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之间 第30章

作者:何暮楚 标签: 年下 HE 近代现代

  那个动作转瞬即逝,很快陈谴的脚步声就转至楼梯扶手另一侧,徐诀怔在原地,抬手抓一下被陈谴摸过的地方,在指尖闻到了熟悉的香味。

  是他放弃了好几个午休,到处跑商场专柜寻到的最贴合陈谴的香水味,那几天闻香闻得他差点嗅觉失灵。

  徐诀腾地蹿起来,一步三台阶追上去:“你怎么不跟姓蒋的一道上来?”

  “上什么,你守门神似的坐楼道口,不怕被你一脚踹下去啊。”陈谴掏钥匙开门,“我跟他不可能了。”

  徐诀站在陈谴侧后方,低下头能嗅到对方耳后清浅的香味。

  在琢磨下次送什么能覆盖那人在陈谴身上留过的痕迹。

  进屋了,陈谴弯腰换鞋,转身见徐诀还戳门外:“还进不进来了,把花给我,我插花瓶里去。”

  刚才坐楼梯上瞅着这花哪哪都凋零,如今再看哪哪都喜气逼人,徐诀抱着不放,兀自进门踢掉球鞋:“你先洗澡吧,花先搁着。”

  陈谴摁亮手机看时间,跟蒋林声净聊些废料耽搁了好久,再把插花摆前头肯定赶不上热水。

  他进卧室脱掉外衣,捧上睡袍毛巾准备去洗澡,经过厨房瞧见徐诀殷勤地冲洗花瓶,他倚住门框真诚发问:“要不我们一起洗?”

  哐一声,花瓶磕到碗池边上,飞溅的水花洇湿了徐诀的袖口,他堪堪稳住花瓶,期期艾艾不敢回头看:“什么……”

  陈谴解释:“毛手毛脚的,我怕你把我花瓶摔碎了。”

  美好幻想被终结,徐诀关了水,抓起抹布拿花瓶发泄,每一下都擦得用力:“不会。”

  “那行,”陈谴往浴室走去,目光触及桌上未拆散的花又折身,“花你就别插了,我怕你没经验。”

  刚刚的还能忍,这会儿徐诀是被触到逆鳞了,大声反驳道:“我很会插的!”

  四目相对,陈谴被对方突然拔高的嗓音吓到,好一会才勾唇笑笑:“是么。”

  终于等到浴室门关上,徐诀卸下假模假样的作态,抹布一扔,花瓶也随手搁柜子上,谁有那雅兴插花啊,平时在画室观察的花花草草还不够多吗。

  徐诀惦念的是一直没找着机会打开的画夹,在楼道光顾着琢磨有的没的,进屋后才记起要拆礼物。

  学画画十多年,徐诀自己的房间就堆了不下二十来个画夹,还是头回有人送他这么小的。

  他想到陈谴说的,画夹里还有别的东西。

  徐诀陷沙发里,拇指抠着画夹边沿打开,入眼是一沓过塑的……白纸?照片?

  他一并掏出,先翻过来看,首先看到了那张陈谴前不久给他发过的那张喷泉池照片。

  刚才一晃眼似乎闪过了一行黑色的字,徐诀顾不上别的,又把照片背面翻了回来。

  是陈谴不太如其人的字体。

  徐诀呼吸微滞,一张接一张翻看,一共九张——

  愿深雪不覆你眼中炙热。

  愿你所有努力皆有所得。

  愿你所画不止步于纸面。

  愿有人无条件偏爱于你。

  愿不幸与意外为你绕道而行。

  愿你一生顺顺利利不识忧愁。

  愿你所有欲望永远保持少年的纯粹。

  圣诞快乐,每一年都要快乐。

  第九句想不出来了,但是陈谴前面对徐诀说的,都是真心的。

  照片被徐诀攥出了浅淡的印子,只几秒钟便消失。

  浴室里水停了,徐诀缓缓回神,小心翼翼将照片敛好,珍重地放回了画夹里。

第35章 他不喜欢

  香水留香持久,陈谴在绵长的后调中睡醒一觉,侧卧能闻到耳后根蹭在枕套上的浅香,手搭在眼皮上遮挡窗帘缝钻进来的阳光,那股爬满掌心手腕的奶感木调更甚。

  他睁开眼,少有地没摸枕边的手机看时间,而是扭头看摆置在床头柜的香水瓶。

  感觉有点魔怔。

  手机不满于他的冷落而发出振动,陈谴拿起接通,俞获的声音传出来:“师兄,你水彩画晾干了,我刚给你过了塑。”

  “好,谢谢。”陈谴嗓音黏软,撑床坐起时睡袍领口耷拉了一边,他看着床尾穿衣镜前的自己,从平直的锁骨到裸露的肩膀,浅丘上醉熏般的一点晕红,在想自己到底是哪里失去了吸引力。

  这个问题没能在脑袋里逗留太久,俞获失措的声音打乱了他的思考:“师兄,你是不是还没起?”

  陈谴将领口理好,打开衣柜翻找出门要穿的衣裤:“起了,不会放你鸽子。”

  挂了电话,他更衣洗漱,徐诀已经去上课了,锅里给他留了火腿包,锅盖上久违地粘了个便利贴,上面写:今晚开始冲刺英语新目标,打算上爱帮不帮找个私人家教补补。

  陈谴撕下便利贴拍冰箱上,掏出手机点开屏蔽已久的群聊利落退群,得让这得了便宜还卖乖的高中生反省反省,这“私人家教”是“私人”更打紧,还是“家教”更重要。

  电视柜左侧的窄口瓶换上有生命力的紫苑花似乎焕然一新,陈谴咬着面包挪步上前,两指夹了一片花瓣轻捻,昨晚他洗完澡插好花,徐诀临睡前又帮他修剪摆弄过,确实是很会插。

  出门时在玄关换鞋,隔着门板陈谴听见外面走廊有声响,行李箱碾过水泥地的、柜子在地面拖动的、编织袋刺啦作响的,他揣上钥匙手机,开门就见了三四个穿着搬家公司工作服的高壮男人,场景有点像那天徐诀指挥人把东西搬到他家来。

  不过这回搬运工都聚集在隔壁505那屋,一个丰腴的年轻女人被簇拥其中,十指蔻丹拢着件狐毛披肩娇声使唤:“柜子靠墙放,那俩箱子搁房间门口吧。哎最边上的袋子别动,我怕东西滚出来了你们遭不住……”

  扭脸和陈谴撞上目光,她勾嘴冲他笑,还松了拢衣襟的一只手打招呼:“嗨,我姓游,新搬来的。”

  失了束缚的衣物从圆肩滑落,隐在低领吊带内的深邃沟壑让进进出出的搬运工不自觉斜了眼,陈谴不知她故意与否,只回了个笑算作应答。

  到俞获家时时间还充裕,俞获正在检查设备,见他来了就把桌上的水彩画递给他:“过塑时尺寸不太合适,我将画纸边缘裁了裁。”

  晾干后的画面色彩比之昨天在月色夜灯下更显鲜明,陈谴翻来覆去看,人家画画的都习惯在完成作品后撂个名儿,他也写了,签在画纸右下角,是龙飞凤舞的CQ。当时徐诀愣怔好一会,说怎么抢人家小柴犬的名字,陈谴弹他书包上狗子的鼻子,说:“我中文字丑,还不许我用字母代替了?”

  俞获收拾完东西了,凑过来跟他一同欣赏圣诞树:“水色交融潇洒,画面层次分明,真的是在广场随便画画的吗?”

  陈谴从他语气中听出赞赏:“我随便画画还真的画不出这个水平。”

  昨晚陈谴搁下画没说两句就走了,俞获还想探听一二:“你不是说那个弟弟是学画画的吗,是他画的?”

  陈谴戳右下角的签名:“我画的。”

  俞获快被绕晕了:“我不问了!”

  陈谴捉弄完人,不够,还想看对方为别的脸红:“他教我画的。”

  年年拿奖学金的高校生就是勤学好问:“怎么教啊?”

  陈谴晃一下手,笑道:“他抓着我的手,掌心蹭手背,指肚贴指甲盖儿,一笔一笔教出来的。”

  俞获嘴唇蠕动,眼神似惊愕似佩服:“小时候我爸教我写字都没这么讲究。”

  陈谴目的达到,用水彩画一角细细地在俞获胸口一戳:“方见海手把手教你给他打领带的时候不也是这样讲究?”

  如陈谴所想,俞获闹了个脸红,臊着耳根,抿着嘴角,背起鼓囊囊的包摸上钥匙关门落锁,那张水彩画暂时还是放在里头,陈谴打算晚上回来再顺便带走。

  两人并肩站在台阶下等车来接,日头很足,俞获抠着背包带子上的纹路,迟疑许久才开口:“我又不是不知道方见海对我什么感觉。”

  行程紧凑的当红艺人好不容易得了几天休假的机会来这个城市游玩,在清晨没什么人的老城区小道摘了墨镜拍vlog,倒着走时不慎撞上抓单反的俞获。

  大明星以为遇上狗仔,没来得及戴墨镜遮脸,俞获就躲病毒似的蹿出老远。方见海到哪处都被闪光灯包围,接机粉丝能堵死整个机场,哪里遭过这般嫌弃,他远远观察一路,更气了,俞获拍天空拍建筑,拍枝杈上随风飘扬的塑料袋和树下扒拉垃圾的野猫,镜头就是不怼他被粉丝常年当成小说男主代餐的脸。

  俞获转头看着陈谴:“师兄,你拿方见海跟你那个弟弟类比,是不是因为那个弟弟也喜欢你?”

  原做好了洗耳恭听的姿势以为能收获俞获的一番自我内心剖白,结果骤然被对方砸来个直白的难题,陈谴避无可避,在俞获直勾勾的注视下罕见地噎了话。

  他不像俞获有书包带可以抠,两手揣在兜里挠完手机壳边沿就摩挲钥匙锯齿,完了又用指甲刮自己的手心,总归是被一个轻飘飘又沉甸甸的问题弄得不得安分。

  陈谴能做到游刃有余穿梭在油嘴滑舌的老板们中间,对俞获的真心提问却笨拙起来:“他不喜欢。”

  否认的时候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轰然倾塌了,可他遍寻踪迹,总感觉每根繁枝细节都在张牙舞爪地在废墟中挣扎。

  俞获对他的回答置若罔闻,拿惯了相机的人,通常只相信自己的亲眼所见:“那个弟弟昨晚看你那眼神太明显了。”

  陈谴快要把自己的掌纹抠成长江支流:“什么眼神?”

  俞获左右找不到合适的形容,太露骨的话他又不肯说,便模棱两可道:“就方见海看我的眼神。”

  陈谴笑出声来:“方见海看你什么眼神?”

  刚好车来了,还是上回那辆,司机是个不爱说话的角儿,让俞获这种社恐感到安全又舒服,拉开了门就钻进了车厢,找准机会结束了这个话题:“真的,你自己回去观察一下吧,不过他不太笨,估计在你面前藏挺深。”

  轿车驶上去往阮渔别墅的路,俞获缝合了自己的嘴巴,心脏颠簸着为自己等下要拍人做心理建设。

  陈谴也不说话,在脑中使劲儿搜刮星罗棋布的记忆碎片,徐诀看他到底什么眼神?

  两个小时的车程,陈谴属实没推敲出答案,下了车被海风一吹,更是将思绪搅得一团乱。

  司机扔下他们两人就走了,情境跟上回差别不大,这趟依旧是俞获掏钥匙开门。

  汗湿的指掌为钥匙镀了层水雾,俞获手腕定不住,钥匙迟迟对不准锁孔。

  陈谴抚上他手背握住,引导他找到锁孔插入:“小鱼,你总得克服一次。”

  门旋开了,屋内跟上次所见没甚差别,追光灯四扫端量来客的脸,墙上的巨幅宣传海报冲击视线。

  俞获半悬的心一寸寸落入实地,他交错十指又松开,拇指在手背上一扫,仍能感知刚才陈谴留在他手背的片刻冰凉。

  “师兄,”他像发现秘密,为有人比自己状态更糟糕而消弭了不自在,反安慰起对方来,“你也该尝试一次。”

  陈谴一路上不行于色,想着陪俞获来这一遭就算完成任务,闻言登时不愿动了,不知是惩罚人家多嘴还是纵容自己当鸵鸟:“你自个上去吧,我在楼下等你。”

  俞获慌了:“别这样……”

  陈谴推卸责任:“他都不下楼迎接你。”

  说归说,撇开笑脸相迎的客套流程,这种来去自如的模式让俞获更节省斟酌字句观人脸色的力气。他伸手钳陈谴的袖子,不为别的,是真心想让陈谴体会把摄影当本行比业余爱好多出的乐趣:“他不下来迎接,我们就扛上家伙怼他去。”

  语出狂言得不像一个恐于社交的,陈谴说:“你有家伙,你上,我没有,就不掺和了。”

  俞获当即拉开背包掏出一台塞他手里,是那天去小镇他借用过的微单:“我特地带了俩相机,现在你也有家伙了。”

  被彻底堵住退路,陈谴握着这只微单哑了声。

  用这个相机,他掌控镜头第一次聚焦是为那个穿蓝白校服的少年,那时他心无旁骛,只觉每道恰到好处的亮光都不容浪费。

  俞获拽动他,说走吧,上楼看看。

  拉扯间甩动的背包碰到边上的奖杯,陈谴手快稳住,俞获微感疑惑:“那两条斗鱼怎么不见了?”

  这么大的动静却没招惹出别墅主人,上了四楼才发现阮渔窝在工作间里写歌,不埋首伏案,也不冥想于床沿,而只是仰躺在地面,叼着笔,枕着琴,双目放空盯着天花板,安静得像地板上任意一张白纸。

  看到他们来,阮渔淡红色的瞳孔微动,俄顷后从地上爬起来,白色长发从肩上滑落胸前:“不好意思,沉迷写歌忘记时间了,助理前不久刚被我辞退,没人提醒我一时习惯不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