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晒豆酱
“汤?”医生有职业敏感度,瞬间捕捉到关键词,“汤还有吗?您能不能带到医院来?”
“我让人送过来,您放心,他好乖,他什么都没乱吃。”工作狂语无伦次地说,同时掏出手机。手机那边是秘书,声音像是吼出来的。
“我正开车过去呢!”秘书这时候还没睡,动身倒是快,“孩子怎么样?能治吗?要不要转院?到底怎么回事啊?”
工作狂找了个地方,一屁股坐下了,往后捋了一把头发,特别想要来根烟。“我他妈也不知道怎么了,你到哪儿了?”
秘书一听,骂脏话了,说明是真急了。“半小时之后我就到。”
“你先回我家拿一趟东西。”工作狂很少有这样失态的情况,“医生说孩子可能是食物中毒,阿姨晚上炖了一锅汤你给端过来。还有,帮我拿身衣服,随便哪身都行,我他妈现在穿着睡衣呢。”
“行行行,我马上到。”秘书也不说什么了,挂掉电话猛踩了一脚油门。
等候的时间总是非常漫长,特别是这半小时。工作狂听着孩子一会儿吐,一会儿又说药太苦,喝不下去,一会儿又咕咚咕咚喝,然后又吐,却什么忙都帮不上。还有护士来抽血,一共抽走了好几管,等到秘书赶到时孩子已经吐不出来什么了。
“衣服,衣服先给你。”秘书跑出了一头的汗,手里拎着一套西装,另外一只手拎着一双皮鞋。可是工作狂却没接,先是在他左右手找了找:“汤呢!”
“你先换衣服,我慢慢跟你说。”秘书显然是话里有话,拉着人进了洗手间,趁着老板换衣服的时候说,“这事有问题,我到你家的时候原本没想惊动阿姨,人家一个姑娘就别大晚上跑医院了,你猜她干嘛呢?刷锅呢。”
工作狂将睡衣扔进垃圾桶,套上衬衫之后一颗颗地系扣子。两个人一起做生意这么多年,谁也不是省油灯,半斤八两的话一听就明白了。大晚上刷锅本身就不对劲,更何况不可能这么巧。“人呢?没惊动吧?”
“没有,我当时一看,什么都没说,怕人跑了。”秘书把西裤给他递过去,“我说孩子可能是发烧,你让她来医院一趟,可能晚上要陪床。我刚才跑得快,她在我后头,估计你换完这身出去她就到了。”
“行。”工作狂将一整身衣服穿好,拖鞋同样扔进垃圾桶,穿上了光面的皮鞋,“你现在再回去一趟,翻翻厨房,看看有什么东西留下了。这边我应付着。”
“行,孩子那边……不会有什么大事,放心吧。”秘书劝了两句就走了,临走时还塞给他一包烟。工作狂现在这颗心才算彻底落定,洗了一把手,走出洗手间的时候和进来之前截然不同,一眼就看到了小阿姨。
“孩子怎么样了?”小阿姨急匆匆地冲过来,整个人看上去惊惶不定。
“没生命危险,检查呢。”工作狂看了一眼旁边,“咱俩上外头去,你陪我抽根烟。”
“哦……好。”小阿姨回过头看了一眼急诊室,犹豫着跟了出来,“老板,孩子到底怎么样了?有没有生命危险啊?”
“怎么,你这么害怕他有生命危险?”工作狂磕了磕烟盒,磕出半根来,张口咬住烟嘴将整根抽出来,拢在掌心里点着。
小阿姨又回头看了一眼,点了点头。“是啊,毕竟是我看着长大的孩子,虽然他有点小脾气,但……”
“是啊,他可是你看着长大的。”工作狂说,吸了一口长长的烟气,“这么多年了,你觉得我家对你怎么样?”
小阿姨抬起头来,不明所以地看了看他。“特别好。”
“特别好?”工作狂手里夹着烟,又将皮鞋的鞋底在台阶上磕了磕,“我这人平时都挺好的,但是我有个底线,就是这个孩子。孩子的爸妈走得早,我亲手接回来的,谁动他都不行。所以你到底给他喝什么了,是药还是什么,自己说,如果你不说,那我也有办法,是见警察也好,还是咱们私下解决,真别以为我是什么正人君子。”
小阿姨猛地抬起头,第一次,觉得不认识自己的老板了,完全不是平时的那个他。
作者有话要说:
小芭蕾:不是正人君子?太好了!
工作狂:???
第67章 流浪犬篇34章
“什么?不要钱,也不给我?”陌生少年立刻换了脸色,伸手一抓,趁着对面的注意力不集中直接开抢。脏脏毕竟年龄小,也没有这个心理准备,更没想到这人如此不讲理,好不容易找到的海报差一点被抢过去。
“不给,这是我的。”脏脏从拽着边边变成了拽着一个角,可仍旧不肯撒手,“做人要讲道理,这是我先看见的。咱们两个现在争,也是我先拿到手的,于情于理这张海报都不该归你。”
“不该归我?”对面高中生像是听了个大笑话,“不归我,难道还他妈归你啊?你认识这上面的人么?”
脏脏一时间卡了壳,但还是说:“认识,我听过他的歌。”
“这叫认识?人家根本不知道你是谁。”高中生继续将海报往手里卷。
“难道你认识?”脏脏想抢,来回打量自己和对方的差距,打量之后就清楚自己现在的能耐根本抢不过来。退一万步说就算打得过,他也不想动手。一旦受伤,就要看病,买药,这些都是要钱的。现在自己还不能赚钱,出了事就是给哥哥增添负担。
这句话他只是随便问问,哪儿想到高中生不假思索地回答:“当然认识了,你以为我和你是一样的?”
“你怎么可能认识……”脏脏还想再争取一把,手心都出汗了。也就是在这时候,海报噌地一下被拽走了,完完整整到了别人手里,他手里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我就是认识,听过他唱歌还吃过他做的饭,你懂什么!”少年没好气地说,转眼间海报就收进书包,扔下几张百元大钞,“钱给你了,我可没抢你东西。”
还没说完他就急着转身,又给了音像店老板一张钞票。门口有一辆车,车里有司机,刚好就是等着他的,他拉开后车门钻进去,砰一声,将车门狠狠地撞上。脏脏看着他上了车,也不清楚脑袋里那根弦对上了,忽然晃过一个影子。
5年前,自己好像也见过一个人,气急败坏地撕了几张海报,然后这样子上了车。再联想那张脸……五官逐渐对上号了,就是这个人!只不过他长大了,长好高,比自己高出那么多来,还这么凶!
居然是他?脏脏相信自己没认错,他愣了几秒,倒不是被吓住了,而是实在想不明白,当初他可是跳着脚撕过海报的人,为什么现在要和自己抢海报呢?当时那个明星可能是正当红,他不喜欢,现在歌星陨落,无人认识,他反而寻宝一样和自己抢。
不过最终那张海报还是和自己无缘……地上有几张大钞票,既然海报没了,钱总得拿着。脏脏弯下腰捡起来,点了点,一共5张,500块。
500块,这可真是一笔意外收获,攒起来吧,以后自己用钱的地方还多着呢。他把钱收好,朝着大门走去,走过门口时又停下,看着另外一张旧了的海报出神。这也是那个歌星,只是海报太旧都褪色了,但人还是那个人,没变。
“老板,这张多少钱啊?”他问旁边的大人。
老板原本今天就是为了清库存,巴不得赶紧有人拿走。“不要钱不要钱,你喜欢啊?你喜欢你就拿走,省得堆在店里我看着心烦。”
“不要钱?那谢谢您了。”脏脏赶紧将海报摘下来,旧就旧吧,总归也是一张海报呢,卷起来放在书包里收好。
家里,小混混已经睡醒了,只不过起床又没找到弟弟,先在床头柜上找到一张纸条。
“哥,我出去办事,你等我买早点回来,别怕。”
“什么啊……”小混混揉着后腰和胯骨慢慢坐起来,要不是腹肌和骨头生疼,他真要笑出来了。才多大啊,还出去办事,活像在外头做上生意似的。刚坐起来,肚子就叫唤一声,还真是饿了。
昨晚折腾那么久,肯定消耗了大量的体力,再加上是特殊时期,这会儿就想吃点甜的。小混混下了床,踩着虎头拖鞋去厨房翻冰箱,刚翻了几下客厅的门就响了,有人回来。
“哥!”脏脏拿钥匙开门,一进屋就看到哥哥蹲在冰箱前面找东西吃,一下就急了,“你怎么能吃冰箱里的东西呢!”
“啊?”小混混刚咬上一块凉凉的肉饼,到嘴的肉饼没了,被弟弟抽走,“我不吃冰箱里的,我吃哪里的?”
“冰箱里头的不能吃。”脏脏将人拉起来,幸亏自己回来得早,“哥,你坐。”
小混混的肚子又叫一声,控诉着明明有饭却不给吃。“坐下干嘛?我还没问你呢,你干嘛去了?”
等他坐稳了,脏脏才开始掏书包,最先拿出来的就是几包小翅膀。“我去买这个了,以后你就用这个,虽然不是最贵的,但是比散装的要好。”
小混混一看那个包装,眼神飘忽着往旁边移,假装失去了对焦能力,飘着飘着就不知道该看哪里了。屋子里的空气仿佛被加热过,烤着他的脸和身体,不自觉地发烫,发紧,想要逃避,逃回他的温暖被窝,永远都不要面对这些。桌子上的那些包装他都认识,好多次,在货架前走来走去最终都没舍得买,谁能想到最后是弟弟给买回来了,堂而皇之地放在面前。
“你干什么啊……”他还是不看,“这种东西……不是你该买的,去,练琴去。”
“我一会儿就练。”脏脏拉了一张椅子过来,正对着面坐好,哥哥想跑,他就用两只腿夹住哥哥的腿,还抓住了哥哥的手腕,“哥,这些都是我自己的钱买回来的,给你用,以后你就用好的。现在我还小,没钱,以后赚了大钱,给你买最贵最贵的。”
小混混完全可以挣脱开,18岁的人怎么可能被10岁的困住,可是他现在真是活生生被困住了,站不起来,也走不开。“嗯嗯嗯,哥知道了。”他只能用快速点头去缓解内心的震动,眼神在小小的客厅里飘了一整圈最终才落回包装上,抿了下嘴,像没见过一样,一个字一个字去读上面的使用说明,去读牌子的名字。长这么大,除了第一包是姨姨给的,他还没碰过整包的。
哥哥的这种眼神让人心疼,脏脏全看在眼里,心里发了誓,以后不仅要买最贵的,还要买那种小棍棍。小棍棍比小翅膀要贵,肯定比小翅膀要好。“哥,我还给你买了个东西。”他一只手摁着人,一只手继续掏书包,很快就掏出一个甜品店的小盒子来。
“哥,你吃,吃这个。”脏脏是问了网络医生才特意买的,这个时期,有些人会很想吃甜食,“你吃。”
小混混只是看了盒子一眼。“你买这个干嘛?挺贵的。”
“不贵,以后一个月吃一次,这个钱我赚得出来,咱们小区的纸盒子和桥洞底下的瓶子都是我承包的。”脏脏亲手给他打开,小勺往他手里塞,“你以前过生日从来不买蛋糕,以后都得补上,你吃,我先去练琴,一会儿咱们一起去找主任,问问姨姨家的事到底怎么办。”
将小勺塞过来,脏脏就真的放开了手,朝着钢琴去了。小混混看着这满桌子的货,一时间说不出什么来,要不是知道自己瞒得好,他真以为小秘密被弟弟发现了。否则怎么会又买这个又买那个。等到钢琴的第一个音符响起他才动手,拆了盒子之后,里面是一角芝士蛋糕。没吃过啊……勺子在蛋糕最上层刮了一下,小混混犹豫着放进嘴里,还真是挺好吃的,怪不得卖这么贵。
吃完这勺,他又小心翼翼地挖了第二勺,只把蛋糕尖给吃了,后面的留给弟弟。
脏脏手底下没停,三心二意地练着降A大调和f小调,余光里却始终盛着一个人,忽然,手指停下来了,他转过去:“哥。”
“嗯?”小混混叼着勺转过来。
“将来你别结婚了。”脏脏没头没尾地说。
小混混的眼睛瞪圆一瞬,没懂。
“我说,将来你别结婚了,我怕你让人欺负。”脏脏的手又开始弹了,心里却咚咚打鼓,哥哥这种情况将来找女人的话,有可能被嫂子笑话,找男人的话,更不行,臭男人会让他吃苦,“我保证让你每个月都吃上蛋糕,吃饱饱的。”
“小东西,人不大尽知道瞎说。”小混混笑了出来,两条腿盘在椅子上,听弟弟练琴。
琴声仿佛有种魔力,能够让平凡的日子变得有滋有味,多姿多彩。它一直回荡在这间破旧的一居室里,更改着难度,唯一不改的就是弹琴的人。钢琴声穿透性强,隔着墙,在楼道里都能听见,给回家的人增添了背景音,听着听着就到家了。等到再仔细听时,曾经练不成一气的音阶练习已经变成了钢琴曲,高昂激慨和娓娓道来,都是从一个人的指尖滑过。
今天还没回家,小混混就听出了曲目,是弟弟最近正练着的《花舞》。只是他晚上和客人吃了顿饭,喝了几杯啤酒,现在脚底下发软头还发晕,越听越想跟着哼。等到他掏出钥匙开了门,客厅的地上放着好几个大箱子,全部都是快递,每一箱都是小翅膀。
这是干什么呢?小混混洗了手,又洗了脸,推开房门去找人。还没走到他先打了个酒嗝,软绵绵地靠在了钢琴边上:“怎么买这么多啊?”
他一说话,弹琴的少年就停了,长发已经超过肩胛骨,小学校服换成了初中校服,婴儿肥完全脱离了那张脸,所有轮廓都像被抹了一遍,更为突出。“哥,你别担心,这些都是我买的。你怎么又喝酒了?”他扶着小混混往床上坐,常年干燥的掌心压在哥哥微红的眼皮上,声音听着就不高兴。
“就陪客人喝几口。”小混混闭上眼歇着,这双手总是冰冰凉凉,总让他以为弟弟是末梢循环不好,可是盖在脸上的时候又着实舒服,特别是喝多了之后。现在他皮肤微烫,酒劲儿刚好上头,只好微醺地靠在弟弟肩上,以前弟弟矮,靠上去还需要弯着腰,现在这个高度舒服多了。
3年多一转眼就过去了,小东西长得真高,小混混迷迷瞪瞪地想着。
作者有话要说:
狼狗:没错我就是认识,这是我未来老婆。
脏脏:我也回家找老婆去……
第68章 工作犬篇34章
小芭蕾躺在病床上,眼前的灯光好像特别多,看什么都特别亮。从进了急诊室他就被放在了床上,快速移动着,好多人推着他往前冲。心跳始终非常快,他喘着大气,对大哥哥最后的印象停留在医生拉上帘子之前。他没穿正装,因为急着送自己来医院,只穿了睡衣和拖鞋,眼神只留在自己身上,一刻都不曾挪开。
那样的眼神,让神志接近不清的小芭蕾产生了幻觉,仿佛看出了深情的模样。要是大哥哥喜欢上谁,估计也是那样的表情吧,紧紧地盯牢了,一刻不放开……可是马上这种幻觉就停止了,停止在一大堆医生围拢上来这一刻。漂亮的练功服被他们撕开,胸口贴上了东西,手指也夹上了东西,大哥哥没了,换成了护士姐姐。
抽血、喝药、量血压……小芭蕾快要不知身在何处。剧烈跳动的心脏快要撞断肋骨,可是心情却渐渐脱离了死亡的焦虑。医生的那套衣服仿佛就是一个保障,只要有他们在,自己一定可以活下去。
一定要活下去啊,大哥哥只有自己了,要是自己死了,他一定会哭的。小芭蕾躺了好久好久,又被护士姐姐扶起来,灌了好大一口药水。
紧接着就“哇”一声,全部吐了出来。
仿佛早早预料到自己咽不下去,身上已经铺了一层防水布。小芭蕾用尽全力说:“太苦了,喝……喝不下去。”
后果也是预料当中,医生和护士姐姐不会像大哥哥那样宠着自己,更不会因为自己说苦,就给药水里面加糖。小芭蕾只好含泪往下灌,好不容易灌完了,躺一会儿,强烈于方才几倍的呕吐感从胃部卷起,如同有一只手伸进了他的食道,要把胃袋揪出来,掀个翻江倒海。
这一回,他是彻底吐了,除了喝下去的药水,还有胃里残留的东西。晚上确实是堵了气,没有下楼吃饭,饿着肚子在练功房练习空中交叉跳跃,想要更轻的体重和更长的滞空时间,想变成最美丽的小天鹅。结果现在吐出来的全是汤,没消化完的汤,再多吐几次,小芭蕾的喉咙就疼了,火烧火燎,仿佛被胃液灼伤。
吐了不知道多少次,小芭蕾彻底没力气了,只剩下生理性的眼泪。他才不想哭呢,现在自己吐了那么多次,一定非常难看,要是再哭鼻子简直没眼看了。可是人的生理反应就是这样奇怪,吐多了,眼泪哗哗哗往外滚,闹得他心烦。
大哥哥呢?大哥哥怎么不过来看自己啊?小芭蕾哭着哭着就累了,吐到全身发冷,护士姐姐给他盖上被子才暖和些,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等到再醒过来,可能是因为哭着睡的,眼睛有点睁不开。
“醒了?”工作狂正在旁边看他的心率,仪器上的数据总算降下来了,现在是90,“还有哪里不舒服,告诉叔叔。”
“大哥哥,你刚才去哪儿了?”心率一降,小芭蕾的身体也舒服多了,只是嗓子有些哑,说起话来不可避免有些疼,“你刚刚去哪儿了?”
“叔叔去找医生了,去解决问题了,现在回来就留下来,再也不走。”工作狂将椅子拉过来,现在还在急诊病房里,“哪里不舒服么?对不起,叔叔没保护好你。”
小芭蕾摇摇头,好受许多,伸手勾住了大哥哥的腕表。“我会死吗?”
“不会,叔叔不会让你有事的。”工作狂说这话的时候都有些心虚,这已经是他第二次和孩子这样说,上次还是在急救车里说的。现在他摸着孩子的额头,难以想象那些匪夷所思的事情发生在自己眼前。
“没事就好,我睡一觉就好,大哥哥你别急,我永远都陪着你,当你的小天鹅。”小芭蕾转手抓住他的腕子,“我到底怎么了?是……是心脏病吗?我看连续剧里的心脏病都是这样……我是不是……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