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反派二姐
他醉了,蔺逾岸想,他肯定是醉了。但我也醉了,这是此刻能发生的最坏的事,这是一个巨大的错误,我们明天都会非常后悔。
他也许是认错人了,也许只是太孤独了,自己只是一个不合格的替身,一个工具人,一个恰好出现在这里的倒霉鬼。
那又如何呢,他又想,自己总归已经为暗恋的死亡进行过完整的哀悼,就算是回光返照的假象,就算是时机糟糕的春梦,也总归不会比两人如今的关系更差。
他有点伤心,更多的却是兴奋。
太好了,于是他在心里对自己这样说:错到底吧,别留一丝情面,别留一点回头路,别留一星半点挽救的机会。
闻一舟衣服下的身子非常瘦,好像骨架下就是内脏了。他膝盖头满是淤青,腰间也乌了一块,瘦骨嶙峋又可怜巴巴的,根本称不上一具性感的身体。可对于蔺逾岸而言,这就是最诱人的景色——他根本不需要闻一舟再多做什么,就已经觉得比过去所有疯狂的幻想加起来都要刺激一百倍。他魔怔般地伸出手掌,贴在闻一舟冰凉的皮肤上,看见他汗毛竖起,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但闻一舟没有躲,他的心跳真实地从手心传来,和蔺逾岸的脉搏达到共振。
地板很硬,沙发旁的空间很逼仄,手边也没什么其他能帮上忙的东西。但蔺逾岸已经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即使闻一舟立刻反抗他、咒骂他、踢打他,他也不可能停下来了。
可闻一舟没有,他从头到尾一直咬牙沉默着。即使紧张到几乎有些害怕,却仍然克制着自己的颤抖和推拒,几乎是顺从地接受了一切。
直到高潮来临的那一瞬间,闻一舟面对面紧紧抱着他肩膀,手指抠进他皮肉里,脸埋在他颈侧,终于难捱地啜泣起来,不知道是因为伤心还是快感,亦或二者皆有。
蔺逾岸隐约听见他一边流泪,一边低声抱怨:“一个二个,都这样……”
他动了动脖子,汗湿的脸颊蹭着闻一舟头发,试图听清他在说什么。
“全都……擅自做决定。说走就走,这不变成一样的了吗?”
作者有话说:
熟悉我的朋友,知道这里理论上会有一整章的车,连做三章也不是没有可能。但是,大人时代不同了!
第12章 清单
闻一舟知道有关于那个叫路易的男生,是在一个非常偶然的契机之下。
他本来和同志圈内的其他人就不熟。从小知道了自己的性向之后,闻一舟在青春期里有过短暂的迷茫和恐惧,但没用半年时间就消化了一切,从此便还是该怎么生活就怎么生活——从未刻意隐瞒,也无意找同类获得归属感。他本来也不是太过于在意别人想法的人,只坚守自己认定的事,无论是选择朋友,选择恋人,还是选择喜欢的专业和想做的职业。父母从很久以前就说他是个倔强的小孩,何谦偶尔也因为他一根筋的执拗而恼火。只是他似乎从没对父母老师妥协过,却在漫长的七年里为何谦改变了不少。
他曾思考过,大概究其根本,这一切只源于他那点可笑的自尊。或许潜意识里,他总觉得不论是学校的老师还是原生家庭的父母,都是被硬塞给他的配置,于是反骨像是焊接在他背上,让每一个亲近的人都不得好受,避无可避地被他的别扭戳中。而何谦,何谦是他长大以后在主观意志下选择的人,是他必须要负责、要经营、要坚持的决定。
好像若非如此,就跟是认输了似的,他才不要认输。
幸运的是,两人的性格其实相当互补,生活习性也算合拍——闻一舟虽然不喜欢无意义的社交,但有何谦半是玩笑半是强迫的安排,即使舒适圈被踩来踩去,但总归没有年纪轻轻就活成一个固执的老头。除此之外,两人的事业方面几乎毫无瓜葛,技术细节千差万别之外,职业环境也无一相通。除了平日里会礼貌性地询问下对方工作的近况,其他时间都安安静静地专注自己手中的项目。自己会在何谦案子收尾的时候表示庆贺,对方会尽量到场自己重要的演出,这就是他们对彼此最妥当的支持和鼓励。
不幸的是,认为这样的日子就已足够且近乎完美的,似乎只有自己一个人。很显然,何谦还想要更多,他也还需要更多。
何谦是一个粗浅接触下来相当像“直男”的人,有些男人的自信和傲慢,与男孩的幼稚和大大咧咧。这样的人大概很吸引同性异性的喜爱,何谦从学生时代开始也一直是一个很典型的“受欢迎的人”,闻一舟早就习惯了。
他是太过于习惯了,习惯了别人对何谦示好,习惯于自己作为社交圈子里的隐形人。他本就不会讨人喜欢,也没有这方面的兴趣,除了个别喜好奇怪的家伙总盯着自己不放,他在工作之外的与人相处,向来都只是何谦的“加1”。
何谦第一次说起路易,是随口当做一件趣事,“新合作的甲方联系人也是gay”,就这样不咸不淡的一句话。他那时不知道何谦私下偶尔——现在想来或许不是偶尔——会刷同志交友软件,更不可能知道他在上面刷到了路易,两人还双双右滑了。他不查手机,也不过多过问何谦的行踪,对方晚归时会发消息说自己“有事”,大部分情况下这两个简单的字已经完成报备。他从不在意独处,也不会细问什么,虽然他也不是没有奇怪过——为什么这个项目需要在会议之外和甲方联络那么频繁,要吃饭,要应酬,要出差,毕竟何谦对于他的态度也可谓是坦荡——他甚至连交友软件的聊天提示音都没有关。
若非后来一群人在红酒庄度假时,何谦的一个朋友正巧坐在闻一舟身侧用软件聊天,他听着耳熟,就随口问了一句。对方不疑有他地向他展示了这个软件,甚至还调侃他居然连这个都不知道,不愧是关系稳定的老夫老妻。对方不知道,自己的脸色正随着他轻浮的介绍,和屏幕上那些露骨的照片与直白的文字而逐渐变得铁青。
若非是这样的一个偶然,要不是熟悉的消息音响起得太过频繁,他估计还会被何谦骗很久很久。
他一刻也没有等,什么按捺住气愤去收集证据,或者委婉地示弱来唤起同情——他的基因里统统没有这些智慧。面对他的质问,何谦非常坚定地表示他们就是聊天而已,绝对没有发生肉体关系。何谦几乎称得上磊落地把应用消息给他看了,闻一舟往上翻了几页,的确没有什么露骨的内容,只是闲聊,就像何谦所说的那样。
但他的心情更加坏了,可以说是坏透了,何谦不知道那些闲聊有多刺眼。那两人基本每日都会聊天,什么都聊——有趣的梗图和段子,无趣的生活上锁事,事无巨细。他已经想不起自己上次是什么时候跟何谦说过这么多话,交换过这么多情绪,除了在校园里谈恋爱的那几年——年轻人的生活没有那么多重要的大事,年轻人的喜爱也一点藏不住。所谓“分享欲就是赤裸裸的告白”,闻一舟以前看见这句话时没有感想,转眼就被抽了狠狠的一巴掌。
他看不下去了,把手机扔回给何谦,问对方想怎么办。何谦几乎是有些恼羞成怒地反问他什么意思,问他又想怎么办。闻一舟不知道自己当时是什么表情,也记不太清自己说了些什么话,总之是刺痛了何谦的神经。对方跳起来开始细数他的缺点——他的冷漠,他的毒舌,他的不留情面,他有什么都憋在心里,他不愿意主动沟通,也不愿意依赖自己,甚至有时候连他到底喜不喜欢自己都不清楚,让他这个男朋友当得一点存在感都没有。
何谦的控诉清单源源不绝,他默不作声地听着,想着自己此时此刻的反应是不是又落入了“不愿意沟通”这一条罪状。
“所以这都是我的错?”
闻一舟最后只说了这一句话。
这一句话却瞬间终结何谦的演讲,他因为激动脸涨红,胸口一起一伏地平复了老半天,最终说:“不是,对不起,是我不好。”
闻一舟没有回应,但他已经无法容忍和这个人再共处一个空间,于是一个人连夜离开了红酒庄,自己回了家。
几日之后,何谦也回来了,两人之前气氛虽然尴尬,但已经没有之前剑拔弩张的态势。闻一舟没有再追究过有关于路易的事,也没再听到过那种消息的提示音。明面上看起来,这篇就算是翻过了,但他知道,自己心里一直有一根刺——那次争吵不过是一场风浪,掀起了平静的海面,露出了冰山尖角下面巨大的身躯。
何谦大概也是这样想的,因为至此以后,两人都能清晰感受到这段关系飞速散架的过程。只不过“模范情侣”的帽子还套在他们头上,“七年恋情”的惯性也仍推着两人不情不愿地朝前走。
然后差不多是在大半年以前,两人的关系几乎已经退回了室友的状态,就在何谦确诊前不久,闻一舟几乎已经可以从空气中嗅到“分手”两个字——这个念头时不时地盘旋在二人脑中,但谁也没真的说出口那句话。
毕竟他们也曾热切相爱,毕竟他们也曾亲密无间,毕竟直到现在,他们也的确真心在乎彼此、关心彼此。毕竟已经在一起这么久了,就这样在一起一辈子,也不是什么很难想象的事。没有一丝由头就要放弃这一切,谁也下不了这个决心。
然后命运帮他们做了选择。
闻一舟睁开眼,发现自己刚才竟然短暂地睡着了一会儿,酒精的效能再次发作,天旋地转间还觉得有点犯恶心。他目光落在天花板上,余光瞄到旁边原本躺着的人沉默地坐直身体,背对着他,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不知道自己在昏睡的时候,因为记起了不太愉快的往事,无意识间叫出了何谦的名字,被身旁的人听了个正着。
闻一舟迟缓又费力地站起来穿裤子,蔺逾岸纠结地看着他瘦骨嶙峋的背,不发一言。
做完之后,气氛再次冷却下来。蔺逾岸心想果然,自己就是个短暂的替身 — 不,替身至少还和原主有些相似之处,还能见到一些虚假的温柔表象呢,他至多算是个工具人。
闻一舟大概是之前哭太久,声音有些哑,低声问:“之前那次,在红酒庄。”
蔺逾岸疑惑道:“嗯?”
“我不是提前走了吗,”闻一舟斟酌着,“我走了之后,你们又……何谦有没有说什么。”
蔺逾岸已经大概知道了那次他们吵架的真实原因,瞬间明白了他想问什么。“没什么特别的,他就说……”
蔺逾岸开了个头忽然可疑地顿住,一股不悦的气流逆着食管而上,堵住了他的喉咙口。
“怎么了?”闻一舟回头看他。
蔺逾岸干巴巴道:“我忘了。”
“什么啊。”
蔺逾岸更清晰地又说了一次:“没什么,我就是不想说了。”
闻一舟挑起眉:“是不记得了还是不想说了?”
他几乎是气鼓鼓地道:“都是。”
闻一舟有些纳闷:“发什么脾气。”但也没有再说什么。
也许在被哭着抱住的时候,在耳鬓厮磨情难自禁的时候,在身体贴合、汗液都相融在一起的时候,一些不切实际的幻想于蔺逾岸心脏底再次冒头,自不量力地蠢蠢欲动。但当闻一舟昏睡过去,嘴里喃喃喊出何谦名字的那一刻,那被欲望和冲动烘起的一腔热血,毫无防抗地被彻头彻尾浇了个透凉。
他心灰意冷又受尽屈辱,默不作声地抽了几张纸巾,一点一点擦干净身上的痕迹,然后垂头丧气地从地上一堆衣服里扒拉出自己的裤子。
好没意思,他心想,虽然是自己一直以来梦寐以求的事,但这样根本一点也不开心。
这算什么美好的回忆吗?根本称不上吧,早知道就该咬咬牙直接离开的。
这次一定要……这次绝对……他像是和自己较劲般翻来覆去地无声念叨。
可闻一舟却忽然说:“有人邀我四月份演出,我答应了。”
蔺逾岸闻言立刻惊讶地抬起头,激动道:“真的?”
他原本低眉顺眼地皱着鼻子,却一瞬间满脸放光,关键是还光着身子。此情此景堪称荒谬,闻一舟却觉得有点好笑。
闻一舟板着脸点了点头:“嗯。”
闻一舟此前已经拒绝工作好过次,到后来乐团放弃轰炸联系他,邀约也少了很多,蔺逾岸早就担心再这样下去人就废了。他觉得自己好不争气,但想到对方生活能更好一点的话,他还是由衷地感到开心。
“所以明天开始我要练琴了,”闻一舟平静地又丢下一枚惊雷,“早上8点,你来送我。”
蔺逾岸傻乎乎地张大了嘴:“啊?”
“怎么了?不是你答应要代替何谦要照顾我的吗?”闻一舟居高临下地发号施令,其实心里根本没底,“以前都是他送我的,怎么,不愿意?”
蔺逾岸苦苦思考了半分钟,最终还是点头答应:“我明天8点会来的。”
作者有话说:
群众:狗狗站起来!
闻一舟:狗狗sit。
第13章 肌肉
蔺逾岸多年来都保持着晨练的习惯,早起本身就是默认设置。只不过他今天跑了步,洗了澡,买了早饭,也才不过七点出头。蔺逾岸觉得自己跟小学生春游前一样兴奋实在有点没脸看,穿好外套坐在玄关抖了一会儿腿,还是决定提前出门,怀着忐忑的心登门造访。
他在闻一舟楼下停好车,特意选了爬楼梯上去,在门外转悠了三圈,终于敲响门。敲过等了片刻,他把耳朵贴在门上听——一点动静没有,于是又敲了一次。
“踢踢踏踏”的声音越来越近,门开了,闻一舟还穿着居家的睡衣,眼睛半睁半闭,一副炸毛的表情——除了琴盒收拾得光亮如新摆在客厅的正中央,整个人都一副完全没有准备好的样子。
“这么早。”闻一舟闷声闷气地说。
“七点半了,”蔺逾岸说,“等会早高峰呢。”
“唔。”
见闻一舟恼火地满客厅乱转,似乎不知道该先做什么好,蔺逾岸走到沙发边坐下说:“你慢慢来,我等你,我还带了早饭,呃,等会车上吃吧。”
闻一舟钻进浴室去了,关在玻璃门背后的水声响起,蔺逾岸把双手搁在膝盖上,老老实实地等着。二十分钟后,闻一舟收拾妥当——他头发太长于是随手在脑后扎了一下,前面落下两绺别不到耳后的,因为洗脸而湿润,莫名很有艺术家的气质。
闻一舟毕竟已经很久没有正常作息过,困得要命,坐在副驾驶里哈欠连天。
蔺逾岸把塑料袋放在他腿上:“没有胃口吗?起得早,还是吃点东西。”
闻一舟兴致缺缺地扒拉塑料袋朝里看,随口问:“你呢?”
“我吃过啦,买的时候就在店里吃了。”他顿了顿,又小声补充一句:“这次是真的。”
闻一舟一愣,也想起上次对方说自己吃过饭了结果肚子咕咕叫的窘事。
他轻哼了一声,人稍微清醒了些——何谦有点洁癖,以前从来不让他在车上吃东西,他抽了两张纸巾垫着,跟开盲盒似的小口咬开包子,发现是自己喜欢的梅干菜肉馅,起床气顿时消了不少。
他吞掉包子,又开始啃烧麦,含糊不清地问:“你不怕车里有味道吗?”
“什么味道?”蔺逾岸反问。
“就吃东西啊,包子的味道。”
蔺逾岸不明所以:“无所谓吧,你觉得有味道吗?要不要开点窗?”
“没事。”闻一舟咬着牛奶的吸管,麻木地凝视着道路前方。
闻一舟的排练室离家不太远,但因为都是市区,走得不算快。长长的汽车尾灯照耀着社畜的无奈,身侧飞速穿行的电瓶车又充满了斗志昂扬的朝气,闻一舟把袋子系好擦了擦手,感觉终于醒过神儿来了。
蔺逾岸问:“你几点结束?”
闻一舟说:“差不多五六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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