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晒豆酱
脏脏听着他说,每个字都感到陌生,那个派出所一定是个坏地方,不然哥提起来不会这么难过。
“但是一旦把你送到派出所,哥就见不到你了。”小混混已经预知了结局,“他们会带你走,给你做身份鉴定,然后给你找合适的领养家庭,不会让哥养着你了。”
“我不去。”脏脏算是搞懂了,那就是一个让哥和自己分开的地方,“我不要身份鉴定,我也不要领养家庭。”
“那些才是对你有用的,跟着我……没出路。”小混混故作轻松地笑了笑,“身份鉴定可准了,就是要你几滴血,一点儿都不疼,然后你的血就被记录在案了。你的爸妈肯定很着急,一定也会做登记,到时候一对比就明白了,你就能找到他们。”
“不,我不,他们不要我,我也不要他们。”脏脏咬着牙说。
“傻话。”小混混将他搂在怀抱里,忽然察觉到不对劲,“嚯,怎么了这是?”
怀里的小东西不吭声,可是肩膀抖得厉害,呼哧呼哧喘气都变快了,一开始,小混混以为他是害怕,或者冻着了,可是安抚几下之后才发觉,这是生气。
这该是有多生气啊,才能变成这样……小混混不敢再劝了,好家伙,小东西气性还挺大的。“诶呀诶呀没事,瞧瞧你,年龄不大,气性不小。就你这样爱生气将来怎么交女朋友?”
“不要女朋友,我生气……哥,是不是我给你拖后腿了?”脏脏等自己平复了心情才开口,一想起自己的爸妈他就这样,要是他们当初没有丢掉自己,自己会是一个很乖的小学生。
好好读书,努力考学,然后干干净净地找哥来,带着钱,带哥过好日子。可是再一想,更气了,那样的话自己肯定不知道哥在哪里,根本找不到这个人啊。哥不知道还要受多少苦,被对门的人欺负多久,说不定还要挨打。
“你没有拖后腿,是哥太小了,没本事。”小混混揉着他的头发,真舍不得啊,“等过完春节吧,哥再考虑送你去派出所,咱们先过个节。”
脏脏没再反驳,只是点了点头,他不是想通了,而是不愿意看到哥为难。
隔天,又下了一场小雪,但是这一次两个人都不怕冷,还下了楼,在楼下堆起了雪人。柔柔的白雪被他们踩在脚下,留下无数个印记,从这条路的东边走到西边,再拉着手走回去,连脚印都是一大一小。
“哥,你看我手里的这个雪球圆不圆?”这是脏脏第一次打雪仗,怪不得那么多人都喜欢玩这个游戏,原来这么好玩。两个人你追我赶,就算脚底一滑摔倒了都不带疼的。当身边有了家人,心里有了高兴事,雪景都变成了美景。
“真圆!”巧了,这也是小混混第一次打雪仗,以前在学校里他可不参加,因为男生闹起来没谱儿,还有扒裤子往里面塞雪球的。爷爷年龄大了,也不能陪着自己玩,所以从来没感受过这份快乐。
“我还能弄个更圆的,咱们再堆个大雪人吧!”脏脏鼻尖冻得通红,可是却舍不得扔手里的雪,“哥,这雪真白,绵白糖似的,能吃么?”
“不能,不干净。”小混混赶紧给他掸掸,“你去那边捡几根树枝,给雪人当胳膊用。”
“行。”脏脏转身往后找,可是眼前那几根都不满意,于是再往远处走走,试图要从雪里挖出一根完整的大树枝来。头上戴着的仍旧是那顶小帽帽,红色毛线织的,带个球儿,跑起来那颗毛线球就颠腾,在雪地里额外鲜明。不知不觉他跑到了路边,正当他弯腰准备捡的时候,身后响起了刺耳的刹车声。
还没来得及回头,一个人就将他抄了起来,粗暴又用了蛮力,差点儿让他大头朝下。
“果真是你!”老大在这儿蹲了他好几天了,终于没白来,“那天有人在街上看见你了,要不是告诉我来,我他妈还以为你小子冻死了呢!”
脏脏眼里的世界是倒着,不断晃动,可是老大的脸却看清楚了,噩梦来临一般。可是这个噩梦太大了,大到他根本逃不出去,哪怕跑得再快还是会被逮住,又要回到那个地方。
每天都要偷东西,看别人的脸色,那里的人都抢钱,才不会看到钱了却不捡。没日没夜的争吵又要开始了,每天睡觉都不清楚明天要怎么过……这段日子就像个美梦,醒来之后什么都没了。
一辆白色的面包车就停在路边,脏脏眼看着它越来越近,完了,只要自己被他们塞上车,就再也见不到哥了。哥一定还在等着自己的树枝,等着堆大雪人,他一定不知道自己是被掳走的,会不会以为……自己是不愿意和他过苦日子了,所以偷偷跑了。
肯定是,哥在夜里的时候一定会这么想,会在被窝里面怪自己。防盗门也不顶事了,那个醉汉还是会来找他麻烦……想了这么一长串,脏脏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嘴一直被一只大手捂着,于是他狠狠就是一口,咬得那人惨叫,再深呼吸,一口气,朝着远处叫了一声。
“哥!”
小混混早就朝这边跑了。
从那人下车自己就看到了,看到他不怀好意地靠近,可是却没有他动作那么快。等到弟弟叫出声来他已经跑到车边,顾不上许多直接上手抢人。
“你们干什么!”在真正的力气面前,他和同龄人打架的力量完全使不出来,“你们他妈的放手!”
“愣着干嘛?”副驾驶坐着的人也跳下来了,都没想到今天节外生枝还有另外一个孩子,“都他妈弄上车!等着他喊救命啊!”
“救命!救命啊!杀人了!”可是小混混已经喊出来了,但马上就喊不出来,车门一开,不仅弟弟被弄进去了,他也被人拦腰抄了进去。车厢里非常黑,座椅都拆了,像是一个专门堆放货物的拉货车,他一下子被丢进去,随后立刻有人拿东西堵住他的嘴,按住了他的腿。
发生的太快,这些人又太凶狠,小混混来不及蹬腿就被人捆了个结实,车好像也开动了。
“放开我放开我放开我!”脏脏在老大的压制下拼命挣扎,“放开我哥!”
“你哥?你他妈有哥吗?老实点儿!”老大倒是还没动手,这种跑出去的孩子多了,捉回去收拾一顿才老实,就是这个意外收获让他们头疼,“赶紧把他这身好认的校服扒了,换上衣服,不然一会儿换车都不方便!”
这都是老手,最知道怎么隐藏踪迹,偏偏小混混今天穿了那身初中的校服,这是最容易被认出来的。原本小混混已经被折腾得没力气了,一听要换衣服,又好像有人在扒自己的球鞋,再没力气也支棱起来,用脚踹,用脑袋撞,不让那些人碰自己。
“哥!不许碰我哥!不许碰我哥!”脏脏被老大死死按住,小小的身体连扭个脸都做不到。他们要对哥干什么?是不是又要把哥卖掉?让他去偷东西?去乞讨?
“你他妈给我老实点儿!”老大压着他的脖子,倒不是不舍得打,而是这么小的孩子容易一巴掌拍死了。真出了人命才不好收场。从这孩子丢了那天起他们就一直找,要不是有人在街上看见,跟着回来,还真算不到他叫人给带回家了。
“你们……不许碰我哥!”脏脏看着他们给哥脱衣服,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猛一回头咬住了老大的手指不撒口。老大一疼,下意识地将手往回抽,借着这个功夫脏脏扑到了车门上,一狠心,将门打开了。
打开之后,他想都没想,直接滚了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小芭蕾:我住院了。
小脏脏:我也来了。
第38章 工作犬篇19章
“别怕,别怕啊。”工作狂牵着孩子的小手不放,只希望车快一点,再快一点。一个氧气面罩压在小芭蕾的脸上,将他的小鼻子和嘴巴都压住了,随着他大口大口的呼吸蒙上一层水雾。
刚刚小芭蕾还以为自己要死了,肯定是晕过去几秒,但是忽然间那个人就将自己放开了,重重地摔在地上。然后……然后自己一定又忘记了一些事,没看清楚周围的人是谁他就被抬上了车。
护士姐姐将这个东西压在脸上,他什么都干不了,只能大口呼吸,脖子和肩膀疼得要命,眼泪止不住地往外流。还总是想要咳嗽,嗓子眼像是黏在一起,嘴巴里又发甜……等到他恢复了一点力气,只能用手指动动的方式去碰大人的手,让大哥哥别着急。
“大哥哥,你别急,我没事。”连动动指尖都很吃力,身体比发烧还要冷,小芭蕾好想开口和大人说话,可是又不确定自己的声音能不能被听到。
“叔叔在这里,你别怕。”工作狂来回将他打量,好在窒息时间不长就被救了,可是孩子还是吃了苦,连他最喜欢的软底小拖鞋都甩掉了,也不知道小脚冷不冷……他赶紧用手拢住那两只小脚,脚上那么多伤啊,都是跳芭蕾留下的痕迹。
“我没事。”小芭蕾隔着面罩说话,随着呼吸开始顺畅,他的思考能力也回来了,“大哥哥,你别怕,我要死了。”
“不会,不会的。”工作狂已经说不出话来,孩子要是什么都不懂可能还好,偏偏他什么都懂。
“没事的,大哥哥你别哭。”小芭蕾说一句,停一句,“我的爸爸妈妈,会在那边,接我。”
工作狂原本是看着孩子的,猛然将脸低下去,足足半分钟才抬起来。“叔叔不让他们接你走。”
“我要是死了,你过几年再养小朋友。”小芭蕾越说越没力气,“要是马上就养,我会生气……过几年,养一个好乖的。”
“叔叔不养别的小朋友,叔叔就养着你,会把你好好养大的。”工作狂明明没有受伤,可是说话的力气也没了,这时救护车的后门打开,一群人急忙忙地朝这边跑来,他先跳下车,看着他们把小小的担架抬出去,再跟着这群人一路往前跑。急诊厅里面都是人,大人小孩儿仿佛站了无数,急得他只想喊让开让开,然后那些人就跑进了临时病房,划拉一声,拉上了整圈的帘子。
划拉一声,好像也给工作狂的世界拉上了帘子,让他的耳边瞬间变得宁静。这种凝固的宁静一直持续了几分钟,再忽然一下子被打破,无数声音朝着他的耳膜冲过来。
“让让,让让!”他最先听到的是别人让他闪开,工作狂才反应过来这里是哪里,赶紧让出一条道来,随便找了个地方站着等待。随后警察和秘书一起过来了,要谈谈今晚发生的事。
“你去吧,这里我帮你盯着。”秘书这时用力地攥了一把他的大臂。
工作狂这才全部回神,点了点头。
出了这么大的事,肯定要配合警察调查和取证,好在秘书在1小时发来信息说孩子没大碍,工作狂才算真正放下心来,开始接受警察的询问。这不是他第一次接受警方的问话,高中时候有一次见义勇为的经历,虽然受了些皮外伤,但好在帮助了别人。
但是那个皮外伤也在小臂上留下了一道痕迹,深深的刀疤。缝针的时候,闻讯赶来的父亲就在急诊室的门外,尽管紧张到脸色已变,但仍旧站姿笔挺,问了一句让工作狂一生难忘的话。
我的儿子,在保护人民群众的生命安全时,勇敢吗?
等到询问完毕,他赶回医院,孩子已经从急诊病房转到普通病房,睡着了。工作狂坐在床边忽然像泄了气的气球,连平时绝对不会歪掉的坐姿都懒得维持。自己可以为了保护陌生人的安全挺身而出,可是竟然让这种事发生在眼皮底下。
竟然发生在自己的家里。
“喝杯水吧。”秘书从外面回来,同样一张疲惫的脸,“刚刚我问过医生了,孩子没事。只是一些皮外伤而已,受到了惊吓,好在窒息时间不长。但是脖子上的淤青恐怕要有一阵子了……”
“我当时……以为他死了。”工作狂接过了那杯水,但是却没有喝,只是浅浅地润了润嘴唇又放下,“他的脸都憋紫了,脖子那么细……我刚才想了很多,万一他窒息的时间太长了怎么办,万一救不回来怎么办,万一孩子在我手里出事,变成了植物人,怎么办?万一……”
“没事,没事的,没有万一了。”秘书其实同样心有余悸,但是这时候只能劝,“孩子没事,这件事咱们都不想的,谁知道他今天来是带有这种目的,防不胜防……”
“不,不是。”工作狂坚定地摇了摇头,领带早就歪了,却不知道打正,“我可以防备的,就如同我可以防备公司的事。我早就知道他性格敏感,做事偏激,却不以为然,甚至还觉得人会改变。我早就知道他对我有些看法,甚至在他犯下大错之后给他机会改正,还同意再见一面。”
这句话说到了秘书的心坎儿里了,没错,这件事其实是可以防备的。旁边还空着一张座椅,他往下坐的时候异常沉重,将椅子压出了咯吱一声。
“咱们……”坐稳之后,秘书缓缓地转过去,看向好兄弟来不及剃青的脸,几年陪伴下来,两个人也同时经历这社会上的锤炼,“咱们是不是……”
“心太软了。”这四个字是工作狂自己说出来的,一直以来,他都不去承认这方面的真相。总以为给别人留一步就是给自己留一步,凡事不要逼得太狠,总能找到双赢的方式。
他一直用这种说法麻痹自己,不愿意承认过度的心软就是纵容。
“我心太软了。”工作狂又重复了一次,对自己喉咙的沙哑没有感觉,“不应该直接饶了他,更不应该同意见他,最不应该让他到家里来。他已经决定好要报复,只是临时改变主意对手无寸铁的孩子下手。如果孩子有事,我这辈子对不起死去的兄弟,现在孩子没事,我还是对不起他们夫妻俩。”
“你别这样想。”秘书拍了拍他的肩膀,以前这个问题,其实自己已经警告过好兄弟了,太过仁义就是对自己无情。没想到,今天这个底线终于被人触碰。
“以后我不会再犯这种错误了。”工作狂的眼神很直,“不会再想那么多。我宁愿受伤进医院躺在眼前的人是别人,也不能让自己家里人出事。孩子的舅舅,也不能留,赌徒没有人性,不会改,明天把你收集的资料交给警察,我不能再冒险。”
“好,这件事我去办。”秘书喝了一口水,今天这个教训太惨烈,恐怕再也不会忘掉,“以后咱们都得狠一点。”
工作狂这一次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小芭蕾醒来是在下半夜,忽然一下子就醒了,差点儿从床上弹起来。工作狂刚好在沙发上迷瞪着,瞬间起身,坐到旁边的椅子上:“叔叔在,没事了,坏人都被叔叔送进了警察局。”
“呼,呼。”小芭蕾惊恐地看着四周,俨然刚刚经历了一场噩梦,小小的脸上全是汗水。
“没事了,现在咱们在医院,医院里全部都是医生和护士,他们都可以治病。”工作狂手忙脚乱,想去找湿纸巾给孩子擦擦脸,可是又忘记湿纸巾放在了哪里,“警察叔叔已经把坏人抓起来了。”
“抓起来了?”小芭蕾的呼吸慢慢变缓,一点点从梦境中挣扎出来,“大哥哥,我是不是……我是不是没事了?”
“嗯,没事了,咱们休息几天就回家。”工作狂扶着他再躺下,身体是没事了,可是脖子上的掐痕触目惊心,“肚子饿不饿?医生说你醒来可能会饿,要是饿了咱们就吃东西,不饿的话就再睡会儿。要不要喝水?咱们喝口热水吧?”
“我不饿,我……我想吃棒棒糖。”小芭蕾嘴巴里面没有味道,可是一咽唾液就疼,“想吃棒棒糖。”
“好,明早叔叔就去给你买棒棒糖,等你再养几天,咱们就回家了。”工作狂抚摸着他的小卷毛,看着他重新呼吸已经感天谢地,再没有其他的要求了,“等你休息好了,叔叔带你去看学校,选一个你最满意的小学去上课。再带着你去学跳舞……你要是不想学也可以不学。”
“我想。”小芭蕾将手抬高,眼皮沉沉的,下巴还有些青肿,“大哥哥,我想当小天鹅。”
“好,咱们去学小天鹅,将来你长大了,跳给叔叔看。”工作狂终于用力地挤出一个笑容来,悬着的心才缓缓放下。
等到出院那天已经过去整整一周,原本医生说第3天就可以出院了,工作狂愣是要求必须多住几天。住就住吧,小芭蕾倒是无所谓,只要不抽血做检查就好。再说,住院还能让大哥哥关心自己,晚上陪着自己聊天,不睡觉,每天还有棒棒糖吃。
唯一不舒服的是脖子上总是疼,淤青的勒痕变成了深紫色,过了两天开始褪掉,又有些发黄。到了出院这一天,奇怪的颜色少了,只剩下一圈浅红。
“大哥哥,我为什么要戴这个啊。”等到被抱上车,小芭蕾指着脖子问。纤细的脖子上还有掐痕,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孩子差点儿被掐死。
“因为有伤啊。”工作狂特意请秘书开车,自己坐后面陪他,“戴着围巾就不会被冻着了。”
“明明是一条围巾,你给孩子弄得像戴了伊丽莎白圈。”秘书忍俊不禁,“小朋友,棒棒糖分给我一个吧?这几天我多累啊,还要给你们送饭,送水。”
“我只能给你甜甜味道的,酸酸味道是我的。”小芭蕾爱惜地攥着一把糖,都是大哥哥给买的,只是他口味怪,偏不爱吃甜,只喜欢酸,大义凛然似的给了秘书一根,“只有一根哦,这个糖是大哥哥花钱买给我的。”
“年龄不大,还挺知道疼人,就疼你大哥哥。唉,我上高中的时候天天被你大哥哥压榨,没想到大学毕业了还要惨遭压榨。”秘书装作可怜地问,“老板,咱们去哪儿啊?回家还是去吃饭?”
“先不去了,去看看几个学校吧。”工作狂系好安全带,嘴里叼着一根被硬塞过来的棒棒糖棍,“他非要吵着去看学校,那就去看看。”
作者有话要说:
小芭蕾:得到了大哥哥的宠爱,准备去学校认识新同学!
第39章 流浪犬篇20章
从没有过翻车经验,小小的身体一下子掉在了地上,疼得脏脏哎呦一声忍不住叫了出来。好在刚刚开出小区,车速还没有很快,只是磕了下胳膊就能站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