厄尔尼诺青 第10章

作者:诀别词 标签: 都市情缘 甜文 年下 近代现代

  孟青烟买单的时候张载偷偷看了一眼价格。

  孟青烟转过身看到的就是他有些空白的脸,他奇怪地问:“怎么了?什么东西落下了吗?”

  张载扶住前台的桌子,面容恍惚道:“改天我再请你吃顿饭吧,否则我太过意不去了。”

  孟青烟了然,不甚在意地说:“没什么好过意不去的,贵都贵在那瓶红酒上,你又没喝。”

  听到孟青烟这么说,张载心里才好受一点。

  这附近有一条江,夜色笼罩天空,但江对面的霓虹灯将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倒影在水面上,江风吹来,张载的心在夏天的夜里静了下来。

  他们的车还在那家店里面,服务员说他们十点前把车开走就可以。

  他们沿着江边的道一路地走,晚上有很多夜跑的人,男男女女或顺着人流或逆着人流,老人们带着孩子看江景,还有跳广场舞的大妈们随着音乐不断律动,这是充满活气的感觉。

  他们继续往前走,过了一个马路之后,这里的人变少了一些,声响渐渐地小了,不管是音乐声还是人与人的说话声都被他们甩在了脑后。

  张载分明没喝酒,却还是在这种氛围下产生了一种微醺的感觉,他嘴里哼起歌。

  孟青烟拿出一根烟,问张载:“不介意吧?”

  张载摆了摆手说请随意,于是他把烟点燃了,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朝张载的反方向吐出。

  张载说:“我有好多年没有晚上来这里逛过来,没想到这里变化这么大。”

  一个穿着漂亮连衣裙的小女孩迎面跑来,小女孩还没张载的腿长,但直直地撞在了张载的腿上,把他撞得一个踉跄,幸亏孟青烟伸出手臂挡在了他的后面,他才没有摔倒。

  小女孩一声不吭想要跑走,被孟青烟喊住了。

  “站住。”

  孟青烟放下挡在张载后面的手臂,往前迈了一步。

  张载站在孟青烟身后,看不清孟青烟的表情,只听见孟青烟跟那个小女孩说:“你妈妈没教你撞到人了要道歉吗?”他的语气很温和,像是在逗小女孩。

  但是那个小女孩一脸不耐烦,扭头就想走,一看就是典型的熊孩子,今天只是撞到人,明天可能就是炸窨井盖。

  孟青烟声音仿佛更加柔和了一点,但说出的话却简短又冷漠:“回来,道歉。”

  张载拍了拍孟青烟的肩,说:“算了没事,我也没摔到,我们走吧。”

  那个小女孩听到张载这么说,反而停下来一脸骄傲地看他们,她刚想瞪孟青烟一眼,却像是被什么吓到,猛地瑟缩了一下。

  张载奇怪地看着小女孩突然呆住,然后眼泪快速地聚集,在眼眶打转,他也懵住了:“小朋友,你哭什么,我还没哭呢。”

  然后他顺着女孩的视线想去看孟青烟的脸,没想到孟青烟直接转了过来。

  他的笑容温和又无奈,慢慢地对张载说:“好吧,你说算了那就算了,免得说我们欺负小姑娘。”

  他们俩走出了五百米还能听到那个小女孩哭着喊妈妈,然后一个女人焦急地跑过来,朝着他们这个方向骂骂咧咧后把她带走了。

  张载越想越逗,低头抿了一下嘴,他发觉最近自己的笑点有点低。

  孟青烟从兜里掏出了两颗牛奶糖,给了一颗张载,张载拆开包装丢进嘴里,腮帮子被糖果撑出一个形状,孟青烟淡淡地看了一眼,没有什么动作。

  “你怎么身上还带糖?”张载嘴里都是一股浓郁的奶味,他微微抬头看孟青烟。

  “吃点甜的心情会好。”

  张载奇怪地问:“你经常心情不好吗?”

  孟青烟没有回答他这么问题,而是指着不远处一个街头卖唱,他说道:“去看看吗?”

  “An arrow pierced the kind King’s heart.He lost his life and his lady love.”(一支箭刺穿了仁慈国王的心脏,他失去了生命和他的爱人。)

  英俊又邋遢的歌手在深情的演唱,然而路人行色匆匆,没有人读懂他在这片贫瘠的土地上唱什么,一首歌是一个故事,不同的人唱同一首的歌,那也是不同的故事。

  他们两个人是唯一驻足的观众,所以歌手看着他们露出腼腆的笑容。

  张载从裤兜里拿出了一张皱巴巴的十块钱,那是他身上唯一的现金,不知道已经在这条裤子里放了多久,他把钱放在了歌手旁边的的盆里。

  “嘿,帅哥,要听什么歌吗?”

  张载一时间想不到,说都可以,于是音乐又幽幽地响起,一直持续到他们离开。

  张载到家的时候已经十点多了,他躺在床上,比了一个握方向盘的动作,还在回味刚刚开大奔的感觉。

  下周陈志远的婚礼,他还要准备一身西装,不过西装裤对他来说有点难挑,要不然臀部太紧,要不然裤腿太松,所以他必须要上身试一试才行。

  徐虹和她的贵妇姐妹出国旅游,这两天即将返程,问张载有没有什么想买的,张载想了想,让徐虹给他带一双黑色皮鞋。

  作者有话要说:

  孟青烟男友力MAX,终极阴阳人

第十三章

  假期结束后的第一节 ,有超过三位学生说张载变胖了,这让张载怀疑自己是不是最近锻炼得太少了。

  陈素英说:“张老师,你这个假期过得很舒服呀,下颌骨的线条都看不出来了。”

  张载碰了碰腮帮,摸到了自己的骨头:“真的假的?你们别骗我,否则让你们去操场上跑圈。”

  “没有!真的没骗你!张老师,不信你去上个秤!”大家一下子慌了。

  “好,那我迟点去秤一下。”张载这么说着,随即没有预告地骂道,“谁让你们把手放下来了?姿势摆好!我说过很多遍了,右手握空拳,护腮!否则对方一拳打过来你的下巴就毁了。”

  同学们不情不愿地调整姿势,不敢再吭声了。

  后半节课他先是安排大家做俩俩的拳靶训练,其中一个人持拳靶,另一个人练拳法和腿法,之后再让他们俩俩复习之前教过的一些实战动作,这些都是期末的时候要考的。

  虽然说是散打课,但其实对学生的要求很低,顶多算个入门,大学体育课的重点依旧是期末的身体素质测试。马上要期末了,从下节课开始他打算都安排室外课程,好好让他们出出汗。

  下课之后,张载去器材室的秤上站了一下,回想了一下自己上一次称体重的时候是多重,接着发现自己离一个月前重了整整六斤。

  张载这几年的体重一直保持在130斤左右,大学的时候他的体重浮动比较大,不过那时候代谢好,胖得快,瘦得也快。

  每次一到打省市的比赛或者是学校联赛,他和队里的队友就减肥,每天至少跑五公里,过了中午就不吃饭,只喝葡萄糖,大量补充水分,这样也导致他们很怕冷,每天穿的很厚,晚上睡觉也裹得很严实。这样下来半个月差不多就能瘦十多斤,他就可以参加60公斤级的散打比赛。最多的一次,他一个月减了将近二十斤,差点瘦脱相,跑步的时候甚至晕倒了。

  不过每次比赛之后体重都会剧烈地反弹,反弹地最夸张的一次,他胖到了150斤,之后恢复正常饮食和正常锻炼,人自然又瘦回去了。

  到了真正毕业了工作了,比赛参加的比以前少,这样伤身体的减肥方式也不会再尝试,他的体重也一直很好地保持着。

  张载想了想,这应该是他这两年内最高的体重了。

  他从体重秤上下来,缓缓吐了一口气。

  门口路过一位身材圆润的清洁大妈,看到他叹气就问他怎么了,张载郁闷地说自己胖了。

  那位大妈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语气骄傲地笑说:“你哪里胖?何况胖点有福气,你看看我!”

  张载也笑起来。

  学校后门开了一家炸泡泡店,晚上的时候张载办公室的一个教太极拳的女老师心血来潮,问张载去不去打卡,同行的还有另外三四个体育组的同事。

  张载犹豫了一下,但抵挡不住食物的诱惑,还是答应了。

  “今天课上我学生都说我胖了。”他坐在椅子上很无奈地说。

  这里的桌子有点油,大概是上一桌人留下的,张载抽了几张纸巾将大家面前的桌面都擦干净了。

  旁边的男老师听到他说的话后,晃着脑袋看了看张载的脸,说道:“好像是有一点,没关系,胖了也帅气,还是我们体育组的颜值担当。来,今晚多吃点,吃饱了才有力气减脂。”

  张载吃不来太油的东西,会反胃,但这几天他的嘴又很馋,他挑了一些看起来不是那么油的蔬菜串吃。

  这家店其实并不能被称为一家店,其实只是临时搭起来的一个棚子,如果有城管路过这里,说不定店家马上就要卷铺盖走人,幸运的是这里并不会有城管来巡逻。

  因为是新开业,这几天有开业优惠活动,苍蝇大的店里挤满了人,店里每一桌都坐满了人,他们之前等了二十分钟才进来,现在往门外一看,外面又排起了长队。

  “现在这个时间,他们不用晚自习吗?”有同事奇怪道。

  张载拿着塑料杯喝了一口饮料,听到旁边另一个同事说:“现在大学生逃个课或者逃个晚自习不都是很正常的吗,你看那边那个。”说最后一句的时候他压低了声音。

  他们顺着他手上签子的方向偷偷看去,是坐在隔壁小桌子的一对小情侣,女生手里还拿着一本时政的课本。

  也不知道哪个政治老师没看好人,让课上的学生跑出来了。

  “瞧瞧,这一看就是临时逃课出来约会的,手里都还捏着书。啧啧,这就是大学生啊,真是甜蜜。”

  确实很甜蜜,那对情侣腻腻歪歪,当所有人都是盲人似的,女生时不时亲一口男生,男生的手也搭在女生腰上没离开过。

  张载不觉得很甜蜜,只觉得有点辣眼睛,还有些许的反胃,不过这应该不是那对情侣造成的,而是他的胃真的受不了太多油腻的。

  店里吵闹极了,又带着一股消散不去的汗味,张载更想吐了。他又坐了一会儿,然后站起来说让他们继续吃,自己去外面喘口气。

  他出来的时候顺便把单给买了。

  张载很久没抽烟了,大概是胃里还难受,他去旁边小店里买了一包烟,又怕自己忍不住抽太多,所以没买打火机,随意抽了一根出来然后向路边的一个同学借了个火。

  剩下的烟被他收进运动裤的兜里,他叼着一根烟走远了些,黑暗中一点火光若隐若现。

  学校的前门出去是热闹的步行街,后门出去就是山野。

  这边停了不少的车,有些车的车顶还放着饮料瓶,据办公室其他同事的八卦,每天晚上都有大学生在这后山上打炮。

  张载的目光平静地掠过某一辆车身在不停震动的轿车,出于非礼勿视的原则,他往那辆车的反方向走,离开了那片是非之地。

  没过多久,同事给他打电话,先骂了他一通,说他怎么偷偷把单买了,然后问他跑哪儿去了,他们吃完准备走了。

  张载:“里面太臭了,我在后山这边透透气,你们先回去吧,我再逛逛。”

  张载作为体育组里年龄最小,长相最嫩的,深受大家喜爱与保护。他们听说他在后山,像把他当成小孩似的笑着提醒说:“那你小心点,早点回来,省得看到什么不该看的。”

  “知道,放心吧。”

  张载心说,已经看到了。

  夜间的晚风很是宜人,张载把短袖的袖子都撸到了肩上,看起来像是穿了一条背心,饱满的三角肌若隐若现。

  那根烟已经抽完了,被他碾灭后丢在路上看到的一个铁质桶里。

  不知道在哪里看到过一句话,大意大概是每一个铁桶里都有一片星空,但张载没看到星空,只看到了满满的垃圾。

  也许是今天张载的心情并不算太美好,所以他看什么都不美好,他失去了发现美的眼睛。

  如果是孟青烟的话,可能会在铁桶里发现斑驳的油漆,半截的烟蒂,零碎的纸团,破碎的包装,而这些共同组成了一个世界。

  张载自然而然地这么想着,然后他又想到,他和孟青烟来来往往这么几回,也算是熟悉了些,但孟青烟总给他一种亲密的距离感,两种极端的感受让他感觉自己被拉扯,相处的细节徘徊在舒适与不舒适的之间,张载倍感迷茫。

  这对他来说大约是最诡异的一次交友的经历。从小到大,他的朋友不是身边的同学就是现在的同事,都是与他抬头不见低头见,日日接触的人。

  而张载和孟青烟的初见就莫名其妙,之后更是在如此莫名其妙的遇见和几顿饭局中建立了一点微妙的友谊。

  这种友谊像一座岌岌可危的斜塔,随时可能倒塌,也像平静无波的溪水,只寂静地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