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萧澜
对上段星舟无限静默的眼神，小希忙撇下车子，像是有些不好意思地扑到程诺的腿上：“爸爸，我刚才叫错了。”
怎么会是叫错呢？程诺摸摸他汗湿的软发，把水杯递给他，悄然侧眸瞟了一眼身边的段星舟。
只是他没想到，小希第一次叫星舟爸爸，竟然是因为闹乌龙。
接下来，段星舟每日都会陪着程诺带孩子下楼玩上一会儿。
就好像是看到原本严丝合缝的坚固堡垒出现了一丝裂缝，很快就有人循着这个空档找来了。
来的第一人便是段昊。
他乐呵呵地陪着小希拍了会儿球，把孩子逗得哈哈大笑，那和蔼可亲的模样，跟他往日的集团大老板的气质有些颠覆。他最后跟段星舟在边上聊了一会儿，但是从他最后的神情来看，这次谈心很明显收效甚微。
来的第二人是林珠。
她提了两大包玩具过来，带着小希疯玩了好一会儿。临走前，她嘿嘿笑着说明年上半年或许就要结婚了，段星舟和程诺都给她道了恭喜。
不得不说，缘分是一种很奇妙的东西。
当年，看到林珠因为失恋坐在房门口伤心欲绝的时候，谁又能料想，她最后会跟许今在一起。
第三人是段明昱，跟段星舟说了一些公司相关的事就走了。
再然后就是程凯和方丽红了。
小希已经来这里不知不觉一个多星期，他们实在想孩子，连着来看望了几次。
这天离开前，方丽红把程诺拉到一边，递给他一个护身符。
她说前段时间孩子不在身边，得了空闲连着去庙里拜了好几天，特地给他求的。
她向来有点迷信，求这个自然是为了他好，程诺不会拂她好意，但还是想让她宽心些：“我在星舟身边没什么危险，你放心。”
“话不能太绝对。”方丽红目光闪了闪才继续，“最近老是做一些噩梦，你收着我也好图个心安。”
程诺不再多说，收下了。
……
晚上，程诺去浴室了，又到了段星舟每日一次的看孩子时间。
已经泡好脚，被洗得香喷喷的小希自发地爬到段星舟身上坐着，翻起了故事书。
突然他扯了扯段星舟的衣服。
“段叔叔，我想喝奶了。”小希眼巴巴地望着他。
他很爱喝牛奶，不过现在都不是泡奶粉了，程诺买了一些鲜奶放在冰箱里，倒在杯子里稍微热一下就行了，很简单。
段星舟目光朝浴室的方向瞥了一眼，迟迟没有动。
今天晚上是程诺做的晚餐，小希胃口很好，吃得比较多，段星舟记得晚餐结束时，程诺特地跟孩子说了一句晚上就不喝牛奶了。
“段叔叔，我想喝牛奶。”段星舟一直不回应，小希委屈了，扁嘴抓住他的手：“想喝，想喝。”
段星舟忍了忍，终于还是硬邦邦地开口：“等你爸爸出来。”
“我不，就要现在。”小希泪眼汪汪，从他身上溜下去，使足了全身力气把他往外面拽。
小孩子一般都有点奶瘾，看他的样子好像是一刻都等不了了，段星舟蹙了蹙眉，只得起身走到浴室门口，手敲了敲门。
“阿诺，孩子想喝牛奶，给不给？”
他的语调有种说不出的生硬。
擦着头发正要开门出去的程诺手顿住。
他往后退了几步才扬声开口道：“给他喝吧，不过他晚上吃太多，热半杯就行了。”
“嗯。”
外面的脚步声远去。
程诺在浴室静立了半晌才出去，他在拐角处站着，微微探头看了一下餐厅里的状况。
小希正抱着杯子一口一口喝着牛奶，段星舟双手插兜站在旁边看着他。
如果忽略掉他那冷淡的眼神，场面着实可以称得上温馨。
等小希喝完了，段星舟迈开步子就要回房间，小希却朝他伸手要抱抱。
段星舟前三次都很冷酷地绕开他了，好似打定了主意怎么都不会抱他，小希却锲而不舍又拦住他，要往他身上攀爬，嘴里还撒着娇：“段叔叔，段叔叔，我喝太饱，走不动路啦，你就抱抱我嘛！”
段星舟停下脚步，低头跟他进行了一个长达半分钟的无声对视，最后还是单手将他抄进臂弯。
小希抱着他的脸，高兴地跟他贴贴。
真是亲父子，如出一辙地会磨人。
程诺嘴角不自觉地轻轻弯了弯，假装什么都没看到，提前退回了卧室。不一会儿，就看到段星舟抱着小希进来了。
“爸爸，段叔叔给我热牛奶了。”小希一看到程诺，就乐呵呵地大声报告。
程诺对段星舟露出个浅笑：“谢谢你。”自然而然就把小希接过来。
段星舟双手插兜，静静地凝视着他脸上的笑，片刻后道：“快点把他哄睡。”
程诺眸光微动，顿时明白了什么，嗯了一声。
一来因为他出院后身体还需要休养，二来小希跟他们睡在一张床上，做什么都不方便，这段时间，段星舟都没能碰他。
小希刚睡着，手里的故事书都还没来及合上，程诺就被拖下了床，拽进了浴室。
第二天一早，段星舟正搂着程诺闭目养神，床的另一侧传来��������的动静。
小希醒了。
以往都是程诺比他先醒，但是昨晚程诺很晚才睡，现在正沉沉地昏睡着。
“爸爸，爸爸。”小希习惯性醒来就找程诺，坐起来要用手去剥他的眼睛，被段星舟一把截住。
段星舟压低声音：“让他睡，别吵他。”
小希听话地不闹腾了，揉了揉眼睛，自己下床穿了拖鞋，轻手轻脚进了洗手间。
段星舟听着那边的动静，继续躺了几秒钟，最后还是松开了一直拥着的人，给他盖好被子，然后下床了。
段星舟进去的时候，小希正站在洗漱台边上的小凳子上给自己挤牙膏，结果一不小心挤得掉地上了。
段星舟默然探手拿过小牙刷给他挤好牙膏，杯子也接好水。等他慢吞吞刷好了，又给他洗脸。
他平常只是在旁边看着程诺照顾孩子，没想到有一天要轮到他自己。
段星舟也洗漱好了后，正要把他抱走，小希却扯住他，递给他一个绿色的小瓶子。
“还要擦香香！”
段星舟只得拧开瓶盖，手指沾了一点充满果香的儿童面霜点在他白皙柔嫩的脸蛋上，还没有涂开，小希也忙活起来，用手指头挖了一大坨，然后笑嘻嘻地全部涂在了段星舟的脸上，给他抹开：“段叔叔也要！”
“……”
段星舟给他擦好了之后，面无表情地把自己脸上的也弄匀，抱起他出了卧室。
早餐很快就有人送来了。小希非要跟段星舟挤在一边坐，拿了一个水煮蛋熟练的敲了几下，自己剥起来。
段星舟之前就注意到了，这个孩子的动手能力还不错，不过几秒钟，很快就把鸡蛋壳剥得干干净净。
段星舟想等程诺醒来了一起吃，只在旁边坐着一直没动，视野里突然伸过来一只白生生的小手。
小手撤走去之后，他面前的餐碟里多了一只剥好壳的鸡蛋。
段星舟转头看向小希，小希歪头冲他弯起眼睛笑：“小希很喜欢段叔叔哦，我们每天都在一起玩儿好不好？”
纯真的笑颜，软糯的声音，如同能破开乌云的阳光，势不可挡地直击人的心脏。
段星舟怔了一下，缓缓收回视线。
可能是今天的虾饺比较合胃口，小希一个接一个吃得特别香。眼见他又要抓一个，段星舟怕他吃太多不好，把碟子端开些，简短道：“别吃太多。”
“可是我想吃多一点，快点长大。”小希冲着段星舟眨巴着眼睛，“爸爸说，等我长大，就能见到妈妈了！”
段星舟黑眸之中一阵剧烈而无声的晃动。
半晌他才一点一点地扭头，看向满身天真之气的小希，神色不明地开口：“你之前，见过你妈妈没有？”
小希沮丧摇头：“没有。”
“你不知道她长什么样子？”
小希又摇头。
段星舟陷入沉思。
就算孩子一出生他们两个人就分开了，依照阿诺的性子，不会连一张照片都不会孩子看。
他们之间究竟发生过什么？为什么迄今为止，相关的事他一点蛛丝马迹都查不出来，就好像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有过这个女人一样。
照片……对了！
脑袋里一道白光闪过，段星舟倏地就想起一个已经被自己彻底忽略的东西，霍然起身，疾步到了储物间，拉开一处柜子。
入眼的是一个装满卡片的“宝盒”，一串小恐龙风铃。这些都是小希当时送给他的礼物。
几不可察地顿了两秒，他接着打开另一边的柜子，从里面拿出一个收纳盒。
盒子里装着的，正是之前程诺被摔烂的手机。
段星舟立即给助理周其打了通电话。
“我马上过来取，数据恢复很快的，所有的照片上午应该就能导出来。”周其接着问了一句，“对了，段总，您知道手机密码吗？”
段星舟报了一串数字。
这是程诺几年前用过的密码。
他很笃定，因为程诺是个特别不喜欢记密码的人，如非必要，他不会更改。
程诺这一觉睡得特别沉，等醒来时才发现身边的两人都不见了，这是从未有过的状况。
他忙爬起来，匆匆地洗漱一番过后，出了房门。
小希正在坐在地垫上玩玩具车，正在兴头上，都没有发现他，而段星舟在门口跟谁低声说话，还递给对方一样什么东西。
程诺探头往那边看了一眼，还没看清是谁，门就被段星舟关上了。
段星舟一走近，程诺就贴近他的脸轻嗅两下，一股宝宝霜的味道，大概猜到怎么回事，不由失笑。
“段总，你好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