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手垂落又攥紧,柴羽转过身。

泪眼朦胧中,霍骁缓步上前,抬起手,指腹轻柔地擦过他的眼尾,而后猛地扣住柴羽肩膀,将人紧紧搂入怀中。

许久没人说话,耳边只剩剧烈起伏的呼吸,柴羽埋着头,眼泪把霍骁的衬衫领口浸湿一大片。

他动动嘴唇,带着明显哽咽和鼻音说:“我以为你不会来了...”

霍骁心底像是被无数根刺扎着,瞬间被扎得生疼。

他侧过头,闭了闭眼,再度睁开时,眼底一片猩红。

嗓音染上浓重的哑意,他亲了亲柴羽的额头说:“遇上下雪,航班晚点了…”

“那你还会走吗?”柴羽深吸一口气,推开他,带着紧张也带着不安,再次追问,“你还会走吗,霍骁?”

霍骁认真地看着他,摇头说:“不走了,以后都不走了…”

大厅灯光熄灭,他们站在半明半暗的角落,霍骁抬起手,指尖撩动着柴羽的额发。

“以后你想让我做你的影子,我就做你的影子,你想让我做你的腿,我就是你的腿…”

“对不起...”他贴近柴羽的耳朵,颤抖着嗓音,“我爱你...”

原本想说的话很多,可哪怕千言无语也诉不尽过去种种,唯一剩下的,好像只有这六个字。

他知道柴羽想说什么,但他不能让柴羽先开口。

他走了很远,也走了很久,想跨过心底的那座山。

可后来他才发现,山海可以共存,爱恨也并不冲突,所以这座山,他其实可以不用跨过去。

他可以永远仰望,也可以永远守候。

于是,他再次抱着怀里的人,一声接着一句,一句连着一声。

每声对不起都像是对过去的诀别,而每句我爱你都带着从一而终的郑重。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霍骁柴羽的故事,其实很波折也很复杂,在这篇文里,只能交待到这里了,目前没有写番外的打算,也许可能以后会另外开文,写个短篇~

感恩~

第98章 跨年

音乐厅出来,中央广场已经是人山人海,大家全都围着市政厅,等候新年敲钟时刻的到来。

广场喷泉迸发的水柱随着音乐声,高低起伏,快慢有节地画着弧形,朦胧的水雾映照着周围闪动的霓虹。

耳边都是鼎沸的人声,再看眼前面数不清的后脑勺,俞锐实在有些头疼,于是问:“翌哥,我们也要在这里跨年吗?”

顾翌安偏爱安静,向来不喜欢如此吵闹的环境,但他还是问了一句:“你想在这里跨年吗?”

“不太想,”俞锐转头跟他说,“我们要不还是回家吧?”

临近午夜,北城再次下起大雪。

人潮都在往市中心去,出租车逆流回到旧城区,路上倒是畅通无阻,原本四十分钟的车程还缩短了一半。

到底是新年,杏林苑也比平时要热闹,以往这个点儿,大部分人都已经入睡,顶多只有零星几户人家亮着灯。

今晚楼上楼下依旧灯火通明,串门走亲戚的也不少,院儿里还有许多小孩儿趁着下雪跑出来打雪仗。

进入单元楼,借着头顶明亮的光线,顾翌安发现俞锐脖子上戴的围巾落车里了,于是又转回去找。

所幸没走远,顾翌安出去时车还停在原地,司机下了车,缩着脖子站在路边给人打电话,还没来得及走。

顾翌安拿着围巾回去,走上六楼,见俞锐等在门口。

迈过最后两级台阶,顾翌安站在他背后,问他:“怎么也不进去等?”

俞锐正对门站着,低着头,人也没动,像是没听到一样。

顾翌安拍他的肩膀,又叫了他一声。

身子一僵,俞锐反应半秒,猛然转过头,墙面壁灯打在他脸上,清晰照亮他额头薄薄的一层汗。

“脸色怎么突然这么差?”顾翌安皱了皱眉,掌心贴过去,试了试温度,发现没什么问题,又问:“是哪里不舒服吗?”

“没有,”俞锐卸力般放松地沉下肩,“刚走了会儿神,被你吓到了。”

看他的确没什么事,表情也是松弛的,顾翌安无奈失笑道:“我是得有多可怕,能把你吓成这样。”

外衣口袋里,电话铃声突兀响起,顾伯琛打来的。

顾翌安开门进屋,掏出手机接起来,叫了声“爸”。

俞锐跟在背后进门,换上拖鞋,按下消毒液洗手,也没出声,径直去了卧室。

美国那边正值圣诞假期,秦薇和顾伯琛也难得闲下来。

父母都是事业型的,哪怕平时过年过节聚到一起,家里氛围也相对沉闷严肃,大多时候都在聊工作。

但顾翌安回国半年了,秦薇太久没见到儿子,多少有些挂念,最近时不时地就会打电话过来,有时还会直接打视频。

那头顾伯琛没说两句,秦薇很快接过去,又在追问顾翌安准备什么时候回去。

长指微蜷,指尖轻点在台面上,顾翌安说:“可能得过完年,三四月份的时候,最近工作比较忙,春节应该就不回了。”

他就站在岛台边上接电话,时不时地应两句,目光却落在俞锐身上,看他拿上衣服从卧室出来,脚步都没停又去了卫生间。

关上门,打开花洒,俞锐站在洗漱台前发愣。

刚经过客厅的时候,顾翌安说的话,他听到了。

不算意外,况且顾翌安说的也是事实。

过完年,COT103受试者将会结束最关键的第四期放化疗,这款疫苗在国内脑瘤患者身上的应用效果到底如何,届时将会有明显的验证。

顾翌安是项目大PI,必然分身乏术,的确是抽不出时间。

但俞锐心里也很清楚,顾伯琛和秦薇定居在美国,顾翌安始终还是要回去的。

这是他逃避不了的问题,也是他解决不了的矛盾。

如当年一样。

卫生间里的水声持续不断,‘哗哗’地响着,俞锐双手撑在白瓷台面上,攥得很紧也很用力。

眼前水雾弥漫,耳边似乎也响起了悠长而持久的嗡鸣声,他被热汽蒸得浑身发烫。

明明眼前的一切都是那么虚无,那么地不真切,可他偏又很清醒,清醒地意识到,他并非无所不能。

呼吸沉缓,胸口起伏,他盯着墙面镜里模糊不清的自己看了好一会儿,随后扯动嘴角笑了声,笑里带着深深地嘲讽。

客厅里,顾翌安挂断电话,看了眼手机屏幕上的时间。

洗澡洗了近四十分钟,顾翌安放下手机,走到门口刚要敲门,俞锐正好出来。

迎面撞上,俞锐表情都空白了一瞬。

见他发梢都还缀着水珠,顾翌安取出一张毛巾,帮他擦着头发,问他:“怎么今晚洗这么久?”

俞锐站着没动,任由顾翌安折腾,还笑了声:“太困了,差点站着睡着,没注意时间。”

“那今晚还要等跨年吗?”顾翌安将毛巾挂回去,又拿了吹风机给他吹。

俞锐看眼墙上的时间,说:“等吧,左右也就还剩一小时。”

北城的跨年夜,不止中央广场市政厅会敲钟,医大双子塔楼也会在零点准时亮起景观灯。

大学那会儿,他俩每年都会守在家里,聊聊天,看部电影,或是各自忙碌,守着零点将近,他们才一起去到露台,等候塔楼亮灯的那一刻,互道一声新年快乐。

以往这个点儿,学校早就安静了。

但今天显然不一样,现代大学生尤其注重仪式感,那些没能挤进中央广场的,这时候全都围到了杏林路,就等着图书馆零点的亮灯仪式。

雪一直没停,还越下越大。

这么冷的天,杏林路两排连主路中间密密麻麻全部站满了人,不止医大的,周边其他几所大学的也都赶过来凑热闹。

手机铃声也不断,逢年过节,信息问候总是不会少。

私人消息,群消息,一条条地往上蹦,俞锐打字的过程中,震动就没停过。

大部分消息俞锐基本也不回,只是习惯性地会在群里丢几个红包,意思一下。

但侯亮亮实在太吵了,他不回,那头就不停给他发消息,还扔出一堆表情包连环轰炸。

俞锐盘腿坐在飘窗上,拇指往上划拉半天才看到一句有用的,还是问他柴羽签名的事。

俞锐就回了两个字,签了。

那头唰唰唰又发来一堆表情,又是比心拥抱,又是爱你转圈圈,全是中二少年常用的表情图。

俞锐拧着眉毛看半天,界面还没退出去,顾翌安洗完澡过来,不经意瞥到他手机,随即一挑眉:“发射爱心是什么意思?”

“嗯?”俞锐仰头看他,又低头看眼手机,“哦,猴子之前让我帮他找柴羽要了份签名。”

顾翌安拿上垫子,坐到他对面:“所以你刚找柴羽要签名,是帮侯亮亮要的?”

俞锐“嗯”了声,也没觉出有什么不对,还在低头看手机。

手心还在震,侯亮亮持续刷屏,俞锐眼都花了,实在嫌烦,点进右上角,直接给他微信设置了屏蔽。

“我还以为是你自己要的,”顾翌安瞥一眼,看到屏幕上还是侯亮亮,淡淡又说,“没想到是帮小男生要的。”

指尖动作一顿,俞锐抬起头。

眼睛轻缓地眨了两下,嘴角也勾起来,俞锐问:“不是吧翌哥,你认真的?”

避而不答,顾翌安轻抬下巴,指了指他手里的手机:“小男生微信回完了?”

拇指一按,手机锁屏放到一边,俞锐坐直了说:“不回了,别说小男生的微信不回,谁的微信我都不回。”

顾翌安曲腿背靠墙面,就那么不咸不淡地看着他。

客厅没开灯,只玄关亮着昏黄的一盏,窗外是很深的夜色,隐约还能倒映出俩人的影子。

俞锐撑着膝盖凑近,头微仰着:“真吃醋啊?”

细密的长睫之下,眸光瞬间敛缩,顾翌安抬起一只手直接扣住俞锐后颈,另只手捏着他的下巴。

陡然把人拉近,顾翌安压着嗓音说:“小男生叫你偶像,说想你了,还发那么多的爱心,你还帮小男生要签名,你说我该不该吃醋?”

他俩这样的姿势,俞锐动都动不了,顾翌安卡着他脖子,又捏着他下巴,动作和眼神都透着强势,也带着压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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