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寒川歌
说完,他直接走向配件仓库,停在轮胎墙前面……在思考下个赛段,SS4赛段有20多公里的河床,如果要追求车速,硬场地胎肯定是首选,但如果求稳,就上拉力胎或沙石胎。
小工看看他,又回头看看刚走过来的齐工,“我们下午用什么胎呀?”
齐工磕出来一根烟递给秦渡凉,“今天骑得有点奔放了你。”
秦渡凉接过烟,没点,“还行吧,我哪场不奔放。”
“这小比赛。”齐工说,“你要是小比赛出事故让我怎么交代。”
齐工是大工,在大营里,大工不仅修车更是指挥,拥有车队在野外的最高话语权。
尽管如此,齐工对秦渡凉还是保有一些客套,“总之还是安全第一,再往西,山路更复杂。”
秦渡凉点头,“好。”
佐河县从地理上来讲比较靠北方,北方的盒装餐食量很大,浓油赤酱的非常有食欲。
言灼和另一位饭量比较小的工作人员分着吃一盒,其实他挺想多吃点的,但害怕下午解说糊嗓子。
下午是长赛程,155公里,其中25公里的河床,100公里山林,以及最后30公里柏油路,抵达宁夏边缘。
接着第三天SS5从银川南下,最后SS6折回佐河县,完成整场拉力赛。
下午两点半,整准时发车。
虽然本职是电竞赛事解说,但其实言灼一直很向往能在体育频道解说,曾经想离秦渡凉更近些,现在是想让自己的职业有更高的发展。
每隔4分钟发出一辆车,以计时的方式,用时最短者获胜。这就是拉力赛的规则。
拉力赛上,他们看不见自己的对手。不似公路赛、场地赛那样贴身互搏,他们在赛道上只有自己。
155公里的复杂道路,汽车N组在河床路面退赛了两辆,均是在入弯的时候刹车太晚,在出弯视野盲区接连侧滑。
摩托赛车手没有领航员,他们的路书就像个哑巴导航,只能知道前面是个弯,但无法得知是个什么样的弯。
秦渡凉跑到这里的时候路面的碎片还没被捡干净,他的走线仿佛麋鹿测试。丝滑的避障,适时的翘头,场地赛的绝活信手拈来。
拉力摩托是越野,场地摩托是竞速,二者合一,在拉力赛道上竞速,就是秦渡凉现在在做的事。
100公里山林,偶尔画面会卡顿,卡顿的时候切回解说台。
“前方的信号接收有些问题,现在可以看一下各个车队的用时情况。”郑仁天说,“目前N组排名第一的车手是董山,骆辰选手落后1秒45,咬得很紧。”
郑仁天:“摩托组的排名现在秦渡凉占据第一,第二名落后5秒12感觉很稳啊,秦渡凉只要保持这个速度就好。”
言灼感觉他会再追一追,但没说出来。
最终,秦渡凉确实又追了些速度,冲线的时候甩第二名6秒30。
跑完收工。
解说休息,车队休整,在银川进行汽油机油的补给之后,第三天南下,往西安方向。
同天,言灼收到了十一月末的工作通知,一个3天赛程的CSGO职业联赛。
接着和往常一样他被拉进一个工作群,群里是赛会的一位运营,导播组的一位负责人,以及六位解说。有六个解说,分为三组,每组两个人。
群里会发排班以及注意事项,还有参赛战队的选手卡。
言灼只看了一眼,发了个“Hello”的表情算打招呼之后就锁屏了手机,然后走进厅里继续解说赛程第三日。
“准备。”导播喊了声。
有些不想回忆的事情言灼会远远地逃开,比如和秦渡凉有关的一切。
但人是个复杂且矛盾的动物,此时他又坐在体育频道赛车栏目的解说台。
明明当初拼了命地躲开,现在又假装是巧合是无心安排。
骗自己骗得心安理得。
SS5相继又因事故退赛了几辆车,第四天来到最后一个赛段。
返回佐河县的路并不轻松,高海拔的山顶起了雾,能见度很低,加上骤然的降温,湿度突然升高。在赛段后半段,摩托组仅剩下14辆车,不足SS1发车的一半。
解说台今天搬去了场外,还是回到那个呛风的地方。
直播画面里摩托组的35号车手冲线,卷起一阵枯叶碎枝,风很大,要不是耳麦压着,言灼的头发也不知道会被吹成什么样。
“漂亮,摩托组第一。”杨优笑道,“非常稳定的发挥,还是大家熟悉的秦渡凉!”
言灼跟着笑了笑。
深秋就是这样,温度像用了好几年的手机电量,一格格地往下掉。
摄影跟着秦渡凉拍,他冲线后停车、下车,摘了头盔头套和一只右手手套,拨弄了两下头发。
旁边飓风车队的小工小跑过来,秦渡凉看他有烟,要了一根。
这风太大,四面八方,小工的打火机压根摁不出火。秦渡凉把火机还给他,走回摩托车旁边,蹲下来,脑袋凑到前轮那儿,烟头贴着刹车片,点着了。
他叼烟站起来拍拍车把,好像在说:谢了兄弟。
郑仁天:“哦哟秦渡凉刹车片点烟这个操作,帅啊!”
言灼:“嗯……帅的。”
第12章
今天是在佐县的最后一晚,郑仁天和杨优因为后续工作连夜包了出租车回去自己的城市,言灼和赛会的车明天早上离开。
三十分钟后,是飓风车队的庆功宴,他们邀请了这个时间还在佐河县的所有人,包括言灼。
言灼这会儿还躲在旅馆房间里,正在思考。是若无其事堂堂正正保持着成年人稳定情绪赴宴,还是佯装这些天太累,假意称自己没胃口想睡觉,继续躲在这里。
二十分钟后,思考结束了。
他拨了秦渡凉的语音通话。
另一边,秦渡凉也很诧异,他看着微信蹦出来的语音请求,以及发来这个语音通话的人,整个人僵了三五秒的样子。
他刚刚从车队住的旅馆出来,跟着彭谦维修工们一行人走路去饭馆,停下了。
滑开。
“喂?”
言灼那边叮叮咚咚地收拾好了包正跑下楼,“那个,你能帮我个忙吗?很急。”
“你说。”秦渡凉用手势示意其他人先走。
“虞沁,我朋友,CSGO的职业选手。”言灼把房卡递给前台,草草说了句先退房,今夜的房费不用退了,“她和我老家一个村子的,你记得吗?”
“记得,你直接说事儿。”秦渡凉说。
言灼跑出旅馆,“她被她爸妈抓回去了,乡里人,要摁头结婚,你能借我辆车吗?我得回去把她救出来,她还要打比赛。”
“给我开个位置共享。”秦渡凉说,“我先把你接上。”
“好。”
所幸县城不大,不到十分钟,秦渡凉就出现了。
“上车。”秦渡凉说。
“我是说借一辆车……”言灼有点退缩。
从这里出发回他老家,紧赶慢赶也有5个小时的车程,撇开从前过往不谈,秦渡凉今天刚刚高强度比赛,怎么也不好让他再接着开车。
秦渡凉眉心微蹙,“我这不就是借你车来了吗?”
这话乍一听的确没什么问题。
老实说,秦渡凉这么些年是一点没变,他什么时候是认真笃定的,什么时候是可以转圜的,言灼看一眼就知道。
当然,这个时候言灼没有时间也没有耐心跟他讲一些“你已经这么辛苦了就不用送我了”这类推脱的话。他拉开车门坐进副驾驶,包丢去后座,拽下安全带。
秦渡凉手机丢过来,言灼一句话不问,输入密码“5678”点进地图设置目的地开始导航。
默契程度如同六年的时间没有走过。
“山路下国道不好开,我开上高速了你再换我。”秦渡凉是有理智的,“我今天开久了算疲劳驾驶。”
“好。”言灼点头。
时间是傍晚五点三十五分,深秋的天早早便暗了。
佐河县是山区县城,这些年稀稀拉拉地修路也没修出个头绪,秦渡凉从车队里开出来的这辆SUV是丰田凌放,2.5排量的电子四驱,跑山路很轻松。
果然,出了县城之后就是坑坑洼洼的土山路,堪比前面几天的拉力赛。这种路言灼自己开的话可能平均时速在30,毫无规律排布的树,几乎全是盲区的弯道,以及依靠月亮和车灯的照明。
秦渡凉扶着方向盘,发挥着赛车手的优秀素养。道路颠簸,左右都是大方向,即便有安全带,人还是左右乱晃。
还好言灼没吃饭,没那么难受。这么一想,他忽然扭头看向秦渡凉,他应该也没吃完饭。
一时间负罪感和一些其他情绪涌上来,有口难言。
专业赛车手保持着60的时速开下山,上了国道之后路况依然不好,光衰严重的路灯只有装饰作用,违规占道的摊贩推车,还有超载的大货车。
秦渡凉把天窗开了个缝,“我抽根烟提神。”
“哦好。”言灼说,“没事。”
秦渡凉的烟在自己左边口袋,他摸出烟盒,单手磕出来一根,“……我没火机。”
言灼不抽烟,他也没有,“中控有点烟器吗?”
秦渡凉:“有吧,你看一下。”
这台凌放是这两年丰田新出的SUV,秦渡凉第一次开,言灼也没见过。一般量产车的中控屏幕与杯架连接的地方会有一个点烟器,言灼用手机屏幕照亮,摸索了一阵之后,打开了。
“有的。”言灼说,“我按下去了。”
点烟器按下去之后开始加热,接下来,等它弹起来就好。
嘭。
“好了。”言灼说。
然后秦渡凉把手里夹着的那根烟,递了过来,“帮忙点一下。”
点烟器的设计其实有点不合理,它需要烟头贴住点烟器凹槽里温度最高的地方,像秦渡凉这种用不习惯的,得分个眼神,低头点烟。
“啧,用不惯,我看着它点太危险了。”秦渡凉语气中刻意掺了些不耐烦,好让自己这个要求听上去十分自然又理直气壮。
果然,言灼接过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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