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三拾叁
江来心道你睡得跟小猪似的，就哼哼了两声还差点翻下去？
他在沉默中手起刀落，黄油刀寒光一闪，利落地切下一角黄油，而后一下一下用力地抹在面包上。
秦郁上眼神一眯，感觉自己跟江来手中的那片面包似的被抹来抹去，清清嗓子接话：“崽崽不怕，就算真的打雷也有叔叔替你挡着。”
“哇真的吗？”江棠承星星眼，只觉得秦郁上简直上天入地无所不能，“叔叔你好厉害，是不是能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打雷的时候往空地一站，拿把剑指着天，然后把雷都引到自己身上？”
江来心道小孩八成又跟钱司壮一起看了仙侠剧，他停下动作，抬头看着秦郁上，满眼“我看你怎么说”。
牛皮吹出去收不回来，秦郁上硬着头皮道：“这是个夸张的说法，如果真的打雷我们还是应该找安全的地方躲避，拿把剑指着天是极其错误的做法。”
江棠承点头，小口咬着香肠，黑润的眼珠滴溜溜转着，忽然间看到什么，一惊一乍道：“哇，爸爸你脖子上怎么又有个蚊子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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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来早起时就看到了，淡淡道：“没事，不严重。”
江棠承不信，含着没咽下去的香肠一口一口要给他吹，吹得江来满鼻子肉味，就听他又小大人似的叹了口气：“肯定是我人太小了，让蚊子趁虚而入，要是叔叔也跟我们一起睡你就不会被咬了。”
咣当一声，秦郁上手里的叉子和江来的黄油刀一同掉在了地上。
江来一秒黑脸：“崽崽，你跟谁学的这些？”
江棠承还没意识到自己的石破天惊之语，无辜大眼眨巴眨巴：“为什么不能睡在一起，你们不都亲亲了吗？”
紧接着他在两个大人目瞪口呆的注视中，掰着手指道：“大壮叔说了，牵手是第一步，亲亲是第二步，亲亲之后才能睡在一起，上次你们在停车场亲亲我看到了，不过我没看到最后，大壮叔说不给我看，怕我辣眼睛。对了爸爸，辣眼睛是什么意思啊？”
江来：“……”
秦郁上：“……”
这一瞬间两人默契无比地闪过同一个念头，以后绝对绝对要让钱司壮这个不靠谱的离江棠承远远的！
万里之外的岚城，坐在餐桌旁吃着不知道是早饭还是午饭的钱司壮，打了个惊天地泣鬼神的喷嚏。
“感冒啦？”钱母从厨房探出头，“是不是昨晚空调打低了？唉我说你这个小年轻身体怎么还不如我，天天睡到日上三竿才起，要你跟我出去锻炼比杀了你还难……”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妈，明天一定陪你去跳广场舞。”钱司壮赶忙打断钱母的唠叨，稀里呼噜喝完一早就凉了的粥，一抹嘴，走到客厅打开连通小院的门，在钱母“走什么走给我回来把碗刷了”的咆哮中溜了出去。
院子里那株海棠繁花落尽只剩绿叶，钱司壮走到树底掏出手机，估摸着这个时间江来应该起了，便拨了过去。
江来接起电话后，就听到钱司壮在那头贼兮兮的笑：“你笑什么？”
钱司壮揉揉鼻子：“我这一上午老打喷嚏，肯定是小玲老师想我了。”
小玲就是钱司壮的相亲对象，在热搜上看到钱司壮，这才知道他是江来的经纪人，被钱司壮的男友力震撼，一秒坠入爱河，两人目前正打得火热。
江来冷冷道：“怎么就不能是有人在骂你？”
“不可能，我这么人见人爱的。”
钱司壮惯常扯一两句废话，然后才说到正题：“明天晚上《分秒》的主创要集体线上直播，公司想让你参加。”
江来对待工作配合度一向很高，没有犹豫道：“行。”
“主要围绕剧集谈一谈感想，分享一些拍戏的趣事，再跟观众互动。提纲我看过，没问题，但这个主持人不太好搞，喜欢蹭热度，可能会问你一些关于崽崽的问题，你自己到时随机应变。”钱司壮道，“对了，你那边有设备吧。”
担心会临时有工作，江来特意带了平板电脑：“有，你把提纲发给我。”
等待几秒，江来感到掌心一震，收到了钱司壮发来的一个文档。
钱司壮又道：“直播在明晚8点，你那边时间应该是下午吧。”
“嗯，下午五点，三小时时差。”
“行，到时候我再提醒你，省得你忘了。除了你，刘制片俞珍乔阮都会在，不过秦郁上不来，他腕儿大嘛，没人请得动他。”
提到这个名字，钱司壮微妙地停顿了一下：“那个，你们玩得怎么样啊，崽崽有没有想我？“
江来想起早上餐桌的那段对话，微微眯起眼：“想，特别想。”
钱司壮丝毫没听出他语气中的咬牙切齿，得意道：“我就知道，真是没白疼。那你呢，有没有他乡遇故知啊？”
江来面上浮起冷笑：“还真遇上了。”
钱司壮夸张地哎呦：“谁啊这么巧，这就叫有缘千里来相会，你没趁机开展一段浪漫的异国恋����哎喂喂喂，江来？我靠你挂我电话干嘛？”
同一时间客厅里，秦郁上和江棠承并肩坐在沙发，前者正试图给后者洗脑。
秦郁上回忆着江来杀青宴那晚的情形，寂静的夜晚，空旷的停车场，针锋相对的两人，情难自制的拥吻。
明明是秒杀韩剧的宇宙级浪漫，怎么就他妈辣眼睛了？
“崽崽，辣眼睛这个词不好，咱以后不要用了。”
江棠承一双长腿晃啊晃，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反而老神在在地看着秦郁上，少顷语出惊人道：“叔叔，你是不是喜欢我爸爸？”
秦郁上惊讶于江棠承的心细，他本来也打算找机会跟小孩挑明，干脆利落地承认道：“嗯，我很喜欢你爸爸。”
江棠承小脸得意地扬着：“我就知道。”
秦郁上侧过身，看着江棠承认真地问：“崽崽，我在追你爸，你不会反对吧？”
“不会啊。”江棠承歪头同秦郁上对视，“我喜欢叔叔，我能感觉爸爸也喜欢你，他在你面前是不一样的。”
秦郁上来了兴趣：“哪里不一样？”
江棠承蹙起眉纠结半天，给出一个叫秦郁上颇为意外的回答：“他在你面前会生气。”
“生气？”
“是啊，他以前几乎不生气的，对谁都笑，现在动不动发脾气，跟小屁孩儿似的。”
秦郁上莞尔，心道你就是个小屁孩还说别人，笑过后他忽然明白了江棠承话里的意思，心情顿时有些复杂，半晌才沉声道：“他在我面前就是个小孩子。”
江棠承不是很懂：“可他明明是大人啊。”
“一直做大人很累的。”秦郁上抚摸江棠承蓬松微卷的头发，“让他偶然做回小孩子不好吗，高兴就笑，不高兴就闹，反正生气了我会哄。”
江棠承怔怔地瞧着秦郁上，似乎在认真思考这番话的含义，随后笑起来：“那等他再生气了，我跟你一起哄他！”
“好。”秦郁上伸出手，“来击个掌。”
江棠承高举着胳膊同秦郁上响亮地一击掌，又凑近到他耳边神神秘秘道：“叔叔，你放心吧，我会帮你的。”
秦郁上心中顿时升起感动，正要说什么，卧室门忽然打开，江来握着手机走了出来。
江棠承冲秦郁上眨眨眼，蹭地跳下沙发，跑过去一把楼住江来的腰撒娇卖乖：“爸爸爸爸，我世界上最好的爸爸，我们去游泳吧，我还想抓海星和小螃蟹。”
三人分别换装，同前一日一样，秦郁上带江棠承游泳，江来踩了会儿水就坐到沙滩的躺椅上，只是他要么闭目养神，眼睛睁开时也只看江棠承，余光没有半分偏移，搞得秦郁上相当郁闷。
某个时刻，秦郁上背对着江来教江棠承做手臂部分的动作，就听小孩忽然说：“叔叔，我爸爸在看你。”
秦郁上下意识要回头，被江棠承制止：“哎呀你别动，回头他不就发现了？”
背后那道目光如有实质，秦郁上脊背僵硬地站在水里，就听江棠承说：“他还在看你，叔叔你赶紧表现表现。”
秦郁上经验实在匮乏，情急之下竟然请教起五岁小孩：“怎么表现？”
江棠承咬着嘴唇想了想：“我也不知道，总之要man一点。”
“man一点？”秦郁上总算意识到不对，“你都跟谁学的这些？”
“大壮叔啊。”江棠承再一次把钱司壮卖了，“看电视的时候他跟我说的，男人要man一点才会有人喜欢。”
说着还弯起自己瘦白的胳膊，秀那几乎不存在的弘二头肌。
秦郁上顿时满头黑线，心道江来这个经纪人平时都教小孩乱七八糟的什么玩意。
不过江棠承这句话还是给了他启发，秦郁上挑了挑眉：“崽崽，你先看我给你示范。”
说着他便一头扎进碧蓝海水里，在江棠承“哇哇哇叔叔好棒好厉害”的夸张烘托中，矫健又灵活地展现起各种泳姿，而后猛地从水中站了起来。
那一瞬间水花飞溅，长期健身练就的完美倒三角身材显露无遗，故意发力的背部肌肉块垒分明，淋漓水珠从皮肤滚落，在太阳底下浮光发亮。
好一幅猛男出水图。
秦郁上心中得意，心道这么man，江来恐怕已经看呆了，刚要问江棠承这个小间谍效果如何，却见小间谍直愣愣地望着他身后。
秦郁上下意识转头，江来身边不知何时多了个老外，正是昨天那个金毛。
两人旁若无人谈笑风生，金毛还拿出手机凑到江来面前，嘴里叽里咕噜，江来竟然点了点头。
操，这金毛贼心不死，又当着他的面挖墙脚。
秦郁上当即转身上岸，三步并作两步走到江来跟前，就听那个金毛用法语说了句真可爱，而后揣上手机一脸满足地走了。
头顶艳阳高照，秦郁上却脸色阴沉，等他从金毛身上收回视线时，却发现江来已经靠着椅背闭上眼，满脸写着“非诚勿扰”。
秦郁上满腔怒气顿时熄火，神情复杂地盯着那张安稳沉静的睡颜。半晌，他才跟前一天一样，展开T恤盖在那两条长腿上，而后呼噜着一头湿发回去找江棠承。
他没注意的是，就在他转身的瞬间，江来忽然睁开眼，盯着T恤看了两秒，微微扬起了嘴角。
*
钱司壮虽然在带孩子方面极为不靠谱，但做经纪人还勉强合格，直播开始前打电话给江来提醒他准时上线。
江来从下午就呆在房间没出去，又过了一遍采访提纲，接着在整栋房子找了一圈，决定把直播地点定在卧室。
平板架在桌子上，摄像头对准窗户，背景干净清爽没有多余的东西，接着他又插上耳机试音，确认无误后便从衣柜里拿出衬衫换上，对着镜子稍微打理了一下发型。
准备工作刚做完，门外传来熟悉的脚步，是江棠承回来了。
江棠承下午先是跟秦郁上浮潜，又蹬自行车绕岛一圈，小脸晒得红扑扑，手举着一根不知从哪儿摘下的芭蕉叶，噔噔噔冲进来却又猛地刹车，直勾勾盯着江来看。
这几天看惯了江来穿着休闲T恤，差点忘了他穿起衬衫有多好看。
秦郁上把自行车支好，跟在江棠承后面进来，见到江来后也愣住了。
印象中江来的衣服以纯色居多，今天却少见穿了件印花衬衫，蓝色颇具海岛风情，清爽且减龄，头发用发胶抓向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和整齐的眉毛。明明在岛上待了几天却一点也没晒黑，面颊依旧白净，仿佛透光。
秦郁上屏住呼吸，视线下移到包裹在休闲裤中的笔直长腿，再往下是那双……夹脚人字拖。
这一身混搭让秦郁上一瞬间破功，差点笑出声，在江棠承“爸爸，你可真好看啊”的彩虹屁里，握拳掩住了上翘的嘴角。
江棠承又想起什么，把那个芭蕉叶往前一递：“爸爸，这是叔叔送给你的！”
秦郁上清清嗓子：“那个，路边捡的，我没教崽崽破坏植物，不过我擦过了，一点灰尘也没有才拿回来给你玩。”
江棠承继续烘托：“叔叔单手骑车，举了一路呢。”
“……”
江来无语，这回相信秦郁上是真没追过人了，他收下那根绿油油的芭蕉叶，和秦郁上视线交错又飞快分开，在后者火热的注视中淡淡道了句谢谢，把江棠承拉进了房间。
虽然抹足防晒，江棠承小脸还是晒得通红，仰着头让江来帮他洗脸擦油，淡淡的香味还挺好闻。
他没忘肩负的重要使命，试探地问：“爸爸，我们晚上出去吃饭吧，就上次那家餐厅，我还想吃蟹肉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