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晒豆酱
好香啊，是鸡汤的味道……他放下毛巾，肚子里咕叽几声，再站到厨房门口时，弟弟正撸着袖子往两只大碗里放鸡腿。
自己哪里是捡了个脏乎乎的流浪小狗啊，简直就是捡了个小田螺。小混混斜靠着门框，汤锅上方升腾起一团白色烟雾，它叫热气，但近义词是家的烟火气。
“哥，马上就好。”脏脏尝了一口汤，太淡了，“咱们一会儿有鸡腿吃，给你补补血。”
“不着急，我……”小混混看着他熟练的动作，忽然对他以前的过往萌生出好奇心，“你以前……到底是干嘛的啊？为什么懂这么多？”
作者有话要说：
脏脏：我就是哥的小田螺！
第30章 工作犬篇15章
弟弟原本的任务是陪伴小朋友，结果发现这小朋友不用自己陪着，他一个人唠唠叨叨就能看几个小时的电视节目。只是看他哭得难过，也是悲从中来，想起自己有爸有妈有人疼，到哪里都有哥哥照应，他比自己还小几岁，就成了孤儿，免不得一起难受。“你别哭了，你一哭我也很难过。你放心吧，我哥他不是坏人。”
“我知道大哥哥不是坏人，可是我就是想哭啊。”电视里演着女主角的行李散落一地，小芭蕾将遥控板放到茶几上，开始往楼上走，“我舅舅要我跟他回去，我不想，大哥哥也不帮我打他，还和他好好说话。我……我……”
“你干什么去啊？”工作狂的弟弟赶紧关掉电视跟随，“你肚子饿不饿？我去厨房给你找点吃的吧。”
“我饿，但是我不吃，我吃饱了大哥哥就不疼我了。”小芭蕾扶着楼梯的扶手，算着时间，一步步往上走，每走一节台阶就停一下。好不容易走到卧室门口了又开始犹豫，最后一鼓作气地冲进去，开始翻大人的衣柜。
衣柜里面是成排的白衬衫、领带、黑西装。
“你干什么啊？”弟弟不解地看着他。
“我要收拾小包袱，今天晚上要下雨，我要走了，你可千万不要告诉大哥哥。”小芭蕾停止了哭泣，泪珠有限，必须在关键时刻再掉。但手底下也没闲着，真的开始打小包袱了，这一次不仅装上了电动牙刷，还把新买的小拖鞋装在里面。包袱皮这一次换成了大人的衬衫，白白的一件，很大，很大。
“大哥哥不要我，他都不帮我打舅舅，他一定想把我送回去了。”小芭蕾越想越觉得自己没戏了，看了周围一圈，决定再找点什么。于是他跑到床头柜前翻翻，希望能翻出一些贴身用的，结果翻来翻去，找到了一张照片。
照片里的人，好像就是自己的大哥哥。只不过那时候的大哥哥和现在不一样。
“这是谁啊？”太不一样了，小芭蕾都快不认识了，立马颠颠地跑向床边给大哥哥的弟弟看，“你说，这是谁啊！”
弟弟正为小朋友的命运难过，眼角含泪，看了一眼照片说：“这就是我哥啊，只不过这是他很早时候的照片了，大概是……高三那年的证件照吧。你瞧，我哥还穿校服呢。”
高三？证件照？这离小芭蕾的生活好远，自己只是一个小学生，才3年级，从来没想过高中的事。可是大哥哥比自己大那么多，高中都上完了。
“他……他学习好吗？”一想到这个，小芭蕾也顾不上哭了，好想看看高中的大哥哥。
“学习……好啊，我哥学习可好了，他是我的榜样。”一说到正经的，弟弟也不哭了，“我的目标就是变成一个我哥那样的人，等到高考那年成为状元，学校的骄傲。”
“那这张照片我就带走了，以后想起大哥哥的时候要用的。”小芭蕾仔细看着高三时候的大哥哥，真羡慕他的同班同学。他们一定都非常高，可以陪着他一起上课，一起上操，肯定下课之后还要去小卖部买零食，肯定还拉着手一起去尿尿，课间休息的时候一起抄作业。
这时，窗外传来了两个声音，一个是打雷，一个是刹车。
“我哥回来了！”弟弟也听到了，急忙跑到窗口去，“我哥没骗人吧，他说晚上7点之前回来，肯定按时回家！咱们快下楼吧，我哥他一定……”
话音未落，身后已经有了脚步声，但不是大哥的皮鞋音，而是光着的小脚丫踩在地板上。弟弟回头一看，小芭蕾已经自己脱了袜子，留给他一个又生气又搞笑的小背影。
“你干什么去啊？回来！”弟弟跑过去追，但是小芭蕾动作好快，像是下了什么决心，将用白衬衫做的小包袱系在胸口，朝楼下飞奔。
完成了心头的一件大事，工作狂开车都觉得轻快许多，或许自己的处理方式还不够成熟，但是他目前已经很满意了，凡事欲速则不达，成长也要一步步来，稳扎稳打才是正确道路。回家的途中他还顺路去了一趟商场，买了两份新年礼物回来，只是他刚刚把车停稳就看到门口冲出来一个人，看这个身型大小不像是弟弟。
“你干什么去？”工作狂赶紧下车，连车门都没来得及关上。
“叔叔，我现在要离家出走了，你不要想我，忘了我吧。”小芭蕾专门挑打雷的时候，刚好雨点落在了身上，“我会想你的，今天我自己回家。”
光着脚，穿的少，小包袱还是用自己的衬衫做的，说着这种不着边际的话，工作狂先惊后愣，随即追上他一把抱起来，赶紧用手去摸脚心。“马上就要下雨了你怎么跑出来了？”
“叔叔，你让我走吧，我走了之后你不要想我，但是你要记住我好乖，我听话，我吃饭不挑食。”小芭蕾还试着推了他两下，但是两个人的力量级太过悬殊，根本推不动，但仍旧倔强地将脸一偏，“叔叔，永别了。”
“永别了？你从哪儿看来的台词啊？”工作狂匪夷所思，从没听过谁家孩子这么说话，但明显感觉小孩儿只是挣扎两下就不动弹了，最后还是乖乖地搂住自己脖子。
看来是又闹情绪呢，工作狂只好将声音缓和下来，尽量不让公事公办的情绪传递给他：“你才多大？知道永别的意思么？以后这句话不许再说了。还有，叔叔不会让你走的，咱们回家吧。”
“我没有家了。”小芭蕾这话不假，他现在也不知道哪里是自己的家，所以迫切地想要定下一个地方，再也不转移，“爸爸妈妈走了，你不要我，舅舅对我好凶，我又不想回去……我自己去孤儿院吧，孤儿院的阿姨们会把我养大的，我好可怜。”
“谁说我不要你了？”工作狂随手摸了摸他的小包袱，还真是自己的白衬衫。小家伙还挺会挑，随随便便一拿就是自己最喜欢的那一件。布料也薄，使劲儿一攥就能知晓里面都有什么，一根笔直笔直的，那肯定就是他最喜欢的电动牙刷，还有两个软软的东西，应该就是他的小拖鞋。
“你虽然没说，但是你也没有说要我啊……我还是去孤儿院吧。”小芭蕾一边说要走，一边揪他的领带，一不小心就把小手里紧握的东西露了出来。
那张照片立刻引起了工作狂的注意，轻轻一抽，照片从孩子的手里到了他的手里。“你从哪里拿的？这不是我的照片么？”
“哥。”下雨了，弟弟撑着伞跑出来，看着他俩在雨里说话，“你们要不要进屋再聊啊，虽然雨不大但是会感冒的。”
也是，进屋再聊吧，工作狂都没注意到身上湿了一层。他先关上车门再抱着孩子进屋，小芭蕾缩在沙发另外一端不肯过来，但是嘴里振振有词：“照片是我找到的，我找到了就是我的。我怕我在孤儿院忘记大哥哥的样子，以后想你了，我就，我就……”
说完，扭过脸看着工作狂的方向，哇一声哭成了泪人。“我就看看照片，这样就不会难过了。”
“哥……”弟弟给工作狂递了一条干毛巾，压低了声音来问，“这个小朋友……”
“怎么了？”工作狂正在组织语言，哄孩子这种话术他还没认真研习过。
“他脑袋里没有问题吧？”弟弟说，“他看电视看了一下午，然后就哭了，刚刚忽然又要离家出走，还往雨里跑。要是真有问题，咱们还是带他去看病吧，年龄小，说不定能治好。”
“谁脑袋有问题啦？谁脑袋有问题啦！”没想到这句话还是让小芭蕾给听见了，气呼呼地找靠垫来扔，可是力气太小了，就扔了两米远。
扔完，又自己缩回沙发了，一边抹眼泪，一边说什么永别了。
可是工作狂看他这样，只想笑。“没事，哥会处理好这件事。再过几分钟司机就来接你回家了，回去之后看书别看太晚，早点睡。“
“嗯，哥你放心，我将来肯定是高考状元。”弟弟才初中，可是已经和家里许下了诺言。
没过几分钟，一辆车在院子里按响喇叭，是来接弟弟回家的。工作狂送弟弟上了车，沏了一杯热牛奶，再去抱哭累了的孩子。小芭蕾这会儿没劲儿了，别说离家出走，多走一步都不肯，打着蔫儿被抱回卧室。
“喝口牛奶吧，叔叔没有不要你。”工作狂将他放在床上，“叔叔今天去找你舅舅了，你要知道，大人有大人的办事方式，但是需要时间。叔叔已经和你舅舅谈好了，他是你的监护人，但是以后由我来照顾你。”
“真的吗！”小芭蕾忽然来了精神，双手捧着牛奶杯吨吨吨，早知道就不哭那么惨。
“真的，以后你就住在叔叔家里，叔叔帮你处理所有的事。”工作狂给他擦了擦眼下，“别哭了。”
牛奶没放糖，可是喝起来很甜，小芭蕾喝完之后想了想，提出了第一个要求：“大哥哥，我可不可以转学啊？同学知道我学芭蕾，他们都笑话我，欺负我，说我是男生却学女孩子的舞蹈……”
工作狂心里一揪，没想到这样开朗的孩子还被同学霸凌。“好的，叔叔给你换个好学校。”
“嗯，那就好了，那就好了。”小芭蕾拍了拍喝饱了的肚子，再也没有什么事让他难过了，太好了。
可是没想到，几个小时后他的身体就难过起来，发了高烧。
作者有话要说：
小芭蕾：准备认识新同学，同岁的脏脏包！
第31章 流浪犬篇16章
脏脏刚刚把大鸡腿放到哥的汤碗里，愣住了，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于是装傻。“啊？我，我……”
原本大汤勺对他的小手来说就有些沉重，这下一乱了分寸，手背差点儿被锅子烫到。这怎么办？哥为什么忽然问起这个来？是不是对门的醉汉找来了，和哥说了些什么啊？难道他发现手机没了然后一路跟着自己么？短短几秒钟的功夫脏脏就想到了这么多，比他任何一次偷东西被抓到都害怕。
“你别怕，我就是问问。”换好了小翅膀，小混混内心的忐忑不安变成了稳稳的落定，怪不得要买这个东西，原来这就是真正的安全感。但是心里也有一个不详的念头，这个捡回来的弟弟……恐怕以前的经历非常不好，否则不会怕成这样。
“哦。”脏脏攥紧大汤勺，又给锅里倒了几滴香油，原本不算什么浓汤，他又往里面扔了两块浓汤宝，这些都是看别人做饭学来的，“哥，你问，我……我不是小孩子，我不说谎话。”
“你现在就是小孩子呢，还要再养你好多年才能长大呢。”小混混闻着香味走进厨房，真没想到这小弟弟还有好厨艺，弄得真像那么回事，“明年这个时候，你就是小学生了。”
“我不上学。”脏脏低着头表态，但是即便低着头也没有忘记手里的活儿，不锈钢汤勺始终在锅里转悠，捞着里面的肉，“我不想去上学。”
“傻话。”小混混已经饿透了，好久没有尝过荤腥，更别提什么滋补的鸡汤，“不上学的人没前途，你可别像我一样。”
“可是……如果我上学的话就没法陪着你了……”脏脏用汤匙舀了一勺，只舔了一口就继续调味。在他心里，现在最重要的是能在家里久住，除此之外再也没有别的想法。
“你迟早要长大啊，怎么可能天天陪着我。”小混混搬了一把椅子坐厨房门口，虽然肚子不疼可是格外不想动弹，就想坐着。他也不怪弟弟的幼稚想法，一个连幼儿园都没上过的孩子肯定对学习没有兴趣，就怕将来上了学也是一个成绩差的。
“我决定好了，再也不长大，就这么小，这样你就能一直养着我。”脏脏捧着碗过来，汤碗滚热，他快快地放在桌上，“哥，你过来喝吧，烫。”
“好，不过我没法一直养着你啊，我又不会当小妈妈。”小混混又把凳子拉过来，可桌子上只有自己这一碗，“咦，你的呢？”
“有，有我的，我再去盛。”脏脏再颠颠地跑进厨房，没一会儿捧出一个小碗来。鸡腿确实一人一个了，一大一小，分别装在两个人的碗里。加了浓汤宝的鸡汤香浓无比，上面飘着一层油花，脏脏咽了咽口水，等着哥先喝。
“来，你吃，你得多吃肉。”小混混却把大鸡腿上的肉撕下来一块儿，就是最好的那一块肉扔进小汤碗当中，“现在你可以说了，慢慢说，别怕，有事我给你做主。以前你都和什么人在一起，哥就随便问问，要为你以后做打算了。”
为以后做打算？脏脏摇摇头，他没想过以后，更不知道怎么做打算。“以前我和老大在一起，除了老大，还有很多人。”
“老大？”小混混咬了一口鸡腿，香嫩可口，又喝了一口汤，好喝到差点落泪，“老大到底是干什么的？再见着他，你还能认出来吗？”
脏脏吸溜着汤上面那层油花，想了想。“老大就是老大，他捡的我。他说他把我养大，长大之后我就要孝敬他。”
“他捡的你？他捡的……”原本食欲大开，可是小混混又忽然吃不下，形同嚼蜡，放下碗给弟弟搓了搓脸，“原来你也是爸妈不要的啊……”
脏脏点了点头，但马上捕捉到关键词。“哥，你爸妈不要你了？他们……都走了？”
“嗯，他们走了。”小混混勉强笑了笑，端起碗来将热汤入肚，原本以为自己早就释怀，谁料到想起来还是忍不住难过，但难过也就那么一下子，不幸中的万幸就是自己对他们印象不深，只是陌生人，“不过我也习惯了，没事，他们不喜欢我，就算强留下来还是不会对我好，说不定还打我出气呢。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还有爷爷，爷爷对我可好。你……你连个亲人都没有啊……”
脏脏摇了摇头，并不觉得哥比自己幸运。自己马上6岁了，现在就拥有了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亲人，可是哥都13岁了，孤零零的，过了这么多年。
“那……那个老大，对你怎么样？”随着鸡肉入肚，小混混刚刚消失的食欲又回来了，“他是不是无恶不赦？这种人就应该坐牢才对。”
“老大他，对我还行。”脏脏学着细嚼慢咽，原来人在知道这碗饭只属于自己的时候就不急着吃了，不会再噎着，“我们还有很多很多小朋友，有些比我大，有些比我小，有哥哥姐姐，也有弟弟妹妹。但是大人比小孩儿多，他们管着我们。”
“这么多小孩儿？”小混混意识到这问题大了，原本以为只是一个心术不正的人捡了孩子教坏，当作了赚钱工具，没想到真有组织有预谋，“除了让你们偷钱，还让你们干什么了？”
听到偷字，脏脏的嘴唇就抿了一下，但是他不后悔今天的事。对面的醉汉伤了爷爷，没给钱，爷爷受了伤才走的，这一笔几万块的巨款，自己一定要帮哥拿回来。哪怕每天偷一点，每天偷一点，日久天长，也得给凑齐了。
“还让他们出去要钱。”但是当着哥的面，脏脏想变成最好的孩子，“有些孩子总是哭，他们会打人，有些孩子太小了，他们就抱出去要钱。”
“那你呢？”小混混又吃不下了，心里一上一下，嘴里没有滋味。在网吧的那阵子，他还以为自己学会了社会上的事，会骂人了，会打架，知道怎么装凶怎么让人觉得惹不起。可是在真正的恶人面前，自己好像混不动社会了。
“我聪明。”脏脏大口喝着汤，也不算编瞎话，“我知道怎么和他们说话，老大认我当干儿子，说我是最机灵的一个呢。”
“呸！”小混混立刻急眼了，“谁他妈是他干儿子，你有爸有妈，和他有个狗屁关系！你可千万别信了他的话，别以为他对你特殊就是对你好，这种人，就是别让我碰上，碰上了我就……”
脏脏捧着碗，等着听哥说完。虽然团伙里的大人也会骂人，可是他竟然觉得哥骂人好听。
哥是第一个因为心疼自己才骂人的人，他还想再多听几句。
“碰上了我就揍死他，你可不知道我多厉害，在学校，从没人敢找我麻烦，在网吧，好多比我年龄大的人都不惹我。”小混混吃饱了就支棱起来，仿佛昨天因为初潮而困顿无措的人根本不是自己，“你放心吧，以后……那些人再也找不上你。”
说完，他在弟弟的鼻梁骨上刮了一下。脏脏就为了看他是怎么刮自己鼻子的差点儿对上眼，最后用力地点了点头。
这顿饭吃完，小混混就躺回床上休息了，慢慢适应着身体反应。其实……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可怕啊，肚子里没什么感觉。只是他不知道小翅膀什么时候要换，只好频频跑洗手间，到了晚上他又害怕了，怕弄裤子上又要半夜起来洗衣服。
“你还是睡沙发吧。”小混混临睡前给弟弟铺床，弄了热水袋，“哥每个月拉肚子这几天你都要睡沙发，等不拉肚子了，哥再带你一起睡。”
“我可以自己睡，只是……哥，你老这么拉，不行。”脏脏急得直转圈，“以前我听他们说，人拉肚子能拉死。”
“哥不一样，哥每个月都习惯了。”小混混给他多铺了一床被子，做了个舒舒服服的窝，忽然又笑了，“我可真成了小妈妈了，才13岁就开始带孩子……”
小孩儿和大孩子不一样，再有什么事，到了夜里也睡得香甜，可小混混睡不安稳，时常要跑一趟洗手间。奇怪，好像除了最开始的阶段，后面的血就不怎么多了，等到了第二天更是没有多少。
到了第三天，彻底没了，小翅膀还剩下几个呢，就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