎么回事啊,你就算是不做了,好歹也跟我知会一声啊,一声不吭的,几天都不见人。”

  江方濂跟牛奶站的负责人道歉,并表示没有结算的工资就不要了,负责人的态度才稍微缓和点。

  “也不是工资的问题,找不到你人,我又临时找学生仔来兼职,这些学生仔没个定性,三天两头的被投诉,现在帮我送牛奶的人都没找好。”

  江方濂一听,大着胆子道:“那我…还可以继续做吗?”

  负责人打量了江方濂一眼,鉴于江方濂先前的表现,他不大放心,“你…行不行啊?别又跑得找不到人影啊。”

  “不会的。”江方濂保证,“以后都不会了。”

  江方濂工作还算踏实,能回头来道歉,态度也诚恳,负责人没有多为难他,“那好吧,没结的工资也不能说不给你,但是你矿工的这几天,我要扣钱的。”

  解决完牛奶站的事情,江方濂整个人松了口气,就像是霍廷说的,他还有事情没有处理完,这个世界上就还有牵挂,这种感觉很微妙,说不上来具体是什么感觉。

  上步梯的时候,霍廷时不时去打量江方濂的表情,江方濂抿着嘴,眉心微微抬起,眼睛都亮了,似乎有点难得轻松和高兴。

  让霍廷意外的是,江方濂还主动跟他说道:“霍老板,楼顶的花坛你是不是没空照顾啊?”

  “啊?”霍廷连转过头,花坛里枯死的植物,他都懒得去收拾,没想到江方濂还惦记着,“怎么了?”

上一篇:猫薄荷

下一篇:我,已婚,当爱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