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三月桃胡
有心理预期,仍然被账单里的金额震住,伦敦地段寸土寸金,他了解市价,这起码翻了三倍!
应该是和江尚文的律师谈价出了岔子。
江舒亦迅速冷静,盘算手上的积蓄,还差一些。陡然负债压得人烦闷不已,但钱肯定得还。
Hogan既然瞒着他,大概率不会要。最好的解决办法,是趁Hogan在国内速战速决。
江舒亦有买书的习惯,收藏版的经典旧书价格高昂,他订了一箱,是笔大支出,跟书商沟通后退了款。思索几秒,又联系远在伦敦的Kevin,借钱补亏空。
金额不大,Kevin在忙出版社的工作,问都没问,直接转了钱。
转账额度有限制,所幸Hogan卡多,又因这些年的稿酬丰厚,对存款毫不上心。
江舒亦回了房,找借口说用一下他的手机,分批次转账后,趁机把通知删了。
离开酒店,日光明晃晃的亮。他只留了些生活费,书店半年的盈余足够填补Kevin那边的借款……
不算负债,但生活费留得少,即将面临消费降级。身外之物而已,江舒亦理所当然地想,清贫和富裕对他来说,只是生活方式的差异。
过了两天清贫日子,江舒亦感觉良好,靳原没发现他的异样。
这两天他们课刚好错开,早晚见不到面,话都来不及讲。直到去机场接回国的程老,才捡回了相处时间。
程老精神矍铄走路带风,身后跟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小伙儿,笑得青春洋溢。
中国面孔美国性格,见到他们热情似火地自我介绍,说我叫程逸,总听grandpa提起你们,很高兴见面。
随儿女去异国他乡养老,或者待在国内孤独终老,是大部分高级知识分子的宿命。程老选择了前者,这次回国,目的在于把手头上的工作交代清楚。
孙子程逸刚大学毕业,不放心程老独自回国处理,便向公司请假陪同。
晚上学校领导有邀约,程老独自赴宴。程逸就由江舒亦和靳原负责招待。
他们去的校外堕落街,年纪相近,仨人很聊得来。饭点人摩肩擦踵,靳原习惯性把江舒亦护在内侧,松松地揽着他腰。
江舒亦垂眸看了眼他的手。
靳原立刻察觉到不对劲。以往这时候,江舒亦会说“别碰我的腰,痒”。他会揽更紧,顺带掐一掐,然后被江舒亦骂混蛋。
都习惯了。
不咸不淡看一眼是怎么回事?
存心掐了把,见江舒亦依旧无动于衷,心里了然,有外人在故意端着。
紧接着,靳原发现并非如此。
掐腰,摸背,捏江舒亦的小指……无论做什么,江舒亦都持放任态度,但很少回应。他们之间的互动一向有来有往,就算外人在,也不至于这么冷淡。
干嘛呢这是?
程逸滔滔不绝,靳原在神游天外,这两天他忙着做课题,江舒亦在忙论文和课时作业,吃饭又陪着Hogan。一个有早课一个有晚课,面都没见过,更别说聊天。
心下不安,对程逸讲,“抱歉啊程逸,我有急事和江舒亦说,你在这等我们一会儿,很快。”
握着江舒亦手腕,把人带到最近的偏僻小巷,低头看他,“怎么不高兴,我惹到你了?”
靳原侧对着路灯,寸头冒出点硬茬,眼眸深邃,光线将他轮廓勾勒得熠熠生辉。江舒亦望着他眼睛,念及他性向,改口道:“没有。”
“真没有?那我搂你的时候你动什么?”
“天热,贴一起难受。”
“行吧,”靳原往巷口看了眼,程逸生性热情,小动作格外多,总骚扰江舒亦。
见他在卖水果捞的摊子旁等,靳原叮嘱江舒亦,“他小动作好多,你没必要因为程老容忍,待会儿直说,反正不认识,过几天就各奔东西。”
“我和程逸认识。”江舒亦解释。
程老和他外公是老同学,他们小时候见过几面。靳原所谓的小动作,是程逸看到印度飞饼,惊讶地拍了下他的肩,仅此而已。
为此表达反感不合情理。
靳原顿了下,“你们小时候认识?”
“嗯。”
……
出了巷子,程逸笑着迎上前,靳原也笑,状若无意卡在他和江舒亦之间。
聊天什么都聊,他们有国外久居经历,靳原有时候插不进话。听得烦,便见缝插针打断,“待会儿我们吃什么?”
“维多利亚西餐厅?”江舒亦建议道。
程逸摇头,“吃腻了西餐,要不就在这吃吧,牛骨粉看起来不错。”
江舒亦犹豫片刻,稍微好点的餐厅,三人起码上千,他留的生活费有限,得控制消费。但他们作为招待方,带程逸吃路边摊,说不过去。
程逸笑着坚持,“这一大片就这家生意最好,说明味道肯定可以,我好不容易回国一趟,就想多尝尝祖国的美食。”
江舒亦审视一圈牛骨粉小摊,老板是对中年夫妻,戴着口罩,身上打理得干干净净,卤好的牛骨在汤里咕噜噜咕冒泡,汤色鲜亮。案板和小桌也干净,卫生条件能接受。
见程逸兴致勃勃真心想尝试,便顺水推舟点了头。
靳原正想否决,“换一家吧,江舒亦吃不惯这个”都涌到喉咙了,被江舒亦的“那行”硬生生卡住。
他震惊地看着江舒亦。
江舒亦待人接物有礼有节,但精致是真精致,洁癖刻在骨子里,嫌小摊脏死活不碰。
隔壁那家鸭血粉丝汤好吃到爆,他口水说干了,愣是没劝服江舒亦尝试。拒绝三连:不要,鸭血恶心,路边摊不干净。
今天轻飘飘一句“那行”,打他脸打得真疼。
靳原看着江舒亦在牛骨摊落座,心生烦躁,和我吃吃不惯,和他吃就吃得惯了?!
就算以前和程逸见过面,这么多年,早该忘得一干二净了。
江舒亦怎么回事?他俩之间的交情,比不上小时候见过几次面是吧?
靳原默不作声地坐在江舒亦身边,点了碗招牌牛骨粉。
现成的牛骨,只需要烫粉,上桌速度快。图方便清洗,店家用白色塑料袋罩着碗底,汤粉实则装在塑料袋里。
程逸大大咧咧觉得新鲜,笑着说:“老板好聪明。”
尝了尝味道,随后大快朵颐起来。
江舒亦看着浸满热汤的塑料袋,忽然意识到,清贫的生活方式对自己是个大挑战。有些后悔,应该选择去餐厅的,贵点就贵点。
迟疑几秒,拆了一次性筷子,撩起根米线,慢条斯理地吃。
江舒亦抗拒的动作被靳原尽收眼底。
吃不惯,但愿意陪程逸吃。靳原更接受不了,江舒亦从没这样对他妥协过。
江舒亦怎么可以双标。
顿时胃口全无。巨大的黑色落地风扇呼啦啦地吹,热风,吹得T恤黏在背上,靳原扯了扯,手肘抵着椅子扶手,打量程逸,又目不转睛盯着江舒亦。
江舒亦催他,“吃快点,我待会儿有课,”
靳原掰开筷子,扫了眼汤,“难吃,不吃了。”
“啊,我觉得味道很棒,”程逸辣出了汗,自来熟道,“你牛骨没动过,不吃太浪费,要不给我吧。”
靳原对他初始印象挺好,在机场交谈时堪称一见如故,甚至约好暑期有机会去纽约聚聚。
扯上江舒亦后,靳原怎么看他怎么不得劲,没表露出来,笑了笑,“行,你吃吧。”
牛骨和粉分开装,装牛骨的碗也用塑料袋罩着。江舒亦被影响了食欲,随便吃了几口粉。
见程逸的确爱吃牛骨,怀着点招待不周的歉意,把碗往他面前推。
没推动。
靳原攥着他手腕,“不吃给我,我尝尝不辣的。”
劲大,腕骨生疼,江舒亦挣了下。靳原掀起眼皮朝他笑,混球表情,“怎么,不让啊?”
江舒亦和靳原对视片刻,改了方向把牛骨推给他。
除了牛骨,靳原连江舒亦另外那碗咬过的粉都吃得精光,又喝了口红汤。
气得不轻。陪吃路边摊就算了,还时刻注意着人家,那么贴心,干脆把老板老板娘买下来送给程逸。
烦。
烦。
妈的,烦。
江舒亦有课,吃完提前去了文学院,剩程逸和靳原在堕落街逛。
心情差归心情差,碍于程老情面,靳原尽了地主之谊。稍晚,两人分道扬镳。
靳原看了看时间,往后街走,过了会儿返回学校,到文学院时下课铃刚响。
江舒亦上课用的小教室,教授不在场,估摸回了办公室。女生只朱浅在,江舒亦背对着这边,正襟危坐在看书,手里拿笔刷刷做着笔记。
靳原站在教室后门,手里提着个精致纸袋,倚着墙喊,“江舒亦。”
江舒亦闻声回头。
“晚上吃那几口,你是要饿死吗?”靳原大步走向他,气势汹汹把纸袋放桌上,“维多利亚的奶油意面,快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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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感谢青花鱼c9mqigrl55j投喂的两袋鱼粮,不散散散ovo投喂的猫薄荷,耶啵啵呀和精神病院管理员投喂的鱼粮。
第35章 掉马
白酱海鲜意面,餐厅特色招牌菜,江舒亦逢去必点。纸袋上印着Victoria的logo,专用打包盒,配备精致餐具。
靳原送完转身就走,散发着显而易见的气劲,江舒亦甚至来不及叫住他。
给程逸分享牛骨而已,他生什么气?江舒亦望着靳原离去的背影,很难相信这是个直男。
意面清淡,晚上他几乎没动筷,确实饿了,趁课间休息,到天台找了个位置进食。
朱浅看戏看了全程。她和他俩都熟,除了初遇那段时间针锋相对外,头一次见靳原对江舒亦生气。
大眼睛忽闪忽闪,摸出手机戳胖子:【胖胖,靳原和江舒亦吵架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