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严颂颂
沈令一提到这个,脸上就浮现笑容。
“是有星星的帐篷,”他说,“从外面打开灯,再钻进去看的话非常漂亮。”
是如果沈令再小几岁的话,一定会对着那些星星许愿的漂亮。
“对了,”沈令突然想起来:“你的生日愿望还没想好吗?”
贺闻帆开着车,指尖一僵。
他张了张嘴,不知道该怎么告诉沈令,自己的愿望似乎正在以一种奇妙的方式实现着。
他前几天弄坏了新来的邻居的盆栽。
这原本不是要放在心上的大事,有没有邻居对贺闻帆来说也不重要。
但当他知道盆栽的主人是沈令,而沈令竟然让他那个荒唐的梦境化作现实时,他就已经没有再许愿的必要了。
“我再想想好吗?”他最终这样回复。
沈令靠在椅背上笑笑:“好吧。”
他这个笑比平时浅淡温柔许多,坐姿也不似往常端正,有点恹恹地靠着。
“累了?”贺闻帆问。
沈令点点头:“有一丢丢。”
“那就睡会儿L吧。”贺闻帆轻声说。
说是睡,其实只是闭着眼养神。
沈令没有晕车自然睡不着,而且越临近家门,他越是开始紧张。
他不断地在想,如果电梯真的没修好该怎么办。
甚至这种紧张是在大脑开始思考前,心脏就先开始乱跳。
他是绝对没有办法自己走上二十八楼的。
难道真的要让贺闻帆背吗?他会愿意吗?
就算愿意也不太好吧。
爸妈家离得远,这个点再过去太晚了,而且家里也没人。
要不然还是出去找个酒店睡一晚好了。
可都已经到家门口了又说要住酒店,会不会太刻意了?
其实他知道自己现在应该赶紧平复心绪,告诉自己没关系的,这并不是一件值得烦恼的事。
但沈令就是这样一个很容易钻牛角尖的人。
怕自己尴尬也怕别人尴尬,怕自己给别人添麻烦,更怕别人觉得自己是个麻烦。
尤其是对上贺闻帆,这种情绪就如火如荼地再上升一个高度。
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明明贺闻帆对他是很温柔且平易近人的。
沈令想不明白,也无暇顾及。
大厅里不像上午那么吵闹了,恢复了往日的安静。
沈令跟在贺闻帆身后,目光所及都是贺闻帆笔直的脊背,他偏了偏头,越过贺闻帆的肩膀往前看去。
两部电梯,其中一部还被封着,另一部前禁止使用的牌子似乎撤了。
是可以用了吗?
贺闻帆伸手,按下上行键。
“叮!”
电梯门打开。
真的好了!
不用走楼梯了!
沈令心口蓦然一松。
困扰他一路的那些有必要的、没必要的、庸人自扰的情绪,随着电梯敞开泄出的光晕消失殆尽。
紧绷的精神骤然垮掉,沈令眼前有点晃。
他伸手扶住墙。
第26章
贺闻帆按下电梯,却发现后面的人没跟上来,一回头,见沈令扶墙站着,垂头看不清神色。
他快步折返,托了下沈令的小臂:“怎么了?”
沈令抬起头,眼神微微散着光,脸上却笑着:“我歇一下。”
贺闻帆扶他进入电梯,看他脸色发白:“你不舒服?”
心率没能很快平复,但人已经放松了,沈令摇头:“没事,有点累了。”
贺闻帆唇角抿着,似乎还在仔细观察沈令的状态。
进门前,他叫住沈令,告诉沈令如果有哪里不舒服可以直接找他,不用觉得麻烦。
沈令眨了眨眼。
贺闻帆站在家门前,和他隔着一段走廊的距离,家里门开了,灯却没有按亮,他撑着门框有一半身体都在阴影里。
沈令其实看不清也看不明白贺闻帆的神情,于是也不知道该怎样解读这段既关切又礼貌的话。
他点了点头,道了谢,关门回家。
依照沈令一贯的习性,他应该会先把新买的帐篷搭起来,挂上彩灯,心满意足地抚摸观赏。
可今天洗完澡,他直接钻进原来的帐篷里,精疲力尽地闭上眼,连日记本都没力气翻开。
那顶漂亮的新帐篷,被端正放在客厅里,沈令没精力再将它完整搭起。
回家第一件事就是吃药,可直到静静躺了好久之后,他心情才终于平静下来,恢复到往日无波无澜的状态。
其实今天没有做很多事,但沈令就是觉得很累。
像经历了什么大悲大喜似的,心脏有种空耗的疲惫。
贺闻帆手机一晚上没有关机。
他总觉得沈令到家时的状态非常疲惫,怕他晚上睡觉会难受。
但事实上,沈令整晚都没有联系他。
第二天早上出门时,他还和沈令打了照面。
沈令脸上向来血色不好,但精神头和往日并无两样。
贺闻帆一颗心渐渐落回原处,意识到昨晚是自己忧心太过。
沈令要去学校,和贺闻帆不同路,也就没再让贺闻帆送。
开始上学后,沈令的生活又回到正轨,认真上课,努力保养身体让自己少请假。时不时去茶舍兼职,偶尔给贺闻帆泡茶。
先前那样强烈情绪波动似乎再也没出现过,好像只要他话少一点,克制一点,不因为别人的一句话或者一个举动胡思乱想,身上就能舒服很多。
果然还是他心里杂念太多。
沈令接待别的客人时,肯定了这个想法。
面前坐的是一位情感经历丰富的女客人,每次找沈令喝茶,聊的都是她一段段精彩绝伦的感情史。
沈令一次恋爱都没谈过,也不常看情感类的小说或者电视剧,最开始听她聊的时候,像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跟着她的快乐笑,跟着她的痛苦哭。
过分共情投入的后果就是,沈令一颗心也七上八下,听故事时很激动,下班回家却心力交瘁。
这几天他努力尝试减少共情,只当安静的倾听者,而不求能和客人有沉浸深入的交流,果然心境平和了,身上也舒坦了。
对贺闻帆大概也是这样吧。
贺先生是他认识的第一位客人,情分不同,交往也最多。
沈令总是很在乎他的看法,稍微不注意就胡思乱想,把自己弄得很累。
幸好贺闻帆和一些爱谈天说地的客人比起来,话简直少得可怜,沈令甚至不需要太费精神地倾听了解,只需要减少自己主动开口的次数,再把精力全部集中在泡茶上,就能很轻松地获得宁静的心情。
他和贺闻帆相处,还是在对坐品茶时最放松。
最近贺闻帆或许是忙,有两三天没来,沈令答应帮杜淼淼做校内活动,也减少了去茶舍的次数。
新学期伊始,校方请了不少业内有名的企业家、科学家、学者来校内演讲。
杜淼淼是学生会的,负责准备场地和接待,见沈令鲜少参加校内活动,问他要不要来当一次志愿者试试。
沈令确实没参加过活动,每年运动会能躲就躲,最多只在元旦或者校庆的游园时,四处逛逛看上两眼,实际毫无参与感。
可是大学一场,听几次演讲、协助筹办一次活动,应该会是不错的回忆吧。他大三了,明年的重心会放在毕业上,之后大概很难有这种机会了。
沈令不假思索应了下来。
毕竟不是学生会内部成员,不需要统筹计划交流对接,沈令当志愿者,只是协助布置会场,偶尔带来访人员参观一下校园。
其余绝大部分时候,他只是坐在台侧,帮演讲者递一下话筒稿纸,调一下PPT,然后听完一场又一场演讲。
校内演讲持续了三天,最后一天,沈令照常往铺着绒布的桌面放带姓名的亚力克牌时,看到了自己最喜欢的作家的名字,他满心雀跃,可下一秒,又看到贺闻帆的名字。
贺闻帆也要来演讲。
那种异样的心跳重又复苏。
但沈令分不清这是即将见到偶像的欣喜,还是时隔好几天再次见到贺闻帆的紧张。
想不明白的事就不要多想,这是沈令最近才琢磨出的法则。
他按了按胸前,压下稍显起伏情绪,继续忙自己的事。
贺闻帆上台前,沈令照例把话筒递给他,贺闻帆看到他瞬间挑了挑眉,似乎很惊讶。
沈令腼腆地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