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方浅
但汤知夏没说,医生和护士,还有护工大叔都说人不吃饭养不好病,不管饿不饿都要按时吃三餐。
冰箱里只有番茄和鸡蛋,汤知夏倚在厨房门边看着钟星惟拿出三个鸡蛋一个番茄,啪啪几声鸡蛋被磕进碗里,汤知夏有点难受,又去拿了一个鸡蛋敲破打进刚刚的三个鸡蛋碗里,很不开心地说:“为什么不打2个或4个,6个也行啊,为什么是3个。”
不是疑问句也不是陈述句的语气,钟星惟看了一会他,难得的没呛声:“对不起,刚拿少了一个。”
说完他在汤知夏的注视下又打开冰箱拿出一个番茄,说:“番茄就两个吧,够吗?”
看到是双数汤知夏心情勉强好了一点,点头:“不知道,都可以,随便吧。”
过了十几秒,钟星惟开始切番茄了,他突然又很肯定地说:“够的,我一个人吃不完。”
钟星惟做饭很快,茄子被他端走了,茶几上只有米饭和一盘番茄炒鸡蛋,他叫汤知夏:“小夏过来吃饭。”
汤知夏从沙发坐起来,眉头一皱:“小夏听起来挺奇怪的。”
“浓汤宝,小知了,小夏,三个都是我以前叫过的,你现在喜欢哪个?”
“……”
我喜欢你没有嘴。
过了几秒,汤知夏带着别扭的情绪问道:“那个,我们真的是同学吗?我们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你真的一点都不记得了,”钟星惟微叹了口气,“我们认识的时候你十五岁,我十六,今年你二十七,我二十八,我们认识了十二年,高中一起念的。”
“那是挺久的,但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呢?”
“没关系,不记得也没关系,先吃饭吧。”
番茄炒鸡蛋卖相不错,红黄分明蛋是蛋番茄是番茄的,不像上次在医院点的外卖,只有番茄,上面沾着星星点点的鸡蛋碎沫,汤知夏喜欢用汤汁拌着饭吃。
舀了两勺番茄鸡蛋拌进米饭里,还好,比咸鱼茄子饭味道好多了,至少能尝出咸味,还略带一点酸味,勉强吃了两口,那种喉咙被扼住、胃酸使劲往上涌的感觉又来了,汤知夏放下碗,喝了两口水压下那股强烈的呕吐感,揉着胃说:“我吃饱了。”
“才吃两口,再吃点吧,吃不下饭我给你煮点粥。”
汤知夏摇头:“可能是淤血还没散,影响食欲,我一点都不想吃东西,别给我做了。”
“米饭保温着,你什么时候饿了什么时候吃,好吗?”
汤知夏被他温柔到骨子里的声音刺激的打了个寒颤,这语气,这声音,好像在对一个行将就木即将去到另外一个世界的人说的话:“别别别,不用了,也不要这种语气跟我说话,你下一句是不是要说:想吃什么趁早吃,想干什么趁现在去干?”
钟星惟很用力的揉了下他脑袋,“瞎说什么,只是看你最近瘦了。”
汤知夏往后退了一点,还是坐在地上,拉下一个抱枕抱在怀里,警惕地盯着钟星惟:“你说你暗恋了我十一年。”
钟星惟也看着他,等着他的下文。
两人就这么对峙着,最终还是钟星惟先妥协:“没错,然后呢,你的下半句是什么?”
“暗恋不应该都是小心翼翼的吗?你这登堂入室的架势倒像是强取豪夺更多一点,暗恋说出来就是明恋了,你说吧,你到底想干什么,想要什么?”
“暗恋久了,爆发了,看到你要订婚吃醋了,黑化了,憋不住了,也不想憋着了,这个解释你满意吗?”
好像也说过得去,看到暗恋的人订婚任谁都受不了这打击。
“勉强相信你吧,但是我必须告诉,我们之间是没有可能的,我是个直男,比电线杆子还直,你不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何必为了我这一根电线杆放弃一整片森林呢,你很好,我们不合适,你越是这样我越讨厌你。”
钟星惟抽了张纸巾擦着茶几上刚刚盘底印出的印儿,点头道:“嗯,没关系,等你好了我就走。”
汤知夏心里有点堵,堵得更想吐了,这人怎么这么拗。
“我有点困,你回去吧,我要睡觉了。”
钟星惟帮他关好窗锁好天然气阀门,又进厨房拿走水果刀和菜刀,这才回去,到门口比划了下手里的刀,做了个切菜的动作,说:“刀借我用用,我家还没买厨具,我回去切点明天的菜备用。”
“砧板你不借啊?”
“不用,你饿了记得吃,叫我也行,我再来给你做。”
门被他带上,终于又安静了下来,汤知夏放下抱枕回卧室睡觉。
卧室的床很硬,硬到硌肩胛骨,枕头又很软,软到一躺上去像是头部掉进棉花堆里,怎么睡都不舒服,身体下硌的骨头疼,头又感觉是倒立的,睡得汤知夏脑子一阵一阵抽。
迷糊之际似乎听见卧室门锁转动的声音,强烈的压迫感逼近,最后停留在床边,一声叹息久久缠绕在耳畔。
是谁?
是钟星惟吗?
过了好久,压迫感逐渐消失,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在一声清脆的关门声后彻底被隔绝。
汤知夏努力睁眼却始终没能抬起眼皮,最后在混浊的意识中沉睡过去。
第3章 “医生说你梦游”
作者有话说:
在汤知夏第不知道多少次努力睁眼望向窗外后,天终于亮了,他松了口气,窗帘该换了,太厚了,阳光透不进来,天应该五点就亮了,阳光七点才能透进来,这两个小时够汤知夏做很多事了,比如晨跑,听音乐,哦,不行,太早听音乐楼上大妈会下来投诉,那就看书,总之两个小时能做很多事。
说起跑步,汤知夏想起这几天都不用去提早公司,是该去跑跑步了。
从床上下来时看到床尾被单上的一层泥沙汤知夏愣怔了下,抬脚看了眼,脚底板全是泥沙,汤知夏头皮发麻的往客厅走,泥沙脚印一直延续到门口,正脑补着“被外星人带去换了脑抽了记忆”的魔幻剧情,敲门声响起,吓得汤知夏一个反蹿跳上沙发:“谁?”
“是我,我进来了?”
“进。”
很明显钟星惟看到了从电梯门一直延伸到汤知夏家里的脚印,他没说话,只是托起汤知夏的脚检查脚底板:“没受伤吧?出门怎么不穿鞋?”
汤知夏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他看起来很疲惫,黑眼圈大的比汤知夏还要厉害,汤知夏觉得他俩可以组团去熊猫王国当卧底,看了他好一会儿,才说:“我没出门,我昨晚都在睡觉。”
钟星惟没跟他争辩,抱起他进浴室,汤知夏吓得赶紧揽住他脖子,又羞又恼,怒道:“你放我下来,谁让你抱我的!”
“我自己想抱,别闹,你洗个澡,我去给你找衣服。”
汤知夏一拳打在棉花上,只能郁闷的坐在马桶上,看着浴缸里的水越升越高,听到关门声和对门的开门声,心里想着浴缸放水太慢了,如果他躺进去应该能马上填满浴缸,脑子里这么想着,身体虽迟钝,也跟着做出了反应,先跨左脚,再跨右脚,然后扶着浴缸两边慢慢往后躺,耳朵刚碰到水整个人被一只强有力的胳膊捞起来,钟星惟惊恐又愤怒的眼神吓得汤知夏也惊恐地看着他。
“你想干什么?”
他手劲好大,一只手抓着一套蓝色睡衣,一只手用力拽着汤知夏胳膊,掐得汤知夏很痛,汤知夏说:“我什么都没想,只是想洗澡。”
“为什么不先脱衣服?为什么不等我来,水太满了,危险。”
他脸色好看了一点,汤知夏被吓到了,用商量的语气说:“你能先放开我吗?被你捏痛了。”
钟星惟还是没放,伸长胳膊把衣服放回衣架,再转回来替汤知夏脱衣服,汤知夏赶紧抓住领口,怒道:“你有病?你知道你一个弯的强行看一个直男洗澡这是什么行为吗?猥亵!”
“对不起,”钟星惟松开他,“对不起,我刚反应过激了,我在门口等你,你洗好叫我,穿这套睡衣吧。”
汤知夏看着那套纯棉蓝色睡衣,跟自己家衣柜的完全不同风格,他衣柜里的睡衣只有两套,都是丝绸质感的,一套灰色一套黑色,其他衣服也都偏冷色调,不用说这套睡衣肯定是钟星惟的。
变态就是变态,不光喜欢看直男洗澡,还喜欢逼直男穿自己衣服。
算了,直男不跟gay兄斗,穿就穿。
磨蹭着洗完澡出来,一打开门看见倚在浴室门口一脸惆怅的钟星惟,那忧郁的小表情看得汤知夏好一阵内疚,内疚为什么他没学会抽烟,要是家里备着烟这时候给他一根应该最适合不过了。
“钟星惟,你说你喜欢我,我不跟你计较,你要是偷看我洗澡那就是自己给自己跌份了啊。”
钟星惟挑起眼皮很深地看着汤知夏:“我只是怕你晕倒在浴室,站这里听动静,你有的我都有,有什么好看的。”
正说着高压锅提醒音响起,钟星惟指指桌子,桌上已摆好了一盘煎蛋和一份煎饺:“你坐着,我去盛粥。”
汤知夏自语自评:“蛋煎得不错,饺子外卖的吧?我家没有饺子,看着还行。”
“手让开,粥来了。”
汤知夏接过,就着碗沿喝了口粥,钟星惟刚坐下又“蹭”的起身,椅子划着地板发出刺耳的摩擦声,钟星惟倾身接过汤知夏的碗,满眼心疼:“你傻啊,刚出锅的粥,不烫吗?”
汤知夏摸着嘴唇张了张嘴,舌头烫麻了,说话有点慢:“还真是有点烫。”
但是不痛,汤知夏对自己现在的身体很是担忧,时不时头痛,咽不下东西,尝不出太多味道,现在连冷和热都混淆了,明明粥这么烫,汤知夏还是觉得胃里冷,冷到痉挛。
钟星惟递给他一杯凉水:“含一口水。”
汤知夏听话的含着一口凉水,确实舒服多了,等他吐完水钟星惟还在盯着他,强硬道:“舌头伸出来我看看。”
汤知夏憋了半分钟吐出两个字:“变态。”
磕磕绊绊陆陆续续吃下半碗粥,汤知夏放下碗皱着眉:“吃不下了,再吃要吐了。”
“那就别吃了。”
他这么好说话汤知夏还有点不习惯,说也奇怪,好端端的订个婚出了场车祸,醒来身边只有一个自称暗恋了自己十一年的男同学,未婚妻到现在没露面,家里人一个也没出现,汤知夏在想他车祸前是有多纨绔多令人失望,上欺父母下骗妻的事应该没少做,才落得如此下场,只剩一个毫不相干的人陪在身边。
虽然他有点变态,脾气也有点古怪,还情绪多变,但总体来说还算过得去,至少汤知夏不讨厌他。
“那个,”汤知夏斟酌着开口,“我想给我的主治医生打个电话,你能回避下吗?”
“我刚打过了,你洗澡的时候。”
汤知夏张了张嘴,组织了半天语言,最后也只“啊”了一声,继续等他的下文。
“医生说你梦游,晚上最好有个人陪着你看着你,你昨晚一个人不知道跑哪去了,幸亏没遇到坏人,要是遇到坏人谁都不敢说会发生什么事。”
“可我以前从不梦游。”汤知夏并不记得,随口诓他的。
“现在不一样,你脑子里有血块。”
汤知夏有点烦燥:“为什么医生不帮我手术取出血块?”
“没必要,淤血自己会散,你也别担心,应该很快会散,你想啊,脑袋开瓢可不是闹着玩的,首先,你后脑勺的头发要全部剃光,然后开刀的地方以后可能长不出头发,等好了留着一条宽宽的缝,不用等风撩都能看见一层头皮……”
“停停停,打住,我不想开瓢了。”
钟星惟满意了:“嗯,那你应该听出医生说的重点了吧。”
“听出来了,淤血自己会散。”
“不对,重点是晚上最好有个人陪你,不能让你一个人独居。”
一种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汤知夏咽了咽口水,指着钟星惟:“说了半天你在这儿等着呢,你下一句该不会是想说你想搬过来我这边住吧?”
钟星惟偏了下头,大概鼻子痒,他以鼻尖蹭了下肩膀,露出他招牌式令人讨厌的自信笑容:“我认为当前这个人选非我莫许,当然你可以付我服务费,反正你请个保姆也得花钱,还不一定信得过,你想想,你睡着了,保姆搬空你的家,再偷拍你照片放到网上。”
汤知夏嘴角抽了抽,“我怎么觉得你搬空我的家再拍我照片的可能性更大一点?”
钟星惟没接他的话,转话题道:“你休息会儿,我去洗碗。”
汤知夏叫住他:“钟星惟,你别喜欢我好不好,你很好,我们可以是朋友是兄弟,唯独不会是爱人。”
钟星惟脚下一滑,没回头没看他,也没说话,稳住脚步后径直去了厨房,汤知夏看不清他的表情,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汤知夏在沙发旁的地面坐了一小会儿,躲去卧室给医生打了个电话,新手机用得一点都不顺手,好多功能都找不到,汤知夏翻出陈医生电话,压低声音把他早上脚底沾泥的情况简略描述了一遍,陈医生温和的告诉他他听钟先生说过了,让汤知夏注意休息,晚上最好有个人陪在身边,万事有照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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