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迟归鹤
或许是因为这番犀利的点评，高开以为自己已经没可能了，脸上露出失落的神情。不想峰回路转，突然听到沈潭说道：“不过…天赋不错，敢拼敢上，算是合格的战士。”
“他这意思是欢迎你加入奇袭队伍。”陆丛适时开口帮忙‘翻译’沈潭话里的意思，并主动鼓励道，“经验不足就多看多学，你可以从你哥哥身上学到很多。”
“嗯！我会努力的！”
陆丛下意识想伸手揉青年的头，但手腕却被沈潭扣住。两人对视了一眼倒是什么都没说，而高开左右看了看两人，想起这两天听到的传闻，犹豫着开口，“陆叔，你们是不是…”
然而话未说完便被高处的项逞打断，此时项逞身边还站着一个面无表情的青年。
“沈队，有位小朋友找你，先上来一趟。”
来的人是区凯乐，他也是听到了最近的传闻才来求证的。不过也是赶巧，来时恰好看到了沈潭与陆丛并肩而立的场景，他现在已经不需要求证了。
项逞特意安排人带他俩到方便单聊的地方。门一关，区凯乐就迫不及待问道：“沈哥，最近的传闻…说你和陆丛在一起了，是真的吗？”
“是真的。”
这个结果区凯乐其实早有预感，从在法斐时，沈潭对陆丛的态度就异于旁人。可真的亲耳听到沈潭承认，他还是无法控制住自己的情绪，质问道：“为什么是陆丛？！”
之前沈潭孤身一人，区凯乐还能骗骗自己，但现在听到沈潭承认，他自欺欺人的安慰再也骗不了自己。
“从第一眼见到你时，我就认定你了。你说只把我当弟弟，我认了，我觉得自己可以等。甚至有时候我还庆幸自己比岑满要更容易和你在一起，但我不明白，为什么是陆丛？！他又帮到你什么了？！”
“凯乐。你有想过你的执着并不是因为真的喜欢我么？”
“什么？”
沈潭的话让区凯乐有些茫然，他看向这个他追逐了好多年的男人，有些愣住了。
“凯乐。”沈潭的目光不闪不躲，再开口时语气却放轻了不少，“猎食者在联盟是最低等的存在，你就没有想过你父亲和弟弟为什么默许你转变为猎食者？”
区凯乐没有回答。
“区誉楚…你弟弟曾经单独找过我几次。他告诉了我很多，包括那段时间你快被联盟压抑的环境逼疯了的事。我们在那种情况下相遇，我对你来说究竟是爱而不得还是一处可以逃避现实的港湾？”
“我……可我觉得我已经和一开始不一样了。”区凯乐被说得有些愣住了，他不否认一开始想要逃避的动机，可这么多年朝夕相处，他觉得自己对沈潭的感情已经和最开始不一样了。
沈潭就这个问题再多说什么，他朝区凯乐走过来，直接将人放倒在桌子上，自己则完全压上去。
明明是朝思暮想的情景，区凯乐曾经期待了许久的亲近，可不知道为什么，当沈潭的头埋在他颈侧时，他只觉得胸口压抑得慌，同时心理上有一种强烈的排斥感。沈潭越是亲近，他眼前就越是浮现陆丛的身影，最终他还是双手抵在沈潭胸前，没让人再继续下去。
沈潭也不多说什么，只是默默退开，等着有些失魂落魄的人慢慢坐起身。
“……我想回家。”
“我会帮你联系你弟弟，选个合适的时间让他接你回家。”
“谢谢。我…有点不舒服，先回去了。”
从沈潭压上去开始，区凯乐就一直躲避着沈潭的视线，甚至连称呼都省去了。他此刻心乱如麻，想也不想就推门冲了出去。
目送区凯乐逃开的背影，一直躲在旁边的陆丛摇头轻叹了口气，随即走进了房间。沈潭抱臂靠着墙有些发呆，陆丛主动走过去说道：“我觉得你做得没错。”
“你听了多久？”
“不算久，也就最后那段都听见了。”陆丛并不打算隐瞒自己‘偷听’的事，他走过去用手扣住沈潭后脑，两人额头相抵，“他解不开你的精神暗示，以后就会慢慢忘记，过回正常的生活。长痛不如短痛，你做得很对。”
“…不用安慰我。”
“不是安慰你，我只是陈述事实。”被推开的陆丛依旧保持着微笑，“所以，你打算怎么安排区凯乐的事？需要我们帮忙吗？”
“不用。”沈潭抬起手臂，一只四足��凭空出现在他手臂上，被主人拍了拍头，那��鸟抖了抖翅膀又凭空消失了。
陆丛在旁看着��鸟消失，吹了声口哨，“你这鸟也能空间位移？”
“不能，只是隐形，不然会被联盟外围的哨卡察觉到。”
“这样啊…哦对了，项哥刚刚说你这边谈完了和我一起去周姐那儿一趟。”
“什么事？”
“去了你就知道了。”
��鸟在不眠不休飞翔数日之后到达了目的地，隐形的能力让他躲过了外围的侦察，准确落在了一栋房子的落地窗外。
此时天色已暗，但书房中仍然亮着灯，原本埋头研究的青年在听到响动后警觉地起身看向窗外，��鸟这时才显露出自己的身形。
青年愣了一秒反应过来��鸟是谁派来的，他走到窗边，拉开禁闭的窗户，��鸟从窗外飞到他手臂上。没有纸质的信件，只是一人一鸟对视了一眼，信息便借由精神连接汇入青年的脑子里。
“你在这里等等。”青年对话��鸟之后放下手臂，��鸟也找了新的地方落脚，目送着青年急匆匆离去的背影。
卧室的房门被敲响，不多时里面的中年男人便下床打开了门，看到一向稳重的小儿子面色焦急，他愣了一下询问道：“誉楚？是有什么要紧事？”
“我收到了沈潭的传信。”
听到沈潭两个字，区天戈的表情也凝重起来，他回身看了眼还在睡觉的妻子，挥手向儿子示意后，父子俩结伴去了书房。
同样接收到��鸟传回消息的区天戈并没有立刻下决定，而是看向小儿子问道：“你想怎么做？”
“大哥是一定要接回来的。虽然伏伽和法斐把沈潭视作叛徒，但这些跟我们并没有关系，我虽然不认为沈潭会伤害大哥，但当务之急，是把人平安接回来再说。我想越过伏伽的耳目，单独派一队人把大哥带回来。”
“嗯。如果沈潭的��鸟带回的消息是真，那么凯乐现在就是个普通人，你安排接应计划的时候一定要确保他的安全。”
“父亲放心，我这次会亲自去，一定把大哥平安带回来！”
第67章 最后部署
一个月的时间听起来很漫长，可真正留给异能者的时间并不多。
沈潭的训练也更加严苛，所有参战的成员、包括那些战斗实力不俗的队长们每天都被练得爬不起来，除了项逞与陆丛之外，没一个能在沈潭面前站着，大多数时间不得不抽调有治愈回复的异能者帮忙。
可即便是这样的魔鬼训练，也没有一个异能者因此心生抱怨，更没有人离队。除了因为看到首领和总队都坚持和他们一起受训，更因为沈潭并不只是动动嘴皮子折磨他们，这位‘空降’的沈队从头到尾都不曾缺席过半次训练，对每个队员提出的单独加练对战也是一视同仁、来者不拒。异能者不似猎食者那样唯强者论，可他们对强者是打心底尊敬的，真心与否，时间久了自然能感受到。
唯一让队员们纠结的就是沈潭周身生人无近之感令他们无法亲近请教。倒不是说沈潭对他们抱有什么恶意，而是那种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气质让大伙不好意思破坏。
休息间隙坐在高处的美人长发束起，凉风拂面时，仰靠坐着的人微微扬起下巴，风吹起颊边碎发，卷翘的长马尾随风一摇一摆。无暇的俊颜半转过来，只是朝朝中扫了一眼，便令几个小子涨红了脸，原本鼓起的勇气顿时就泄了气，只得来找陆丛。
项逞和陆丛也在一旁歇着，两人正有一搭没一搭说以后的事，项逞一抬眼便看到了几个犹豫着靠近的年轻队员。见他们似乎是来找陆丛的，便提醒道：“喏，找你的。”
“有事找我？”
虽然同为总领队，陆丛与沈潭不同，他时常照顾队员们，又没有什么领导架子，在自卫军上下既有威望也有人缘，故而这群年轻人敢直接求到陆丛面前。领头的那个犹豫了下说道：“陆队，我们…我们几个琢磨了个奇招，想私下请教沈队，不知道合不合适？”
“合适啊！怎么不合适？他人不就在那儿，去呗。”
陆丛很赞同年轻人有自己的想法，但压根没有意识到几个年轻人纠结的是什么，只鼓励着几人去。见那几个小子互相看了看就是没动刚要开口，一旁的项逞却噗嗤一声笑出声来，从后面拍了陆丛的后背一下，玩笑似的轻斥道：“你和沈潭确定关系了不觉得怎么样，没看到他们没勇气直接找沈潭么？”
项逞的话立刻得到了几个年轻人的肯定，一个个忙不迭地点头。
陆丛摇头轻笑道：“小伙子们都大胆点！你们沈队只是看着高冷，其实他就是外冷内热，内心很温柔的。”
听到温柔两个字，几人面面相觑，又齐齐扭头看向高处的沈潭，再联想到沈队这些日子展现出的与那张过分柔美的脸蛋完全不搭的强大实力，不由咽了下口水，扭头回来再次看向陆丛。
“你们信我的就放心去！”陆丛似乎不打算为几个小子壮胆，只用言语鼓励，一抬眼看到一抹人影，他抬手一指示意道，“瞅瞅，高开这不就去了。没什么的，都自信点！”
“首领……”
原以为刚刚帮忙解释的项逞会帮他们说话，可项逞也只是摇摇头道：“沈队没你们想得那么吓人，何况你们是他挑选的成员，这就代表着沈队认可你们的实力。只要你们不抱着偏见和恶意接近他，他就会以同等的尊重给予你们。”
几人面面相觑，可首领与陆队都这么说了，他们也只能自己去。不过离开前，其中一人摸了摸脑门感叹道：“陆队真厉害啊！”
突然被点到的陆丛愣了一下，“啊？”
那个人没想到陆丛这个反应，也跟着啊了一声，随后连忙摆手解释道：“不…我的意思是觉得沈队那么…咳…厉害的人，陆队都能睡…呃我是说顺理成章在一起，而且人还长得特别好看，我们都觉得佩服！不像我们，连想说句话都感觉沈队只能远观。”
或许是顾及着首领在一旁看着，那人把到嘴边的荤话咽了回去，不过这话说得七拐八拐，倒把项逞听乐了。
“啊…嗯。”不过陆丛听完后的表情就有些难以描述，就差拿手遮脸了，“快去吧！”
项逞这时歪头看他问道：“你怎么了？平时应该也没少和这些大小伙子说些荤素不忌的胡话，怎么今天被几个小子打趣就这么抹不开面了？”
陆丛不好意思跟人说自己其实才是被睡的那个，尤其自己比沈潭大十来岁，换了别的事他无所谓，可就这个上下问题，他是真的开不了口。
“算了，你有你的考虑，不提了。”项逞只看陆丛的样子就明白了一切，但他只是默默笑笑不戳破。话锋一转，神情也跟着严肃起来，“沈潭今天和我提起准备和联盟的人接触的事，你知道了么？”
陆丛也收敛笑意点了点头。
“你怎么想？”
“沈潭之前曾经就这个问题和我有过争论。我虽然不认同他之前那套猎食者的强势手段，可当时他有句话我却非常认同。一旦我们的计划顺利进行，势必面临着和联盟普通人共处的局面，最重要的是如何完成与联盟高层的权力制衡，还有就是基地人的迁居与融合问题。虽然不是立时三刻就得拿出具体的执行方案，但我们必须就这个问题先有确定的大方向。”
“所以你也赞同先见见那个区凯乐的弟弟对么？”
陆丛话里虽未明确表达这个意思，但他的考量中就包括了和联盟高层的共存问题，也代表了陆丛的立场。
“沈潭和我说过，联盟虽然名义是推举制度，可实际上他这个弟弟很大概率是下任联盟总长。区家父子的态度我们还不清楚，但据我目前所知，这家人并不是不讲道理，他们和沈潭之间一直维持着微妙的怜惜，我想还是有突破口的。”陆丛消息的来源自然是沈潭，他本人对消息的真假是完全不怀疑的，“靠镇压不可能长久，过去我们因联盟高层的私心饱受摧残，我想同样的事落在别人身上也是一样痛苦。错误是联盟极端的利己分子造成的，与毫不知情的普通人无关。”
“这个自然。虽然仇恨不能一笔抹除，可要是我们做了和过去联盟一样的事，我们岂不是和那些家伙一样了！”
“我相信项哥心里有数。还有就是沈潭曾跟我提过咱们自己人里有几个激进的……项哥有想好他们怎么安排么？现在一切都是未知，不见他们有什么大动作，我担心一旦我们离开基地，或是前线出了什么岔子，武哥和周姐这边孤立无援。虽然我不认为他们会动摇自卫军的本身利益，但这种关键时候还是得安排妥当。”
“那几个阿执和我提了。呵，真没想到我离开的这段时间，基地里就多了这么些拎不清的。”项逞微眯起眼，手指轻捻了几下，脸上罕见露出几分阴狠的神情。也只有在这种时候，项逞才会展现出他统领一个种群的决绝来，“放心，出发前我会处理好的，这是我作为首领的分、内、之、责。”
随着出发的日子迫近，所有人的神经都绷紧了起来，连一向爱和队员开玩笑的陆丛也认真起来了。
所有人各司其职，为即将到来的出发的日子做最后的部署。
项逞后面这些日子没在训练场露面了，一应公务都交给了武执代管，有知情人说他是奔走在自卫军内几大势力领头人之间，偶尔在路上见到他人了，也不似往常平易近人的模样，再加上他此时异于常人的外表，不说话的时候那双蓝绿的异瞳瞥过来一眼都令人自觉退让，哪里还敢再搭话。
沈潭的魔鬼训练也结束了，余下来的几天给队员们调整状态，他本人则整天扎在周琼的实验楼，盯着转换药剂的配置。
岑满也得以在这里堵到了他，周琼原本以为要想些理由将陆丛支开，所幸今天陆丛和沈潭没有一起行动，她也能松口气，给两人支去了隔间好好聊。一扭头却看到了走廊上学生一闪而过的身影。
“伊升怎么慌慌张张的？”
旁边的学生听到老师这么问，一脸了然答道：“是学长又发现那个区凯乐研究出了什么新型药剂，不知道为什么复刻一直失败，追着人要看人家制药过程，磨了两天了。”
伊升是个死脑筋，一门心思都是新发明新研究，有时候甚至有点不通人情。好在人虽然时不时犯二，但人还有分寸感，实验室的人不讨厌这位研究派的呆子学长，不过区凯乐毕竟是这次要跟着离开的‘普通人’，考虑到他又是儿子沈潭庇护的人，周琼叹了口气嘱咐一旁的学生道：“你们一会去看看，要是人家不愿意就把伊升叫回来，实在劝不动就说我找他。”
“好的，老师。”
隔间里，岑满凑上前一把抱住沈潭，双手紧紧环着男人的腰，侧脸紧贴着胸膛，她一开口就是，“我知道你对区凯乐的精神记忆进行了干预，别对我这么做！我不想忘记这段感情！”
这期间，她曾见过区凯乐一次，对方虽然还记得过去的一切，可奇怪的是对于沈潭却没有以前的执着。岑满尝试过用精神力接触，但被一股熟悉的力量给阻挡了回来，区凯乐已经转化为没有任何异能的普通人，感觉不到精神力，可岑满能，她知道这股力量来源于沈潭，也立刻明白区凯乐反常情感的原因。
沈潭比她的实力强太多，岑满很清楚，只要沈潭想，自己也会在不知不觉中逐渐忘记曾经对沈潭痴迷的情感，她不愿意这样，只能先一步开口拒绝。
“我不会对你这么做的。”
岑满抬头看向男人，眼中有一瞬的期待，但那一丝丝期待立刻在男人后面的话中化作碎片。
“你是我看着长大的妹妹。”沈潭轻抚了抚岑满的后背，语气一如既往的柔和却也带着不容置疑的肯定，“我们曾是拥有相同经历的同类，而对我来说，那时还年幼的你就是我唯一的家人。不过我这个兄长似乎做得不太合格，我总是溺爱你和凯乐，我怕你们受到伤害，却忘记了你们不是需要我一直保护的雏鸟。虽然有些迟了，但现在也到了该推你们出巢穴自己飞翔的时候了。”
“沈哥，我不是…”
“小满，失孤的雏鸟会将哺育自己的陌生成鸟认作父母，可不管我们是否有血缘关系，雏鸟早晚有一日要离开幼时的巢穴。曾经你的世界仅限于我的羽翼之下，可现在不同了，你已经自由了，踏出去，总有一天你也会遇到愿意倾尽真心的另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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