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之间 第40章

作者:何暮楚 标签: 年下 HE 近代现代

  徐诀也惊了,邱元飞这破脑子开的哪路车,但没反驳,毕竟做过的事不能不认,还反过来教育人:“你别有样学样,别头脑发热糟蹋了人家女生。”

  脑门儿一疼,徐诀被崩了个粉笔头,白素珍在讲台上觑他俩:“躲后面谈什么密话呢,都给我站起来听课!”

  昨天和心上人并肩闲逛像约会,今天坐教室里被当众训斥好丢人,落差感太大,徐诀感觉每一秒都难捱。

  好不容易熬到下午放学,周五不用晚修,教室里很快走空大半。徐诀却不急着走了,这几天落下不少功课,他留在座位上静心补作业,兜里揣的手机刚熄屏,藏起了一条半分钟前收到的短信。

  陈谴:今晚要上班。

  值日生搞完清洁也走了,教室一下显得空旷,沉在夜色中亮着灯,和高三那幢灯火通明的楼对比分明。

  徐诀掏出手机点了个外卖,点完继续埋首伏案,等晚修上课铃在校园里铿锵掷地,他合上作业本,拎上书包飞奔下楼。

  到校门口时恰好手机振动,徐诀看一眼又放回去,没接,扬臂冲不远处的外卖小绵羊晃了晃:“小哥,这边!”

  好大一袋子,拎在手上极沉,徐诀不去别处,转身拐进狭小的门卫室。

  还是那大爷值岗,正捧着保健杯听收音机,见有人进来,他把收音机调小声了,嗓门儿却大:“臭小子,又上赶着来暗——”

  “打住,我可不暗恋你。”徐诀将外卖往桌上一放,自来熟地拉开个椅子坐下,“我有名有姓的,姓徐名诀,诀窍的诀。”

  大爷盯着那袋子:“不暗恋我也别想贿赂我,我正直人,可不受巴结!”

  “我心高气傲,也不爱巴结人。”徐诀顾自解开袋子,端出整盘铺满尖椒红椒的烤鱼,霎时馋人的香辣味儿四溢,“就是今晚一个人吃饭,略无聊,找人陪陪。”

  大爷接过竹筷,吭哧一声,道:“还心高气傲,真傲能把人圈前面骑车?”

  徐诀装听不懂:“这有何关联?”

  大爷把胡子吹得打旋:“低眉顺眼,讨好之嫌,跟我当年泡我家老太婆一个样!”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徐诀给对方夹一筷子嫩鱼肉:“明白人,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又在心里补一句:不过再辣也不够姐姐辣。

  一顿饭下来,徐诀没提别的,就聊聊竞赛,说说学校的趣事儿,等桌上鱼骨堆积,盘子里只剩汤汁剩椒,他灌一口水润喉清嗓,直截了当切入正题:“你上回不是说小陈给你带的水煮鱼肉多得劲儿,我不懂么。”

  大爷咬着根牙签,拿抹布将鱼骨扒拉到袋子里:“你今天懂了。”

  “不,我不懂。”徐诀放弃咄咄逼人的盘问,倒更像是茶余饭后闲来打听,“他是给你带过多少好吃的啊,毕业这么多年还如此遭你惦记。”

  “谁惦记我,我惦记谁呗。”大爷说,“小陈这孩子好,晚上放学听我嗓子哑,隔天就给我带玉蝴蝶茶。别个班扫公区偷工减料故意漏掉门卫室这一片,他从来不会忘。”

  伴着收音机传出的咿呀戏曲,大爷叨叨絮絮讲了很多,而徐诀偷看揭掉手机壳后夹在里面的小一寸照,将十六七岁的陈谴在脑海中拼凑出鲜活的形象。

  忽地,大爷以一句让徐诀措手不及的话收了尾:“就连转学,他通红着眼眶也要跑来跟我这破老头儿告个别,真让人猝不及防。”

  徐诀骤然抬眼:“什么转学?他不是一直在贤中读吗?”

  大爷摇头:“高二那会就转了,那学期还没结束呢,怪突然的。”

  徐诀追问:“转哪去了?”

  大爷剔剔牙:“我哪知道。”

  徐诀道:“你不是惦记他吗,怎么不问!”

  大爷虽老,但口齿伶俐:“你问那么多搞嘛子,你惦记他?”

  徐诀支吾:“我……我低眉顺眼,讨好之嫌,我泡他!”

  活了那么多年,大爷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怔忪数秒便冷哼一声:“吼那么惊天动地,是想把我吓出心脏病?”

  徐诀一不小心出了柜,不是当着老爸的面,也不是道给好友听,而是对着一个守门的老大爷。

  他慢吞吞将那张小一寸收回去,不透明的壳子套紧手机,谁都瞧不见他的一方小心思。

  抬头见对方还瞪着他,他摸鼻子,这回说得气若声虚:“这不是担心你有耳背么。”

  打听完,倾吐完,徐诀不好意思再待下去了,跨上单车溜之大吉。

  蹿出校门拐了弯,徐诀慢下车速,靠边停住后摸出手机给陈谴发消息,申请当苦力驮陈谴下班。编辑完发出去,细想自己似乎已有三周多没往ELK跑。

  屏幕还没暗下去,陈谴就回了消息,短短一句话:主管临时开会,不知几点放人,你先回家。

  徐诀很喜欢陈谴使用“回家”这说法。

  跟那个他格格不入的家不同,有陈谴在的地方是有温度的,他不用当一颗躺在悬崖边沿的冷石,也不用当一枚故意离所有人都很遥远的孤星,只需要当徐诀本人。

  揣起手机,徐诀猛地蹬起踏板,校服被风吹得鼓起来,小柴犬随动作剧烈摇晃,标签上的CQ在月色下那样清晰。

  回家。

  陈谴发完消息也看着这俩字发怔,一点都不想听赵川在前面将每年如一的话题叨上千百遍。

  年关将至,万灯里照旧被列为公安处的重点监管对象,特别是ELK这种占龙头的,多少牛鬼蛇神出没,但凡发现一起药物交易或聚众嫖赌都得闭店排查,损失多少不必说。

  会议室乌泱泱一大片人,陪赵川耗到十一点多才得令下班,陈谴跟几个同事走在末尾,听到赵川拖长了声调喊人:“袁双,你留下,咱俩干正事儿。”

  最后一个走出会议室的贴心把门关上,低声说:“一个不怕烂屁股,一个不怕烂黄瓜,绝配。”

  另有一人加入讨论:“昨晚才瞅见袁双在包间坐酒樽呢,真他妈玩得开,也不怕得病。”

  陈谴没听下去,去休息室拿上东西走人。

  回到家才找回点踏实感,陈谴脱下外套又没找到地儿挂,这次他没声张,怕徐诀像上次那般跑过来撕他乳贴,尽管今天他没粘那个,手探进去也只会摸个空。

  绕开衣帽架进客厅,陈谴才发现徐诀正禅坐在沙发上对着没开的电视发呆,他将衣服丢靠背上制造动静:“还不睡吗?”

  徐诀闻声转过脸,目光如炬盯着他好一番端量,良晌后站起,朝书房走去:“睡了。”

  陈谴有点琢磨不透,刚成年的狗子怎么比之前还心思不定,该不会是为昨晚搬上台面的内裤事件闹别扭吧。

  凌晨刚过,两个房间便各自熄灯,徐诀后脑碰上枕头,没招来睡意,一晚上净思考门卫大爷的那番话。

  陈谴高二转学,转哪了?家在本地,离贤中又近,为什么要转?陈谴曾说跟那谁谈了五年,五年前陈谴才多大……跟那人有没有关系?

  许久感觉不到困乏,反让楼上的一声闷响闹得更精神,徐诀干脆掀被坐起,拧开门打算去放个水。

  门一开,他被对面敞开的卧室内透出的灯光灼了眼,陈谴拥被窝在床上,手里捧着电脑,跟他对视时下意识掌住屏幕想合上。

  无声对峙中,陈谴松开屏幕,打破平静时声音很轻:“要进来吗?”

第48章 把门关上

  刹那间徐诀臆想了许多不切实际的,进去,进哪里去?陈谴上次去巴黎准备的套子还在吗?够不够用?不够用能不能索性赤杆行动?

  又一声闷响砸在头顶上方,随之而来的是女人尖锐的谩骂和男人粗俗的怒斥,争执之激烈仿佛波及得整栋破楼都在震,徐诀的思虑被生生打断,陈谴说:“不进来就帮我把门关上。”

  于是徐诀跨进来一步,从里边把门合上了。

  都怪夜色无边,思想也无边,最该怪责陈谴顶着张撩人的脸蛋,连说话都容易引人遐想。

  电脑屏幕右下方显示一点四十,陈谴问:“是不是被楼上吵醒了?”

  徐诀点头:“上面住的什么人啊,三天两头闹腾,没人投诉吗?”

  “投诉没人管,又不是什么管理措施全面的小区,你看三楼灯泡坏了几年也没专人来修,在你来之前,就任由它坏着。”陈谴说,“今晚楼上是俩夫妻吵,明天可能就楼下邻里间不对付,只要没出人命就当听热闹了。”

  徐诀走近,试探着问:“你不打算搬吗?”

  “住了六年,习惯了。”陈谴一顿,意识到自己说漏了什么,转念松弛了神经,接驳上前面的话尾,“况且这里租金便宜,上班也方便。”

  再往前走,徐诀的膝盖抵住了床沿,他听懂陈谴的弦外之音,这是短时间内不会搬走,暂时也不打算辞掉麋鹿的工作。

  所以送他的钥匙真的不是新房子的钥匙。

  “愣着干嘛,上来,给你看点别的。”陈谴拍拍床褥,“坐这。”

  徐诀踟蹰温吞,等的也就一句应允,对方话刚出口,他就迅猛地砸上了床,床褥摇晃间,他掀开被子一角将下半身拱进去,同时心中澎湃——看点别的,别的什么?难道是陈谴经验了得,一眼瞧出他云盘里的片儿质量平平,要给他看点上乘的?

  太激动了,徐诀盘起腿,又摆直,陈谴隔着被面按住他大腿:“别乱动,想把我的床晃散架?”

  徐诀感觉自己还真有这个潜能,但表面上很正经:“书房的床伸不开腿,这个床舒服。”

  陈谴稍凝神,书房的床一米八,是为难眼前这人了。

  他重新将电脑半阖的屏幕推开,十来英寸的面积隐约映出两人的轮廓,哪有什么质量上乘的糜乱画面,暗灰底色白色字,界面简洁干净,与徐诀所想相去甚远。

  “这是我的个人网页,随手拍的照片都会挑一两张传上来,就跟写日记差不多。”陈谴从文件夹拖进去两张照片,都是前天逛步行街的时候拿手机拍的,一张是啃掉一大坨的棉花糖,白色的糖丝儿在风中飘,背景是虚化的游人商铺石板路;另一张是薅在手中的几根柳条,还没抽绿,不知有何上镜的特色。

  可再细看,第一张的画面闯进了徐诀的半截鞋子,第二张出镜的手腕戴了艳红,徐诀自作多情,细看后又禁不住细想,顿感哪哪都与他有关。

  他目光下移,落在陈谴放在键盘的手上,睡袍袖子宽松,滑到臂弯堆叠,光裸的手腕穿着那根红,让人好想将它紧握,让周围都染上同样的颜色。

  “为什么不直接发朋友圈?”徐诀问。

  陈谴边敲字边道:“这个网页我没公开权限,所有内容只有我一个人能看到,朋友圈是用来分享的,可我只想藏起来。”

  倏地,徐诀的视线蹿回屏幕,陈谴选择把藏起来的那部分袒露给他,是不是表示同意他踏足从未提起过的禁区?

  敲键盘的声音戛然而止,陈谴检查文案有否歧义或错字,徐诀仿佛手握令牌,光明正大闯入人家不为人知的心境。

  “好像还是不习惯吃太甜的东西。”徐诀一只手撑在陈谴身后,眼睛盯着屏幕,“哇,好长啊,握不住了。”

  陈谴手一抖,已经摁下了发送,他微侧身瞥身旁人,有点后悔让徐诀进房间了:“你看就看,能不能别念出来?”

  深更半夜,徐诀很是亢奋:“什么好长握不住?”

  “柳条。”陈谴说。

  “哦。”徐诀敷衍道。

  “还看吗?”陈谴问。

  徐诀挨近一些:“看。”

  陈谴操纵着着触控板,悄悄地,将肩膀偎进身后的温热胸膛里:“那你别念出来。”

  界面缓慢滚动,留足时间让人回味或了解。图片质量不一,有高清专业的,有随手抓拍的,文字情绪也不尽相同,或喜或悲,全流露于字里行间。

  漫天飞雪,陈谴说,旷工了,去看看今晚的烟花。

  一片无垠的海,陈谴说,想浮在上面晒晒太阳,痛苦赶紧蒸发。

  束在窄口瓶中的紫苑花,陈谴说,真的挺会插。

  粘满便利贴的冰箱柜门,陈谴说,有这工夫怎么不多背几个词组。

  再往前面似乎空了很多天,徐诀问:“你是不是删了一些?”

  陈谴没隐瞒:“那些内容有蒋林声的痕迹,没必要保留。”

  徐诀该高兴,因为陈谴将有关那个人的痕迹摘除得干干净净。可他也拈酸泼醋,因为这也证明陈谴曾经毫无保留地付出过一片真心,他想探知的那五年,是别人陪陈谴走过,他所不敢肆意索求的,别人都拥有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