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之间 第56章

作者:何暮楚 标签: 年下 HE 近代现代

  “行。”陈谴答应。

  快分别了,徐诀净折腾人,蜻蜓点水从后背绕到腰侧,再回胸前:“明年春节还一起过吗?”

  没有定数的事陈谴不敢保证:“就算见不上面也会把零点的电话留给你。”

  五分钟过得很快,徐诀看看手机,说:“我得下楼了。”

  陈谴没应答,手却搭在徐诀肩上没松开。

  去年雪冬相遇,今日盛夏临别,二百多个日夜,他的喜乐忧愁全与面前这个人相关,喜乐居多,徐诀对他的好将他一潭死水般的生活激起热浪;剩下那点忧愁,是为徐诀为他受的伤。

  他俯首亲上那道疤,只两秒钟就离开,他不比徐诀舍得下,但是他们两个人都不可能永远停留在这个地方。

  门外的春联艳红依旧,颜色染上徐诀的眼眶,他搭着行李箱拉杆,说:“姐姐,等我长大。”

  陈谴笑道:“多久都等。”

  司机催来电话,徐诀拖着行李箱离开了,陈谴望着他的背影出神,隐约记起徐诀来六巷的第一天,吃一顿饭,为他组装好衣帽架,揣走他的内裤,离开的时候冒冒失失,现在想想感觉时间其实也没过去多久。

  高三的生活是被滚烫的风追赶的,贤中的备考生被最大限度地压榨时间,周六中午放学,隔日下午回学校自习,各科考试一场接一场。

  宿舍没有空调,徐诀半夜热醒,会格外想念往日躺在身侧的人,他在此起彼伏的鼾声偷摸亮起一方暗光,戳开陈谴的头像翻看对方的朋友圈。

  陈谴的动态发布得并不频繁,半个月来就更新过一条,定位在重庆。

  九宫格中有密匝的高楼、蓝天下的红色缆车、冒浓烟的老火锅,老旧的居民楼阳台挨挤,徐诀一眼认出陈谴的住处,夹在三两男装中的是一条晴涩的蕾丝丁裤。

  起初周末放假徐诀会回六巷睡,秋姑问他怎么不来买早餐啦,花店姑娘问还要不要紫苑花呀,徐诀就说,等我老婆回来了再问问他。

  书房角落那堆箱子逐渐清空了,徐诀把东西都搬到了礼贤小区的工作间填满壁柜,周末有时会去那里对着公园涂一幅水彩,不排斥小朋友围在身边看他作画。

  有人眼尖,指着画中的人说:“哥哥,公园里没这个人啊!”

  徐诀就说:“他在我心里呢,哥哥很想他。”

  后来他不去六巷睡了,没人跟他挨着肩坐沙发上吃饭看电视太闷,于是他跑回了自家,陪陪他那可怜的空巢老爸。

  徐寄风乐得多个助手,将鼠标扔给他做效果图渲染,然后回房一卷被子闷头午睡。

  八月末,徐诀在宿舍洗完澡出来收到了陈谴的消息,让他去收发室找找明信片。

  徐诀头发还滴着水,裤脚束在小腿不上不小顾不得整理,疯了似的奔下楼梯跑向收发室,从一堆杂乱无章的信件中翻找到属于他的那一份。

  是洪崖洞的夜景,陈谴的字迹上盖着几枚邮戳,徐诀的发丝儿砸下水珠子落在字里行间,一滴,又一滴。

  陈谴说:“同是灯色辉煌,我却想起当时在万灯里,烂醉时你背我藏进夜色里。我已经好久没碰酒了,连路过酒吧都不敢进去,怕一不小心喝大,不见你等在门外接我回家。不过这里确实很美,以后有机会我们一起走走。”

  明信片被徐诀夹进了陈谴送他的画夹中,上面几处笔墨有水晕染过的痕迹。

  他适应了高三的忙碌,也开始期待下一个月末,偶尔晚修偷闲,他在桌底下揭开手机壳拿出陈谴的小一寸照偷看,有一次差点夹进作业本里交上去。

  学校操场挨着林荫道,扫公区时落叶多起来了,吹过手臂的风也不再炙热,徐诀抓着笤帚磨蹭,留到最后一个离开负责倒垃圾,他趁机给陈谴发消息,提醒对方晚上出门要加衣。

  再一次被提醒去收发室时徐诀不像上回那样火烧眉毛了,他克制着,等晚修一下课才背起书包离开教室,找到陈谴寄来的明信片后立在校道的路灯下默默读完。

  在羊城的恩宁路背后,陈谴的言辞似乎也传达着温度:“广东的夏天好漫长,今天四十度,走在大街上闷热得快要透不过气。这种天气只适合吃冰,或者躲空调房,如果你在,我们可以在空调房接吻,或者做做别的事情。”

  初秋的夜晚,徐诀把撩起炽火的明信片捂在胸口,深吸一口气后拔腿跑向操场,扔下书包沿跑道狂奔了两个圈,直到碰见邱元飞和卫小朵在树下卿卿我我。

  他眼红得很,大摇大摆走过,吓得那俩分开半尺,邱元飞怒了:“徐诀你没长眼啊!”

  徐诀毫无愧疚心:“教导主任在那头巡逻抓小情侣,悠着点吧你们。”

  国庆小长假,徐诀终于得空跟陈谴连上视频,他捧着手机在书桌后发怔,说:“姐姐,你露个脸。”

  一阵杂音,屏幕晃了几下后出现了他最想念的那张脸,陈谴的头发长长了一些,发梢打湿了,刘海凌乱地搭在脑门前。

  陈谴往脑后捋了把刘海,凑近屏幕冲徐诀笑:“看呆了?”

  徐诀的心似乎因为这个笑容而变得颤悠悠的:“你是不是没穿衣服?”

  “刚洗过澡。”陈谴给他看手中的浴巾,随后镜头往下一扫,“我在巽寮湾,跟你打完视频就去海滩玩儿了。”

  一角黑布在大片肉色中一闪而过,徐诀手中的笔摔在桌上,他的后背贴住椅背,仿佛这样就能让急促的心跳平复些许:“你不能穿这样!”

  “哪样?”陈谴靠上床头,拿个支架将机身固定住,好让徐诀看清他全身,“大家都没穿多少,捂严实了才奇怪。”

  国内能有人只裹个丁裤去抓人眼球?徐诀抓着椅子扶手,有点心急:“姐姐,不要给别人看。”

  “小狗不是别人。”陈谴舔舔唇,“升旗了没,乖,解开裤头我看看。”

  隔着万里远,两人近乎贪婪地渴求着对方,陈谴洗过了,拨开细带给徐诀看吞食的两枚小东西。

  两道呼吸交错,不知过去多久,陈谴蛮力拽出玩具扔到白色床单上,徐诀一蹬地板带着转椅滑离书桌,以免弄脏了桌上的卷子。

  可木质地板承受了它生命中不该承受的痛,光滑的深棕橡木上溅了长长的一道白,在透过薄纱窗帘的阳光下分外刺目。

  陈谴气儿未喘匀,拿近了手机对屏幕中的人保证:“小狗,姐姐只给你看。”

  暂且餍足了,徐诀砸上床,抱着黄柴跟陈谴聊些不咸不淡的:“姐姐,我上周月考成绩出来了,你猜我英语几分。”

  陈谴对徐诀很有信心:“130?”

  “……那不至于,我不是方方面面都像刚才那样暴涨的。”徐诀枕着软软的狗脑袋,“下次我进步十分你还来猜这个数吧。”

  陈谴想到以前给徐诀开家长会时在教室后方看到的那面留言墙:“已经很棒了,你们班还有人妄想让外国人做五篇文言文呢。”

  徐诀默了半晌:“那是我。”

  六十多分钟的视频电话让双方的手机电量都处于告急状态,挂线前,徐诀记起件事:“姐姐,贤中这个月26号举办校运会,我报名了项目。”

  陈谴说:“别是男子三千米吧?”

  徐诀意不在此:“校运会两天是学校开放日。”

  陈谴听不到似的:“比赛加油。”

  挂线后,陈谴攥着发烫的手机想了会儿事,等机身在掌中降温,他给手机插上电。

  床头柜上有酒店给准备的杂志,陈谴对财经类的不怎么感兴趣,摸过来随手翻翻就准备放下,不经意掀过一页却定了神。

  不出五分钟,他把杂志合上放回去,重新拿起手机,查看完行程后点开购票软件,订了张月底回云峡市的机票。

第69章 弄脏了一

  对于校运会这种,徐诀向来没什么参与感,更乐意跟哥们儿抢占个场地打打篮球,可碍不住体委回回盯着他,缺人的项目让举手自荐全班都扭头瞅向他,他就每年报两三个项目应付,摘了金牌随随便便往桌肚哐的一扔。

  检录完上跑道,徐诀站第八道,他嫌外套碍事,脱下来揉成一团朝操场外围张望,邱元飞冲他招手:“兄弟,这!”

  这孙子不知哪来的组织能力召来了班里大半的人给他当啦啦队,徐诀扬手一扔,外套正正好罩到对方脑袋上,真怕邱元飞跟梦里似的当场喊“徐诀绝绝子”。

  邱元飞扒下外套,大声道:“诀,我在终点等你!跑完了咱打球去!”

  徐诀目光扫荡:“你还是去球场等我吧。”

  栏杆外乌泱泱一片人,他从这端扫向那端,没见着最想见的人。

  发令枪打响,徐诀迈腿冲了出去,幻想场外的喊声有一份是来自陈谴,凉风擦着耳畔刮过,他又转念想到,陈谴应该只会端着副笑模样,然后在终点徒手抹去他鬓角的汗,说小狗好棒。

  跑完了,徐诀像例行公事一样上台领了奖牌走人,甩着金色的一枚在操场出口跟邱元飞他们会合:“我外套呢?”

  “让他们先拿去球场了,”邱元飞说,“走吧,打球去。”

  没人为他擦汗,也没人夸他好棒,徐诀抬着胳膊蹭一把汗湿的脸,问:“这次是跟哪班的打?”

  “打他丫的!”门卫室内,值班的大叔架着手机看武打电影,共情地朝空气虚晃一拳。

  陈谴敲响窗玻璃,扰人好兴致:“请问能不能先帮我看管一下行李?”

  安顿好行李箱,陈谴挂着相机举步朝校道走,穿行在来往清一色穿校服的男女中颇有些不自在,刮弄着镜头盖的齿轮边以分散注意力。

  校道两边摆满义卖的摊子,陈谴掏钱买了瓶汽水,边上就是球场,他寻思现在校运会是不是添篮球项目了,怎么场上那么多人围观。

  云峡市快入冬了,陈谴在白云机场登机时还叹着热,到这边着陆连外套都没来及披一件,此时凉风扫过裸露的手臂,他不禁打了个寒颤。

  跑道上的女生倒是大胆地露着胳膊,陈谴抱着相机愣怔片刻,转头问身旁的小学妹:“男子八百结束了吗?”

  “结束啦!”小学妹挥着啦啦棒,“奖都领了,第八道那个起跑慢半拍还能拿第一,牛批!”

  陈谴追问不舍:“叫什么名字?”

  “啊,我吗?”小学妹一时短路。

  陈谴说:“那个跑第一的。”

  小学妹臊红了脸,不太想搭理他了:“高三的,我不认识,你再抓个人问问吧,刚刚场上挺多人给他加油的。”

  挺多人,陈谴在心里重复了遍,折身就往球场走,原本捂着相机小步踽踽,后来将那小学妹的话咂摸出了味儿,什么起跑慢半拍,是不是在分心盼一个不确信会来的人?

  全是他脑内臆想,他却仿佛亲眼看见了全程,当时徐诀在电话里如何暗示,起跑前如何左顾右盼以至忽略哨声的示意,即将奔向终点时如何落空一腔欢喜。

  陈谴快步匆匆,风雨廊下,喧哗校道,他酿了满心情绪,想告诉徐诀自己候机时同样焦躁,乘车前来时远远瞧见贤中大门有多喜悦。

  球场呼声迭起,陈谴挤进人群寻一处落脚地,场上一群年轻男孩相互追赶你攻我防,他一眼瞧见巧妙运球的那个,衣服后面的号码牌还未撕下,白底黑字标着数字8。

  周遭的拍手叫好如海潮翻涌,陈谴被推搡至前头却不吱一声,熟练地举起相机盯紧取景器,在徐诀后仰跳投时抓下了这一幕。

  脚跟落地,对面班的人冲徐诀喊:“今天干嘛这么猛?”

  “我乐意!”徐诀揪起衣角擦坠在下巴的汗,“换人换人,我不打了。”

  “才打多久?”邱元飞说,“再比两场,打完了去吃饭。”

  “我跑完八百还没进过水呢,我去买喝的。”徐诀边侧首说话边朝场边走,“你喝什么,我请你。”

  “用不着哈兄弟,小朵给我买了。”邱元飞接过女朋友递来的运动饮料,举起来刚要显摆,扭头却见徐诀顿在原地失神。

  犹如流失的力气回归四肢,钻得每一根神经都麻痒,徐诀的感官皆被唤醒,眼睛最先向大脑传递了信息。

  他在黏腻旖旎的梦中触碰过,在人潮涌动的街头错觉过,在今天比赛的间隙妄想过,此间此刻,陈谴鲜活地站在他面前,嘴角眼睛都在笑。

  生怕怠慢一步会成幻觉,徐诀箭步上前就想抓住陈谴的手,又记起自己碰过篮球,掌心都是灰,他不能弄脏陈谴。

  他什么都没准备好,贸然而又心切地叫了声“姐姐”。

  陈谴将臂下夹的汽水递过去:“喝不喝?”

  “喝,”徐诀恃宠而骄,“帮我拧瓶盖。”

  陈谴拧开瓶盖递过去,徐诀灌下两口,转头问边上看呆的同桌:“飞儿,我外套呢?”

  外套都由同班女生在场边帮忙看管着,卫小朵顺便拿过来了,也愣:“徐诀,你刚喊谁姐姐呢?”

  “这不你小叔么,”邱元飞对陈谴有印象,“不对啊……小叔也是雇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