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生悖论 第184章

作者:金角小虞 标签: 青梅竹马 强强 无限流 近代现代

  那是……那是……

  那是……

  ——是他自己的脸。

  他悚然一惊,猛然抬头, 后脑勺撞在床头, 疼得他抱着头蜷缩下去。

  怎么回事?为什么喉咙都被割开了,还笑得那么开心?

  疯了吗?

  他平复了一会儿, 捂着后脑勺走出门。

  边走边想:好奇怪……这一觉睡了好长好长, 做了好多好多的梦……

  他走到客厅, 看了看, 又走到沙发上坐下。

  他从这个视角观察家里的陈设,没有任何不对的地方, 斜阳透过碎花窗帘洒进来, 在地上映出微微摇晃的花影。

  他的脑子不知不觉又放空了。

  梦里的那些画面又在他的脑子里闪回, 但他觉得不太真实, 像有潮水缓缓漫过了这些记忆,让它们在梦境间慢慢褪色、消散了。

  他探出一口长长的气,好长的梦啊……

  他拿起手机,准备给纪惊蛰打电话。

  解锁完毕之后,他觉得有点奇怪,心头升起一股恶寒。

  总觉得……这个画面似乎在哪里见过……

  这件事情,似乎曾经发生过……

  但他还是打出了那个电话。

  “喂?”电话那头传来了一个陌生的声音。

  他顿了一下,道:“不好意思,请帮我叫一下纪惊蛰。”

  “怎么又是你?”那头说,“你打错了。”

  他愣住了,问:“这个不是……纪惊蛰的手机吗?”

  “你打错了。别再打了,再打拉黑。”那边挂断。

  蔚迟僵了几秒钟,又打了回去。

  对面拒接,再打就把他拉黑了。

  他浑身都发起抖来。

  他再次确认了电话号码,是纪惊蛰一开始用的那个——纪惊蛰消失之前用的那个号码。

  可纪惊蛰回来以后,换了新号码,他明明改过了。

  可现在,他的手机里,却没有那个新号码。

  他努力地想那个新号码,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这是什么意思?

  ……梦究竟是从哪里开始的?

  ……难道纪惊蛰回来这件事,也是梦吗?

  “咔嚓——”

  门锁一响,蔚迟几乎不用去看,就知道回来的是他妈,大概是脚步和推门的感觉所致。

  他回头一看,进来的果然是周迎春:“妈?”

  周迎春看到他却很惊慌似的,吓得手一抖,钥匙都掉在了地上。

  “嗯。”她把钥匙捡起来,整个人还是很紧绷,没敢和蔚迟对视,转身就回了房间,“我拿一点东西,等会儿还要回医院。”

  “哦屿汐^+团队……”蔚迟不知道她怎么了,看着她慌慌张张地进了屋,没过两分钟,就拿着东西风风火火地走了。

  蔚迟试图跟她说声“再见”,“见”字的尾音直接被夹断在了门缝里。

  他不明所以地又坐了一会儿,想了想,开门出去,敲响了隔壁纪惊蛰的门。

  他敲了好半天,越敲越慌,越敲越慌,心里闪过一丝“回家找备用钥匙”的念头,不知怎么的,他立即否决了这个想法,反而更卖力地敲起门来。

  “哎哟小蔚啊,在干什么呐?”

  他回头,发现隔壁楼上的张老一脸惊讶地站在他身后。

  他问张老:“您知道纪惊蛰去哪儿了吗?”

  “小蔚啊……”张老踯躅了一下,表情一言难尽地说,“我这正要上去找你关婆婆唠嗑呢,你要不一起?”

  蔚迟从小在大院长大,跟这些爷爷奶奶都很熟,自然知道关婆婆年轻时是精神科一枝花。感情张老是觉得他精神出问题了?

  “不了,我还有事。”他很想不通,又问了一遍,“您不知道纪惊蛰去哪儿了吗?”

  “小蔚啊……”张老把手背到身后,一副要跟他推心置腹的样子,“小纪想不开,你可别想不开啊……人生没有过不去的坎啊……”

  蔚迟心一沉:“您到底什么意思?纪惊蛰人呢?”

  “小纪他不是……”张老一张沟壑纵横的老脸颤抖了一下,最终还是说,“去年就走了吗?”

  “走?走哪儿去了?”

  “不是……自杀了吗?”

  自杀?纪惊蛰?

  “小蔚啊……做人要向前看……”

  ……纪惊蛰?自杀了?

  ——怎么可能?

  他浑浑噩噩地走了出去。

  张老在他后面追了他一段路,奈何他身高腿长,老胳膊老腿实在追不上。

  他走到了大街上。

  他感到恍惚。

  街面上的所有店铺、装潢、景观绿化都与他记忆中的别无二致,但他就是感觉有一些奇怪。

  他脑子里一团乱麻,梦里的那些画面还在不停闪现,纪惊蛰拖着那只红色行李箱的样子也历历在目,他确定那是成年之后的、二十多岁的纪惊蛰,而绝不是他臆想出来的——纪惊蛰小时候又白又美,跟那个小麦色的大帅比有着不小的差距。

  可是……时间线是完全混乱的。

  纪惊蛰是什么时候走的?什么时候回的?什么时候死的?

  都是乱的。

  这让他感觉不到实感,像浮在半空的、别人的故事,他甚至感觉不到痛苦。

  他现在感觉眼前的这整个世界都浮在半空。

  他走过一家报刊亭,下意识地往刊物架上看了一眼,忽然看到一个名字。

  青年诗人,延泽荣……感觉有点熟悉。

  他拿起那本文学刊物。

  报刊亭里的大爷伸出半个头来:“诶诶诶你怎么没给钱就拆封呢?”

  “不好意思。”他回过神来,问道,“多少钱?”

  付完钱后,他打开那本杂志,翻到“延泽荣”所在的那一页,上面是一首短诗,写得挺好,在歌颂死神和爱情。

  看得出来诗人的确有文采,诗句的字里行间都笼罩着一层阴影,又渗透着一丝崇高,还有庞大的、狂乱的喜悦。

  看来,诗人很庄严地爱着什么人吧。

  可这是谁?

  他在哪里见过?或者听过这个名字?

  ……想不起来。

  他在外面漫无目的地晃了几个小时,到天完全黑了,才回到家。走到院门口,看到张老、关婆婆和两个门卫都坐在门卫室外面,一看到他,张老就站了起来,道:“你可算回来了!你再不回来我都要去报警了!”

  他谢过老人,回了家。

  周迎春不在,家里安静漆黑。

  他回到自己的房间,坐在床上,发了一会儿呆,忽然看到了对面的展柜。

  那是他姥爷亲手打的,在周迎春搬进这套房子时非要摆进来,说好摆放他的各种奖状奖杯——他没有这种自恋的作风,就把它当个收纳柜,都放的是些专业书籍。

  而现在,这个小展柜里摆着几排照片。

  照片里是一些他和周迎春、和蔚仁杰的合照,还有他的毕业照。

  但更多的是纪惊蛰。而且是纪惊蛰小时候,最大到初三毕业。

  照片的确是他的,每一张他都记得出处。

  可他从来没有把照片打印下来、装框、摆在这里!

  他霍然起身,环顾四周,他无比熟悉的、温馨的房间,留着他熟悉气味的房间,却让他感觉如同进入了盘丝洞。

  他不可遏制地发起抖来。

  ——这究竟是哪里?

  ——是谁的家?

  ——谁曾住在这里?

  ——谁在整蛊吗?

  ——纪惊蛰呢?

  忽然,响起一阵敲门声。

  急促、有力、不规律,泄露出那个敲门者焦虑的心情。

  蔚迟走到卧室门口,盯着被敲得微微震动的大门,心里生出一股恐惧。

  按理说他一个身高一米八四的大男人,在这个文明社会不应该被区区敲门声吓得起一身白毛汗,但他盯着那扇门,感觉很魔幻,好像那扇门在一圈圈地扩大,朝他的面前慢慢迫近,好像、好像一旦那扇门打开,就会有恐怖的、超过他理解的、他无法处理的东西扑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