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古九州
一直到喂完羊回家,一路上那真都没说话,唐安晏走在他旁边没话找话。
“253是不是长大了?”
那真低头踢着路上的石子。
“明天下山吗?”
那真缓慢的摇摇头。
唐安晏不明白一觉醒来怎么就成了这个样子,一直到晚上那真重新把被褥铺在柴草上才忍不住了,把他那床烂的不成样的被褥拿起来,本来想凶那真的话在看到他眼眶红了之后还是不自觉软了下来。
“那真到底怎么了?给安晏说,不可以不理安晏。”
那真咬着嘴唇,可怜的盯着被褥,终于肯说了今天以来的第一句话。
“那真...没...没事...给那真...安晏...那真要睡觉...”
“嗯,去床上睡。”唐安晏把被褥扔到床上,不高兴的看着那真。
“那真...在...在这睡...”因为唐安晏把被褥扔了,那真直接从柴草上躺下来,瑟缩着身子团成一团,倔强的把背影留给唐安晏。
一晚上没睡好,唐安晏几次想把那真抱回床上,睡了没一会那真就自己又下床躺了回去,来回几次之后唐安晏终于忍不住压着火把他圈在怀里问,“那真得告诉安晏为什么生气,为什么不搭理安晏。”
那真仍咬着嘴唇不说话,唐安晏有气没处发,折腾半晌还是哄那真说,“先乖乖睡觉,有什么事明天再说行不行。”
结果等第二天一早醒来,唐安晏才知道那真已经下山了,唐安晏下山去找,没找到,等再回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的行李被打包好放在门口,而他一直当作短暂旅居的家门甚至直接从里面上了锁。
唐安晏这会终于明白那真是在躲自己,种种迹象都在表明那真在把他往外推,而他对于这一系列行为竟然找不到半分原因。
“那真。”
唐安晏提着行李在门外边敲门。
没有人回应唐安晏。
唐安晏从上午等到下午又等到晚上,又到半夜,唐安晏敲了最后一下门,“那真,你要是不开门,安晏就一直这么等下去。反正安晏生病刚好,大不了就再生一次病,直接冻死在这山上算了,反正也没人在乎。”
话说到一半,紧闭了一天的门从里面打开,那真哭着站在门口,不知所措的看着唐安晏。
看到这样子的那真唐安晏又疼又气。
“安晏...不要...”
那真委屈的声音发颤,低头抠着手指。
唐安晏忍不住把他抱住,手掌在他屁股上轻轻拍打了几下,“那真是不要安晏了是吧?告诉安晏到底怎么了。”
那真只是趴在唐安晏怀里哭,一句话不肯说,唐安晏牵着他走出门口生怕吵到阿玛。
晚上山上看不清路也没有路灯,只有稀薄的月光照着这片宽广大地。
“告诉安晏。”
唐安晏耐心安抚着那真的情绪,他哪里见过那真哭成这个样子。
“生病...安晏...生病...呜呜呜...山上...山上没有医院...晚了...晚了就会...死...治不好...山上...山上不好...呜呜呜...”
唐安晏胸前的卫衣被哭湿,那真仍旧把自己头埋在他胸口不肯出来。
“安晏...安晏要去山下...山下住...安晏...不可以...不可以...生病...不可以...死...呜呜呜...那真不要...”
折腾了两天,心里忽上忽下被揪的发疼发紧,唐安晏怎么也想不明白,那真单纯而天真的世界里,永远为唐安晏考虑得比任何都要多。
唐安晏心脏的跳动难以压制,连日来的提心吊胆和烦闷都在此刻被温柔疏解。
“那真真的愿意安晏去山下,再也不和那真一起玩一起吃饭一起睡觉一起下山卖洋芋了吗?”
那真缩在他怀里摇头,然后又点头。
唐安晏无奈的托着他下巴迫使他抬头看自己,“那真真的舍得安晏吗?”
那真自然是不舍得,可是他怕唐安晏在困境的山上没能得到及时治疗,纵然他再傻也知道唐安晏是大城市来的,被养尊处优的爱着,山上的一切都是和唐安晏格格不入的,包括他自己。
“那真...”
那真抬头没说完的话被唐安晏尽数吞入口中。
唐安晏吻了那真,在悬崖村山顶,在远隔北京千里之外的大凉山。
唐安晏的吻很温柔,不敢过分深入,只用嘴唇厮磨着那真柔软而干涩的嘴唇,在上面轻轻吻,也恶作剧的用牙齿轻咬。
那真吓懵了,眼睛睁大而慌乱的看着唐安晏,哭也忘记了哭,手指被唐安晏温柔的抓在手心里,继而放在心口处。
“知道我们在干什么吗?”
唐安晏离开那真的唇,笑着问他。
那真的反应虽然慌乱,但还是红着脸腼腆的点了点头,靠在唐安晏怀里小声讲话。
“知道...小时候见过...阿达亲阿莫...还有...村子里...新郎新娘...”
唐安晏捏他的耳朵,让他抬起头来。
“安晏想告诉那真,安晏喜欢那真,所以不可以推开安晏知不知道?”
“可是...”
“没有可是。”唐安晏打断那真。
“没有可是,安晏这次是意外,安晏以后不会生病了好不好,就算生病了,我们一会去山下买药,都备好,这样就不怕了是不是?”
“那真不知道...”
那真抿着嘴唇,直直的盯着唐安晏看,唐安晏没忍住又把他抱过来亲了亲,那真也不躲,乖巧的任由唐安晏捏着自己的耳朵,微微仰着脑袋听话的给唐安晏亲。
“安晏在,那真不用怕,安晏会保护那真,而那真也不可以再推开安晏了。安晏这里会疼那真明不明白?”
唐安晏抓着那真的手放在自己心口。
滚烫的快速的心脏跳动,那真仰着被唐安晏亲的通红的脸乖乖点头,言辞凿凿的说,“那真...那真也疼...这里...”
那真也抓着唐安晏的手放在自己心口,“这里疼...那真不知道为什么...不理安晏的时候疼...安晏生病的时候...也疼...安晏摸那真头的时候...还是疼...”
唐安晏告诉他,“安晏的疼不比那真少,所以我们都不让彼此疼,那就不要吵架不要冷战不要不理对方好不好?”
那真想了想,点了点头,说,“好。”
唐安晏又把行李里的衣服一件件拿出来,那真跟在他身边帮着把衣服一件件放好,躺到床上之后那真靠在唐安晏怀里,半晌支起身子来用鼻子蹭唐安晏鼻子,声音软绵绵的,“还要...安晏...刚才那样...亲亲...”
乖巧可人的人就这么直接的说着情话,唐安晏伸出手指临摹着他的嘴唇,轻轻拿指腹在上面揉搓,声音低沉的勾着嘴角笑。
“那真自己亲。”
“哦。”那真不懂拒绝,只会乖乖听话,听到唐安晏这么说真的低下头来用嘴唇贴在唐安晏嘴唇上,贴上了又不知道该怎么做,呆滞了一会,伸出舌头来在唐安晏上嘴唇轻轻舔舐了一下,唐安晏哪能受得了这种刺激,克制不住的按着那真后脑勺化被动为主动的加深了这个吻。
“唔...安...安晏...那真...喘不过...气...了”
唐安晏笑着放开他,把他抱到怀里,在他后脑勺温柔的摸了摸,最后在他唇上亲了一下,压低声音笑着看他被吻得红肿的嘴唇,“小声点,别让阿玛听见了。”
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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悬崖村迎来了第一场雪,雪下的不小,山路被厚厚一片白覆盖,钢梯路滑,唐安晏这几天和那真便都没有下山,窝在土屋门口,一人搬了一个马扎紧挨着坐看雪景,趁阿玛没注意的时候唐安晏会捏着那真的下巴凑上前讨亲,那真也乖,被他欺负急了也只用小拇指轻轻去勾唐安晏捏着他后颈的手指。
这个动作逐渐成为已经潜移默化的信号。
山上的时间像是被定格,与山下分离绵延,凹凸不平的陡峭山路,偏偏最能抚平唐安晏乱哄哄的心。
变得紧实,平整。
雪化后的一天,唐安晏和那真重新下了山,走至半程,恰逢遇到迎亲队伍。
新娘身着彝族色彩鲜艳服饰,伏在新郎背上,头戴红布,身披蓝色查尔瓦,身上各式手工捶打敲击出的银饰随着动作浮动铃铛作响。欢快唢呐声不绝入耳,后面跟着长长的亲朋好友。
2556级钢梯走了一半,新郎脸上全是汗眼睛却笑着,唐安晏头一次见这种热闹场面,不禁拉着那真的手腕靠在右侧停下避让出路。
那真虽然见过村子里有人结婚,但近距离的场面他也没曾看过,好奇的挨着唐安晏肩膀,注意力却几乎全放在新娘衣服上,图案精美极有考究。
彝族也并非成日穿彝族服饰,偶有重大节日才盛装出席,只有老一辈的习惯了,即便繁琐也照常穿戴,唐安晏来了近一个多月也没见那真穿过。
“那真怎么不穿这种服饰?”唐安晏指着新郎身上的衣服问。
那真收回视线抬头看向唐安晏,“安晏…要看吗…”
那真话总是问的直接,不会遮掩,唐安晏迎着他认真的眼神捏捏他下巴,“要看。”
下巴被唐安晏捏的有些痒但也没躲,那真郑重的点了点头,“好……那真回去……穿给安晏……看……”
队伍行至一半,有一个年约五十左右的彝族大伯看见了那真,也顺带好奇的打量了眼唐安晏,随后停下来用彝语冲那真说了一堆话,唐安晏听不懂,但看那真有些腼腆的点着头,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又冲大伯点了点头,最后大伯粗糙宽厚的手拍在那真肩头,也顺带着拍了拍唐安晏胳膊,说了一句话,唐安晏隐约只能听到“……热杰……扎则……”
唐安晏求助的看向那真,平日里应对京城那群人的套路在这都行不通,语言不通而导致的尴尬而无所适从。
那真一旁小声给他解释。
“帕乌(大叔)说……邀请……我们参加……婚礼……”
那真不知道唐安晏什么意思,怕他会不愿意,于是又紧跟了一句,“安晏……想去吗……”
那真眼底期待而恳求的目光太过清明,即便特别想去还是愿意先征求唐安晏的意见,小心翼翼的自以为把情绪藏的很巧妙,唐安晏又怎么会舍得拒绝这样的那真呢,况且他的确对这个邀请特别心动。
于是本来打算下山的念头就这么夭折了,两人迎着晨起的阳光,混入迎亲队伍之中,那真的兴奋是显而易见的,而唐安晏想保护各种各样的那真,更后悔今天出门没有带镜头,没能记录下来比大凉山更美的人。
大凉山在他的印象里往往是落后的,贫穷的,闭塞的,可自从他真真实实的站在这片土地上,感受早就变了。
大山里交通不便的劣势限制了他们与世界接轨,支教的短暂停留也为教育设置了阻碍,悬崖村由于地理位置原因,大部分孩子十几岁才下山去上学,何况早在2016年之前,来往攀爬的钢梯那时还未建成,村民出入只能依靠自制的藤梯,日晒雨淋,爬上爬下,支撑着的不仅是这条陡峭的山路,还是支撑着悬崖村每个村民通往外界的出口。
相反,他们朴实,纯粹,就像眼下,甚至一个月以来,那真的生活条件有多差他比谁都明白,可大山里塑造出来的那真又是坚固的,勇敢的,清澈的,善良的。
是唐安晏在整个京城里都鲜少能遇到的。
彝族婚礼载歌载舞,甚至男士之间还有摔跤项目,唐安晏在村民的热情邀请下也加入其中。
摔跤不是唐安晏的强项,临上场前,那真帮忙把白色的长布条绕过唐安晏的腰缠绕一圈然后打上结,再抬头的时候干涩的嘴唇撅着,唐安晏知道他是担心自己,只是用指腹在他嘴唇上轻按,“待会结束了带你去讨杯水喝。”
摔跤开始,对面是男方家派出的哥哥,看起来比唐安晏要大一些,身材倒是专门挑了个差不多的。
摔跤这项婚礼习俗本就是图个乐呵,在别人的领地里唐安晏自有考量,自己一个外人没必要较真,最后还是收了几分力气让了三分,被对方使过来的绊子象征性抵抗了几秒,最终笑着被摔到地上,冲面前比他大不了多少的彝族小伙说了声“果然厉害啊。”
摔在地上并不会多疼,反倒是那真第一时间跑过来把他从地上扶起,唐安晏伸出胳膊任由他抓着自己起来,解开布条随手递给还在继续的人群,牵着那真的手去要杯水喝。
大凉山这边千百年的传统几乎没变过,挺大的塑料盆满满当当装着大锅煮的菜,菜的样式不多,一盆米饭,一盆坨坨肉,一盆豆腐汤,几箱啤酒,就构成了这场婚宴上最隆重的酒席。
各种各样装满菜的塑料盆被放置在地上,每人一个大点的塑料勺子,一块蹲在地上分着吃。
这些在外界看来落后又不入流的习俗,偏偏是他们信奉千百年来的传统。唐安晏虽从来没有这么吃过饭,但入乡随俗,也跟着那真一起蹲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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