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之赫蓝
碍你的眼。
-小舅舅,这份贺礼,你满意吗?
惊雷落下,暴雨如注。
唐忻旦手一抖,手机直接摔到了地上。他弯腰去捡,捡了两次都没能成功。谢铭扬帮他捡起手机,放到了他的手里。
视频背景在顾世华家,唐忻旦明明手脚都是软的。却很冷静地打了120,甚至连顾世华的电话他都打了一遍。打完电话,唐忻旦拿起车钥匙,开门就准备走。
谢铭扬哪能不知道出事了,看唐忻旦状态不对,连忙不放心地追上,去帮他开车。
暴雨砸在车窗上,唐忻旦整个人的氛围都变了,一路上没说一句话。到了顾世华的小区门口,唐忻旦告诉谢铭扬他待会要去几栋几单元几楼哪个屋,让谢铭扬去停车,他自己先下车往那边赶。
这时候也顾不得伞不伞的了,唐忻旦冒雨跑了一段,进电梯,出电梯,发现顾世华家的门虚掩着。
唐忻旦直接进去,屋里没有亮灯,卫生间的门紧紧关着。
他知道纪蕴就在里面,有些不敢去确认,生怕看到不愿意看到的一幕。但无论接下来会看到什么,他总还是要去看的。唐忻旦伸手,转动门把手。
门没有反锁,轻易就被打开,一股血腥味扑面而来。
在这股血腥味中,有道很虚弱的声音在问:“谁?”
人还在,唐忻旦松一口气。
怕吓到他一般,唐忻旦轻声回:“是我,唐忻旦。”
纪蕴隐在黑暗中,唐忻旦只能听到他低低的声音:“你终于肯来了啊?小舅舅,生日快乐呀。”
“啪——”灯被打开,唐忻旦看清了眼前的情况。
纪蕴垂着头,安安静静地蜷缩在浴缸里,浴缸里有半缸水,已经被染成红色。他一只手浸在水里,另一只手捏着把匕首。
唐忻旦安抚地说:“先把匕首放下,我们去医院。”
纪蕴缓缓抬头,仔仔细细地看唐忻旦:“之前一脚踢开濒死的我,现在又打算抱着我的尸体哭吗?你好虚伪啊小舅舅。”
唐忻旦没有说话,他去常备药箱里拿了纱布,把纪韫那只满是伤口的手从水里捞出来。不断有血丝从伤口渗出,唐忻旦手脚冰冷,将纱布缠上纪韫的手腕。
他想要拿走纪韫手上的匕首,可是纪韫死死
地握着,他只能放弃。
他把纪韫从浴缸里抱出来,纪韫已然成年,加上衣服裤子都浸满了水,自然是很重。唐忻旦咬着牙,抱得有些吃力。
他们好久没有这么近距离且安静地待在一起了,纪韫问他:“短信都看到了吗?”
唐忻旦把纪韫放在沙发上,又去找了一张毯子,裹住纪韫,为他取暖:“120就快来了,再坚持一下。”
纪韫问:“觉得恶心吗?你生气吗?”
唐忻旦说:“别说话,保持体力。”
纪韫闭上眼睛,靠着唐忻旦:“我一直以为,我那么强烈地想要得到顾世华,仅仅是因为喜欢他。后来发现,顾世华对我来说,只是根□□。我只是更讨厌看到,你幸福的样子。”
唐忻旦的动作顿了一下,他摁压着纪韫手腕的伤口:“不要睡,眼睛睁开。”
纪韫没有睁眼,突然滚下一行泪来:“你一直活得很痛苦吧?那场车祸,死的为什么不是你呢?”
无论怎样让他保持体力别说话,纪韫就是不肯闭嘴,唐忻旦干脆不再阻止。
纪韫断断续续地低声说着话:“知道我为什么会知道吗?你心里有愧,自己在梦里说出来的。”
唐忻旦麻木地说:“你不要睡。”
他依稀回到了车祸那天,那天也是下着暴雨,视线不好,他们的二手面包车被货车撞飞。
肇事车辆逃逸,姐姐姐夫当场死亡,他却堪称奇迹一般幸存,连伤都是轻伤。
那以后的很多时候他都会想,如果那天他没有肚子饿,没有想吃那碗米线。他们早早地在暴雨来临之前开过那个路段,车祸是不是就能避开?
已经发生过的事,最不能想的就是“如果”。车祸过后,失去亲人的痛苦,加上巨大的愧疚感,足以让唐忻旦痛不欲生。对上小纪韫哭得红肿的眼睛时,他更是恨不得死的是他。
唐忻旦工作之后,开始有钱找心理医生,他的心理医生一遍遍地帮他做心理疏导,对他说,那只是巧合,不是那碗米线的错,不是他的错。
可他还是会做噩梦,还是会恨自己。
纪韫说:“你躲着我吃药,我一直知道。我都看着你的。”
“你痛苦才是对的,他们都死了,你怎么有脸偷偷幸福呢?
远远地,有人声传过来,应该是急救的人过来了。唐忻旦说:“120到了,别怕。”
纪韫依旧答非所问,他缓缓睁开眼睛,看着唐忻旦说:“小舅舅,以后我们大概都不会再见了,送你个临别赠礼好不好?”
谢铭扬先120医护人员一步进的屋,刚好撞上这一幕。
纪韫说:“你这辈子都别想走出来。”说完,扬起匕首,从背后捅向唐忻旦。
谢铭扬吓得魂都飞了,也不知道他哪来那么快的反应速度,立刻飞身上前,徒手接住了那把匕首。
顿时,温热的血滴到了唐忻旦的身上。
◎作者有话说:
害,昨天码完字进入贤者时间,说了“怎么感觉要完结了”的话。
那是瞎说的啊!你们别信!
我还没写我糖和我猫谈恋爱DOI呢,不完结不完结。
谢谢老板们!啵!
这章30个红包呀
第055章
谢铭扬一手握着匕首, 一手格开唐忻旦,把他挡在安全距离之外。纪蕴抽出匕首,谢铭扬吃痛松开。
纪蕴握着滴血的凶-器, 摇摇晃晃往后退。他自始至终没有看别人, 只盯着唐忻旦,脸上的表情,也不知道是哭还是笑。
纪韫眼神决绝而又戚惶,轻声说:“你不要我, 那我走了。”
“再见了, 小舅舅。”
唐忻旦似有所感,扑过去:“纪韫!纪韫!”
然而纪韫根本不给任何人反应的机会, 反手将那把匕首划开了自己的脖颈。
血溅到唐忻旦的脸上, 进了眼睛, 被稀释后流出来,顺着脸颊往下淌。
唐忻旦膝盖一软,跪了下来。
世界仿佛静止。
眼前除了红, 还是红。
一群人围上去, 吵吵闹闹,似乎过了好久,又似乎根本没多多久,那群人把纪韫带走。
唐忻旦像被抽去了灵魂一样,眼神发直,挣开背后不知道谁的怀抱,跌跌撞撞地跟上去。
时光回溯。
城市一角的廉租房内, 挂着昏黄的灯,姐姐说:“旦旦,帮我看会儿小韫,我去小卖部买点东西。”
小纪韫坐在席子上,一笑露出两粒小米牙,咿咿呀呀地比划着小手,唐忻旦拿手指轻轻戳他小脸,指尖传来软乎乎的触感。
日子清贫却算快乐,小纪韫没什么玩具,有时间的时候,姐夫会扛着小纪韫转圈。每次这个时候,小纪韫会被摇得晕晕乎乎。然后扒拉住姐夫的脑袋,笑成个小傻子。
唐忻旦写着作业抬头望一眼,也跟着笑。
后来,人没了,家散了,日子却还要过下去。
十八岁的唐忻旦,晚上垂头丧气地回到家。
他在打工的地方受了欺负,还被扣了钱。马上冬天了,纪韫脚上还穿着单鞋,他交了房租,剩下的钱要吃饭,还要买冬鞋。
唐忻旦写了会儿作业,觉得好累,他钻进被窝想好好睡一觉。却在被窝里摸到了浑身烧得滚烫的纪韫。
他又从被窝里爬出来,背着纪韫去小诊所。纪韫伏在他的背上,忽然哭起来,说好难受,想爸爸,想妈妈。
想,谁不想呢?
一幕一幕,幸福的,难过的,在眼前
飞快掠过。
唐忻旦呆呆地看着毫无生气的纪韫,他从来不知道,纪蕴这样恨他。
-“你痛苦才是对的,他们都死了,你怎么有脸偷偷幸福呢?”
-“你这辈子都别想走出来。”
-“你以为你养育我,我需要感恩吗?不,那是你该还的债。”
-“你一直活得很痛苦吧?那场车祸,死的为什么不是你呢?”
救护车争分夺秒地在路上飞驰,唐忻旦恍恍惚惚,某一瞬间,他忽然想:
是啊,为什么那场车祸,死的不是他呢?是他害得纪韫父母双亡,纪韫应该恨他。
他无法像姐姐姐夫一样,给纪韫幸福的家。他也没有注意到纪韫的内心世界,没有教育好纪蕴。他是无能的罪人,怎么配去记恨纪韫。
他冷血冷心,说纪韫是外人,对纪韫见死不救。
他是懦弱的凶手,因为惧怕煎熬而推开纪韫,是他把纪韫逼上绝路。
都是他的错。
救护车飞快地开到医院,纪韫躺在手术推车上,被推进抢救室。唐忻旦像是失去常识一般,差点跟进去,又被关在了门外。
明明是夏天,他却浑身泛着寒气,微微发着抖。耳朵里一直响着各种各样的声音,吵得他头痛欲裂。
唐忻旦目光呆滞地看着抢救室的门,不知道这门下一次打开,纪韫是生还是死。
纪韫死了,他不知道该怎么办。
纪韫没死,他同样不知道该怎么办。
唐忻旦往后退一步,撞上一个人,那人从身后揽住他的肩:“哥。”
唐忻旦转过身,看到谢铭扬,像是不认识他一样。过了几秒钟,唐忻旦才反应迟钝地去拉谢铭扬的手。
他拉起谢铭扬的右手,很慢地检查了一遍,没有任何伤口。又去拉谢铭扬的左手,谢铭扬的左手包着一块小毛巾,毛巾上浸满了血,什么处理都还没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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