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巫羽
“昆湖一带,本属于戎狄,穹人是后来者。一旦穹人被撵跑,通往规方之路,将畅通无阻。”秉叟觉得穹人被撵出昆湖,未必不可能,世间之事,一切皆可能。
“谢秉叟告知!”姒昊清楚撵跑穹人,通往规方的路就畅通,但不知晓昆湖会结冰。
“孩子,你要一人前往吗?”秉叟看了看虞苏,又看向姒昊。他希望姒昊有个伴,踏上这样艰难的历程,太需要一个相扶相持的人了。
“秉叟,我跟阿昊一起去。”虞苏神情坚定,看着姒昊。
秉叟点了点头,他其实隐隐约约猜测到两人的关系,他觉得这或许并非坏事。他想起古帝时代的一个传说:世子朱和虞陶。世子朱被帝於囚在阳城,任职陶正的虞陶,将世子朱救出。后来,世子朱和虞陶居于洛水,营建小城抵抗帝於,同生同死。
“小苏,你将那些竹简拾起来。”秉叟看向散落在竹席上的竹简,他唤虞苏去捡。
虞苏将它们一一拾起,他把它们收拾整理,屈膝递给秉叟。秉叟未接,他意味深长地颂着:“民可近,不可下。民惟邦本,本固邦宁。”
这是当年一位帝族贤者在亡国后发出的反思,姒昊相当熟悉。他很小的时候,吉秉就教他颂过。从秉叟口中听得这样的词语,姒昊心中感到一份苍凉和沉痛。
“帝子,这些是帝邦亡国的原因,一条条列明,而今交予你们。”秉叟看着虞苏,他一生见过许多人,他在他身上,感受到一份独特的感觉。饶是他这样一个擅长讲故事的人,也无法去用言语表达。
虞苏收起竹简,将它们像宝贝一样捧在怀里,低身向秉叟沉重地行礼。他意识得到,秉叟将竹简交于他,而不是姒昊。他是辅佐者,追随者,一生都将相伴左右,必要时予以警告。
姒昊带着虞苏拜别秉叟,来见这位老人前,他们心里还有迷茫,此时前方的云雾,都已散去。
出秉叟家,天色已黑,姒昊执住虞苏的手,温语:“往后,我教你帝文。”虞苏搂抱着怀中的竹简,轻轻点了点头。
帝文掌握在极少数人手中,就像观象测时的能力,这是君主和卿臣的特权。
两人将一起离开虞地,前往缗地,前往戎地,前往规方。路途很漫长,也许要花费一年两年,也许五年六年,不得而知。
虞苏不感到害怕,他真正害怕的是姒昊独行。他放手让他独自一人离去,他将无法度日。
回到家中,屋中昏暗,空无一人。虞母已经睡去,虞父前往枣坡。
姒昊和虞苏携手入房,同枕而眠。
早上,虞父回来,带来邰东。邰东一进屋,看姒昊的眼神很怪,看来虞父已经告知他姒昊的事。邰东是个见多识广,为人镇定的人,他很快就冷静下来,坐在火塘前呼呼喝汤。
家中五人,虞父、邰东、虞苏、姒昊,还有吉华。虞母出去採菇,跟着隔壁阿耳的妻子禾姊一起离开。
邰东喝完一碗汤,感觉身子暖和许多,他着凉了。为以最快速度赶来虞城,他昨夜露宿,没席没被,没奴人伺候。
抬眼瞪向姒昊,邰东心里苦,他总不能怪帝子隐瞒吧,那就怪牧正好了。他们多少年的老友,牧正老皋居然坑他,关于姒昊的事,就没告诉他一句实话。
“缗地的商队前往戎地贩货,多从桑城出发。”邰东讲要事,他是个陶贩,他的家族从事贸易历史久远,去过缗方和戎地。
“桑城合适,正好不必经过来戎的地盘。”姒昊和虞苏坐在一起,他握住虞苏的一只手。他不急于要怎样怎样,一切以安全为要。
“易货嘛,就是携带缗人的丝,河洛的彩陶,去换戎人的铜器、美玉。商道怎么走,路途怎样,我不清楚。你们最好在桑城多留些时日,先学点戎人的语言。”
邰东长叹一口气,再没能往下说,他看着虞苏,一脸忧愁。他觉得自己会被妻子虞雨责怪,他居然在告诉小舅子怎么去戎地那么可怕的地方。
虞人没几个人跑戎地去,太远了,要是有去无回,他可怎么交代。
“可以充当缗人商队,学学缗人的语调。”吉华听得邰东的话,说了自己的看法。任虞缗的语言非常相似,只有一些词语的发音不同,可以模仿下。
“学几句戎人的常用语,应当不难。”姒昊觉得都不是问题,桑城戎缗混居,有学习的机会。
“姊夫,我们会在缗地住段时间,找条安全的路线再出发。”虞苏知姐夫担心他,他会万般小心,保有性命。
“顺便去缗邑看看云儿,你大姊夫是卿臣,能帮你们点忙。”虞父去过缗邑,熟悉这位女婿,人很可靠。虞云也就虞苏这么个弟弟,打小虞苏就被姐姐们宠爱。
“嗯,阿父我们会过去。”虞苏点头,他已经好多年没见过大姐。
“你们东西都准备好了吗?”邰东看了看姒昊和虞苏,听说他们后天就要出发,他还是很吃惊。姒昊颔首,虞苏说:“准备好了。”
“必须多带些财物,戎人贪财,但也重言诺,有财能买条命。”邰东从腰间解下一个布袋,里边沉沉甸甸,显然是贝币。
他财大气粗,为人慷慨,何况是给他喜爱的小弟,还有这位来历不凡的帝子呢。
“我有不少资财。”看着邰东拿出来的布袋,姒昊心里感激。他知他贩货不易,不想拿他钱财。
“我给小苏路上花费。”邰东把布袋往虞苏怀里塞,他看着他温雅的样子,心里不免又要难过。虞苏捧着布袋,没拒绝,也没接受。他想起他的二姐虞雨,他挺内疚。
要和姒昊前往戎地的事,虞苏没敢让二姐和母亲知道。他们商议过,日后就告知母亲和二姐,他和姒昊去缗地生活。
一群人在火塘边商量,大大小小的事都要考虑,人多思考得全面,能帮着出谋划策。他们直到虞母採菇子回来,才换个话题,假装是在闲谈。
对于儿子和姒昊要去缗地,虞母的意见不小——要是知道是去戎地,绝不赞同。虞母想缗地有大女儿和女婿在,相互有个照顾,这才同意了。
傍晚,虞母和虞苏准备晚饭,虞父将姒昊叫到一旁去谈话,邰东跟着吉华前去馆屋。大家都有事忙,在虞母看来一切都很正常,她煮饭时,问虞苏:“阿蒿的朋友,一会过来吃饭吗?” 虞苏跟虞母介绍过,吉华是任方的使臣,姒昊的友人。
这些天,吉华不时过来。他平易近人,跟虞母,虞父都能聊上。太平易近人了,以致虞母一直忘记他是位大贵族,可是任方的使臣。
这两天,虞苏天天在家陪伴父母,煮饭,提水,扫地,纺线,缝制衣服。虞母也很忙,每夜织布到很晚,为多做套衣服,给姒昊和虞苏穿。
眼看第二日就要出发了,一家子围坐在一起,谈着一些琐碎的事情。他们喝酒吃肉,闲谈,到深更才去睡下。姒昊关门,虞苏在火塘边忙碌,堂上只剩他们两人。他们一点睡意都无,坐在火塘边,双手相握,依靠在一起,将屋子打量。
依依不舍,不知从何时起,这家不只是虞苏的家,也像似姒昊的家。在这里,他们有一双父母,许多亲友。
再次回来,愿一切依旧。
他们会回来的!
作者有话要说: 假秉叟:孩子,你以后会成为他的终身伴侣,这本训夫之册,你好好保存。
导演:我还是让他们一起上路了,前路险恶,昊总好好照顾鱼酥啊。
第78章 缗道上的相随
天未亮, 虞母在屋中做饭, 姒昊和虞苏在院中忙于将物品驮马背上, 虞父在旁观看,有时过去搭下手。今日,姒昊和虞苏将离开虞城, 跟随虞戍北的队伍,前往明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