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木兰竹
大斯特朗知道自家兄弟对书法艺术的狂热。只从艺术方面来说,的确如兄弟所言。只是作为书法协会会长,他不得不考虑一些政治上的因素。
大斯特朗心想,所以自从当上会长之后,他的字就没有进步了。
这一点,他应该和高安有共同语言。高安说他想辞职,他也想辞职了。
不过,这协会会长的帽子大概落不到自家兄弟身上。自家兄弟是个纯粹的艺术家,不适合统领一个团队。
不只是英盟这个代表团,其他国家代表团的人也有皱眉嫌弃的。
好端端一个艺术交流盛会,被两群跳梁小丑弄得俗气无比,艺术家们心里是非常不舒服的。
而且,正如那个小孩所说,正学习这项艺术的人,哪可能真不知道艺术的来源如何?
他们热衷看华盟笑话,但不代表自己没了判断力。
萧悦扫了四周一眼,见其他人的情绪已经挑动起来了。他微微一笑,道:“既然无人与我切磋,那我先抛砖引玉,献丑了。”
萧悦站起来,吩咐了工作人员一番。工作人员虽然惊讶,还是飞快跑去准备东西。
萧悦背着手,脊梁挺直,就像是一个影视剧中华盟古老的文人那样:“我年纪最小,理应最先,方为礼仪。各位前辈,我就先献丑了,请各位斧正。”
工作人员拿来了一大块木板,和一个装满墨水的桶,还有一个像拖把一样的毛笔。
他本来还想从哪才找得到萧悦想要的东西,没想到这些东西早就有人准备好了。
萧悦是提前做好了准备的。
看着工作人员拿上来的东西,其他人都面露震惊之色,网上的人都停止了争吵。
木板?桶?拖把(并不是)?
这酒鬼猫要干什么?
萧悦拿着毛笔蘸墨之后,抱着拖把一样的毛笔略一提气,然后用尽全身力气,在木板上书写,点为侧,侧锋峻落;横为勒,缓去急回过;直笔为努,直中见曲;钩为趯,驻锋集力;仰横为策,力在划末;长撇为掠,出锋稍肥;短撇为啄,快而峻利;捺笔为磔,逆锋轻落。
这是一个“永”字,一个正楷书的“永”。
萧悦放弃了自己最擅长的行书,最先起手的是一个正楷字,一个所有学习书法者,都会书写的“永”字。
萧悦将毛笔放回桶里,转身道:“我年纪最小,就露露基本功得了。”
斯特朗终于忍不住了,他冲了出去,站在木板面前,小心翼翼的抚摸着字迹周围的木板:“好……好!永字八法!好!”
萧悦作揖:“谢抬爱!”
永字八法,是中国书法用笔法则,相传为隋代智永或东晋王羲之或唐代张旭所创。永字八法其实就是“永”这个字的八个笔画,代表中国书法中笔画的大体。
萧悦说自己写的是基础,的确是基础。他显露的就是自己的基本功。
字写得再好,但艺术这东西,评比总要掺杂着自己的爱好。有人喜欢草书,有人喜欢隶书,有人喜欢楷书,有人喜欢行书。而且有的人字体俊秀,有的人字体娟丽,有的人字体大气磅礴,各有千秋。
所以“文无第一”便是如此。
最终,好还是坏,都是要看个人。华盟的书法比赛也是在同字体中比较,而且金奖也并非一人。若让各书法家拿自己擅长的字体来比,真的只能说各有千秋,谁也说不服谁。
就算是同字体,境界都到了那个地步,只是风格不同,也说不出好坏来。
但基础不一样,基本功不一样。
基本功扎不扎实,是一眼就能看出来的。
无论字写得再好,总归逃不过这八个笔划。萧悦最先出手,并且以“永”字示人,实际上是先声夺人。
后来者要和他切磋,切磋的也只能是基本功。这基本功,可就能看出好坏来了。任凭别人吹得天花乱坠,这“永字八法”骗不过人。
而且,萧悦也显示出自己水准,相当于给众人立了个标准在那里。基本功不如他的,就别和他切磋了。这一对比,就是丢人现眼。
“我来我来。”斯特朗高兴道,“在木板上写字?你这是要学书圣入木三分?”
萧悦笑道:“被看出来了。我是小孩子嘛,小孩子总是有点狂妄的。”
斯特朗对萧悦的坦然一点都不觉得冒犯,道:“不错不错,就是要这狂气。还有没有木板?我也试试看。”
简赋凑过来,道:“乖孙儿,还有没有?外公也试试。”
萧悦笑眯眯道:“有啊,很多。”
说着,乐正元已经吩咐人扛上来一大叠木板。
这些木板都是好木头,之后可以直接做成牌匾。
就凭这木质,再加上上面书法家的字,拍卖价格绝对不愁。
不过在木板上写字,还是用这么大的毛笔写字,可不是平时用惯了小毛笔和宣纸的人能马上习惯的。
对于书法家而言,不同的书写媒介,手感肯定不一样。
于是也有人提出了疑问。
萧悦笑着解释:“在咱们华盟,书写最早不是艺术,而是生活。咱们的老祖宗,高兴也写,悲伤也写;木头上写,石头上也写;用毛笔写,用头发都能写……”
斯特朗立刻接嘴道:“草圣张旭!”
萧悦点头:“就是草圣他老人家。初学者当然需要媒介,但咱们都是书法家了,拘泥于纸张多无趣。既然是盛会,那就狂热一点不好吗?我们本来就不是写给别人看的,是自己切磋交流。在古代,这就是文人聚会。规规矩矩的坐在一起,端端正正写字,然后对着镜头鞠躬,这多没意思?我们的聚会,为何要看别人的脸色来?”
“现在的书法是艺术,艺术不需要条条框框约束。曾经的书法是生活,生活更不需要拘束。”萧悦道,“我们何不试试看古人的方式?牌匾,石碑,篆刻,随心所欲?”
斯特朗若有所思,简赋已经抄起毛笔,也在木匾上写了个“永”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