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舔狗继承的遗产 第10章

作者:反派二姐 标签: 近代现代

  蔺逾岸点点头:“嗯,我训练结束时间也差不多,我来接你?”

  闻一舟答:“好。”

  沉默片刻,他又说:“好久没回去了,还有点紧张。”

  蔺逾岸有些惊讶,闻一舟居然会如此诚实地示弱,又听见他接着说:“一言不合耍消失了这么久,进去了就被撵出去也正常。”

  蔺逾岸笑起来:“不会的。”

  闻一舟挑眉看他:“你又凭什么知道?”

  “我当然知道,记得上次我说和孙燕齐偶遇,他拉着我说他很担心你。”蔺逾岸在等红灯,手指头悠闲地敲着方向盘,“他们都很理解你、体谅你,也都真心希望你能回去,还让我好好和你说说。所以,他们最近看起来和你联系得少了,并不见得就是因为得不到回音而生气,可能只是怕打扰你。”

  闻一舟拧着眉头,有点不爽自己的担忧被完全猜中,嘴上依旧不饶人:“哦,知道得很清楚嘛,明明根本没说过几句话,一副好像很了解的样子。”

  蔺逾岸嘴角噙着笑意:“虽然是没说过几句话,但也见过挺多次了吧,你们以前每次演出不都在吗,偶尔还能在你家碰上。”

  闻一舟忽然想到,旁边这家伙的确几乎每次演出都会到场。有时候他上台的时候就能在何谦身侧看见他,有时候直到谢幕后才会发现对方——偶尔是和朋友,也会独自前来,常年挂着喜滋滋不知愁的快乐神色,对他说恭喜,演出很好看。

  他这才意识到,蔺逾岸或许甚至比何谦来看他演出的次数都多。

  以前他刻意忽视了这份近乎讨好的亲近,因为实在不知道怎么处理,也着实无法回应,如今这种热切的尴尬又变得鲜明起来。

  随即他又意识到一件事,对方总是挂着那样的笑容,也许是因为自己每每看过去的时候,永远只会面对那样的笑容。

  原来如此,原来是这样啊。

  蔺逾岸对此一无所察。他撂下闻一舟后,掉头去了训练场,大家纷纷还奇怪他今天怎么没有骑自行车。

  比起心情复杂的闻一舟,蔺逾岸这边感觉也十分微妙。

  首先,是和喜欢的人稀里糊涂地睡了。

  单单这一项,已经排上近年来冲击榜的第一名。至于怎么睡的,为什么睡了,是闻一舟临时起意,还是自己趁别人酒后乱性,他统统都没想明白。

  其次,是睡过之后,闻一舟似乎并没有对他发火,反而态度非常平静,好像这根本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害他也不敢一惊一乍,只得把震惊和困惑憋在心里。

  最后,是闻一舟奇怪的要求。虽说是打着“替何谦照顾他”这个名头,但此前闻一舟明明对此很反感,甚至还明确说过让他“不要管”,“少自以为是”,为什么忽然愿意让他重新出现在自己眼前了?

  想来想去,蔺逾岸只能得出一个结论——闻一舟是真心想要重新做音乐,他对音乐一直很认真,对演出也很看重,所以要专心练习。但闻一舟讨厌人群和公共交通,自己又不会开车,别的朋友长久没有来往也不好意思开口,所以只能让他帮忙。

  一定是这样,蔺逾岸点了点头——我懂了。

  亏得他之前做了那么久的心理建设,下决心放弃这段不见天日也不可能有结果的暗恋,结果接下来的日子还要和闻一舟朝夕相处,这不是折磨人吗。

  但至少,这比起被闻一舟臭骂一顿之后老死不相往来的结果,可以说是好太多了。

  算了,蔺逾岸拍了拍脸颊——别多想,少做梦,不要重蹈覆辙。

  就这样,他半是开心半是忧郁地度过了平常的一天。

  下班之后,蔺逾岸回到排练室来接人。他揣着兜在楼下大厅等了一会儿,迎面遇见正要离开的孙燕齐。对方看见他之后非常激动,拉着他的手一脸欣慰:“我就知道!你这人真不错啊!”

  蔺逾岸知道对方一定是误会了,以为闻一舟决定回归工作是亏了他的劝说,不由得讪讪:“啊……没,是他自己啦……”

  孙燕齐嘿嘿笑着大力拍他的肩膀:“辛苦你啦,一舟那小子性格很差吧。”

  “没,还好……”蔺逾岸挠了挠脸颊,“话说他人呢?”

  “哦……”孙燕齐脸上的笑容隐去了些,“还在加练呢。毕竟很久没练,手已经生了,今天怎么样都找不到感觉,一个人跟自己较劲呢。”

  “啊。”

  “状态这东西不是那么快就能调整回来的,况且那么久不摸琴,能做到这个程度已经很好了。”孙燕齐说,“但是他这个人吧,跟不上乐团的进度还是有生以来第一次吧,自己肯定接受不了的。”

  蔺逾岸低头顿了顿,点头道:“知道了,我上去看看。”

  蔺逾岸来到排练室门口,果然听到里面传来的熟悉的琴声——虽然他并不太懂音乐方面的东西,但却一直非常喜欢挺闻一舟的演奏。他总觉得,就算是同一首曲子,从闻一舟的指尖总能传递出一种别样的情绪,是节奏吗,还是某些微小细节的处理方式?他的琴带着他本人身上从来不会流露出的浓烈情绪——无论是曲中的欢欣、悲伤,直白的激昂还是款款的叙述,都能直击人心底。

  曲子忽然断掉了,蔺逾岸推开门,闻一舟慢了半拍才看过来,眼睛微微放大了一瞬,像是刚反应过来他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我还要再练一会儿,”闻一舟说,“你要有事就先走,我等会自己打车回家。”

  “没事。”蔺逾岸摆摆手。

  他随手拎了一个凳子坐在一旁,就这么陪着闻一舟练习——反正他平时的工作也是观察辅助运动员训练,这过程既不陌生,也不嫌无聊。他安安静静地呆着,不玩手机,更一点儿没有不耐烦。即使某些段落一遍又一遍地重来,整首曲子被拆解得毫无连贯性更谈不上美感,他也听得津津有味。

  两个小时过去,闻一舟终于放下了琴,指腹原本早该无坚不摧的老茧再次被磨起了泡,他一手拎着琴弓,手肘搁在膝盖上,难免流露出沮丧。

  他深吸一口气,捞起旁边的水喝了一口,顺着余光的阴影望去,正对上蔺逾岸的眼睛,差点没呛住。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两个小时前随口说的一句话,竟然叫蔺逾岸一直等到现在,心里顿时有些过意不去。

  他擦了擦琴柄和琴弓,正准备收工回家,却忽然听蔺逾岸说:“如果一个球打不好,就会情不自禁想要一直练,因为毕竟只有不断练习,才能形成肌肉记忆,把最大的力道击打在最准确的落点,逐渐减少失误率。”

  这话题似乎有点莫名其妙,但闻一舟没有打断,只是静静听着。

  “但是……如果一天练太久,身体来不及消化,甚至连自己原本就会的东西都忘记。”蔺逾岸若有所思地托着下巴,一边组织语言一边说,“但是只要好好休息,认真吃饭,保证睡眠,第二天再次摸到球的时候,就会发现自己比昨天更熟练了一点。”

  闻一舟看着他,很显然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站起来转了转肩膀,活动了一下胳膊,把琴收回琴箱。

  “走吧。”

  蔺逾岸也站起身,拍了拍裤腿:“今天来不及做饭了,原来在你家放的食材应该也早就放坏扔掉了吧。”

  闻一舟没说——其实他之前在冰箱里看见那些某人准备的食材和半熟品,自己开火加工了一下已经吃掉了。

  他“嗯”了一声,说:“外面吃吧。”

  两人单独外食,以前鲜少有这种情况,尤其两人一起在户外活动,再面对面坐着吃饭,简直称得上是约会的配置——上一次还是蔺逾岸受托去接机。彼时雀跃又得意的心情是怎样,蔺逾岸已经几乎完全回忆不起,心情早已大变样。

  思及至此,他没忍住,问道:“你演出……是什么时候?”

  “4月17号。”

  蔺逾岸垂下目光:“哦,还有两个多月呢。”

  “嗯。”闻一舟奇怪道:“怎么了?”

  “没什么。”蔺逾岸复又抬起头来,仍旧挂着不变的开朗笑容:“到时候要加油啊,我会去看的。”

  “嗯。”闻一舟没什么感想地应了一声,总觉得有什么地方古怪,却又说不上来。

  还有66天,蔺逾岸在心里算道:只剩66天。

第14章 便当

  何谦曾经的工作总是有很多不确定的突发事件,要加班赶项目,要临时出差狙击甲方,平时开会也不能总是按时结束——闻一舟和他每天能见上面的时间都很随机。不同于此,闻一舟和蔺逾岸两人的时间表倒是很稳定。每天早上七点半准时蔺逾岸会出现在他家门口,带着清爽的气息,拎着不重样的早饭,笑嘻嘻地和他说早上好。由于闻一舟早上起床后情绪都不怎么好,所以蔺逾岸也不会特意和他闲聊,只是默默接上他送到排练室。接下来的一整天,两人几乎不会联系,直到晚上收工的时间。

  如果蔺逾岸球队有事或者练习赛耽误了,闻一舟从来不催,就在排练室自己练自己的。而如果蔺逾岸来的时候,他还没有准备好要走,蔺逾岸也不会出声提醒,就自己找个地儿呆着安静等待。

  如果时间结束得太晚,两人就会在外面吃饭,如果双方难得都按时收工,就会像今天一样,一起去超市买个菜,再回家做饭。

  蔺逾岸第一次和闻一舟逛超市的时候,心情实在是按捺不住地雀跃。见他牵过来一个大手推车,闻一舟诧异道:“有必要吗?”

  蔺逾岸含混地解释:“万一看到什么要买的,懒得拿。”

  其实他只是觉得两个人推着车,车框里摆着家用,肩并肩一起走这个画面很值得留念。

  只是十分钟之后,闻一舟发现蔺逾岸真的是一个区一个区地在认真转,实在忍不住了:“你在逛街吗?不就那几样东西,买了不就好了。”

  蔺逾岸有点不好意思:“哎呀,今天时间还早,又不着急不是吗……”

  闻一舟抱着胳膊,不耐烦地用鞋尖点着地:“算了,你逛你的,我去拿我要买的东西。”

  蔺逾岸无奈地看着他迅速消失在货柜后的背影,脑中的“情侣逛超市”画面无情破碎,还没来得及录入记忆档案就黄了,对着一缸子了无生趣的鱼眼,只得老老实实去买下一周要吃的食材。

  这头闻一舟已经迅速拿好几样自己想要买的东西,自助结账之后,在门口的长凳上坐着。

  过了一会儿,蔺逾岸才姗姗出现在结账队伍的末尾。闻一舟正视图用眼神催促他快点,忽然瞥见旁边坐着一个四五十岁的大哥,挂着同他一模一样的表情在等自家正结账的老婆和小孩,心情顿时更郁闷了。

  至此以后,比起情侣逛超市,他俩更像是刷副本。进了超市两人便分头去拿各自想买的东西——蔺逾岸会买肉蛋蔬菜,闻一舟则抱着咖啡和各式各样的酸奶牛奶,然后在结账处汇合——大部分时间是闻一舟强势地付掉钱——再一起装进车后备箱。

  这天吃完饭之后,闻一舟正坐在客厅保养他的琴。他用细细软软的布认真擦掉上面的浮灰和散落的松香粉,正对着光线查看琴马的弧度,蔺逾岸忽然从厨房探出半个身子,问:“今天剩好多菜和饭呢,你要不要明天中午带去?”

  闻一舟盯着他手里那个塑料饭盒,心想——我家有这种东西吗,下意识反问:“哈啊?”

  蔺逾岸扬了扬盒盖:“我帮你装饭盒里,你在排练室食堂那边微波炉热一下就可以吃了。”

  闻一舟感到难以接受:“这算什么,便当吗?”

  蔺逾岸不觉有异:“大概吧。”

  “你是什么,日本女高中生吗?”闻一舟嫌弃道,“不要做这种事情啊,好恶心。”

  “哦,不带就不带嘛,”蔺逾岸老大不高兴,嘟嘟囔囔地背过身,“骂人干什么。”

  闻一舟不爽地大声还了他一句“啧”。

  重新回到人类社交圈子后,虽然适应过程缓慢,但闻一舟乖张孤僻的性格的确收敛了不少,唯独对蔺逾岸态度没有好转太多。

  他自问不是刻薄的人,可对着蔺逾岸不知怎么的就是说不出好话。好像面对老家邻居那总是凑上来的笨狗,也不是刻意要去欺负它——只是你把尾巴拎起来放进它嘴里,它就真的可以追着咬五分钟;用肉干零食骗它过来一顿逗弄,最后把肉塞进了自己嘴里,但下次它还是会上当,呼哧带喘地、一脸期待地望着你。

  闻一舟一直觉得自己如果要养宠物,一定会选择猫。自我、独立、聪明狡黠,除了有需求的时候讨好你一下,并不会过分黏人。神秘莫测又互不打扰,一个完美的室友。而不是像这样,明明什么好事都没发生,却还是满脸喜滋滋的,让人看了就满肚子火。

  只是第二天回来,蔺逾岸打开冰箱门后相当困惑,又探出身子来问:“闻一舟,昨天剩菜呢?怎么不见了。”

  闻一舟大声:“你管我!”

  “啊?没道理啊,”蔺逾岸纳闷极了:“我明明放冰箱了。”

  “我晚上饿了吃了不行吗!”

  “哦……”蔺逾岸虽然觉得奇怪,但还是好脾气地说:“好吧,本来想着做个汤就够了呢。”

  除开这些莫名其妙上火的时刻,闻一舟最近总的来说作息正常,好吃好睡,肉眼可见地精神了不少。他微微凹陷的脸颊重新染上血色,原本即使穿三层衣服仍显单薄的身体也饱满起来。

  这一天,闻一舟主动要求洗碗,他宝贝自己金贵的手指,戴着手套,又嫌弃橡胶的味道所以里面再戴了一层透明塑料手套。蔺逾岸一脸纠结地看着,说:“不然还是我来吧。”

  闻一舟挥了挥手让他让开别碍事,好像做化学实验一般认真地举起双手,打开热水,将洗洁精挤到海绵上,将蓬松的泡沫仔细地擦过碗盘的每一处角落。他脱了外衣,家居服的袖子挽到肩膀,围裙在腰后扎出一道弧线,系带的尾巴扫在屁股后面。蔺逾岸只看了一眼,便立刻从他上臂的肌肤联想到了两人做爱时他赤裸的身体——闻一舟的锁骨和肩膀连出一道锋利的线,瘦骨嶙峋的背部弯曲时会吐出脊柱的节,白皙的手腕好像一掰就断,大腿内侧的软肉滑腻温暖,膝盖可以被他用一只手完全覆盖。

  蔺逾岸僵硬地移开目光,开始在脑子里拼命回想任何枯燥且寡淡的事,比如每一种营养成分所对应的国际编号,盘算着自己是现在落跑好,还是等一等反应过去,再装作没事离开更可行。

  他等了快二十分钟,但就好像“喜马拉雅山的猴子”,越是明确知道不该去想什么,画面就会愈发清晰地出现在自己脑海,赶也赶不走。他甚至想起了很多之前刻意没去回想过的细节——闻一舟那总是握着琴弓的手指是如何抠在自己手臂里,他头发凌乱地散落在靠枕上,光洁的额头泛着汗珠。在没有余裕的时候,他雾蒙蒙的眼神会不自觉地落在自己身上,似乎什么也没看,又好像深深地望进自己心底。

  闻一舟已经洗好碗走了出来,随口说:“明天可能要和孙燕齐他们一起吃饭,你不用管我了。”

  蔺逾岸慢了一拍,才憋出一个“哦”字。

  闻一舟瞧他反应古怪,下意识多看了一眼,蔺逾岸顿时更加紧张,反而引起闻一舟的关注。他打量了蔺逾岸一会儿,忽然露出了然的神色。

  蔺逾岸很迷恋他。

  这个事实他早就知道了。从最开始的震惊,到之后的困惑,再到漫长的适应———他已经深刻理解了这个起初令他满腹狐疑的事实。但从前,他察觉到这些情绪的波动亦或怪异的细节时,大多会选择故意无视,以免双方尴尬————虽然老是有一个很期待又快活的眼神目光灼灼地盯着自己,的确让人很难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