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那只杨
宋迟秋抱着她,用手轻轻抚摸她的肩,安慰着她。
“不火葬场,她是我一个人的。”
宋迟穗喃喃,已经开始说胡话了。
她只能顺应着她:“不火葬场,不。”
大夏天的,尸体又放了几个小时,屋子里开始有味道了。
管家们个个都捂着口鼻远离。
仅有宋迟穗守在尸体面前。
她双手抓着邓离,和她说话。
“姐姐,这里太热,一会儿带你去凉快凉快。”
管家们摇头:“这不会死一个,疯一个吧。”
“姐姐刚好,妹妹又疯了,这叫什么事。”
“反正一会就要拉去火化了,忍忍吧。”
火化?
宋迟穗敏锐捕捉到那两个词,连忙抓紧邓离的手:“你听,她们都想要害你,只有我,我不会害你,姐姐,我带你去个地方。”
半个小时后,当殡仪馆的车开到门口,管家们才愿意进那个臭臭的屋。
只是一进屋,哪里还见尸体和二小姐,那花圈中间早什么都没有了。
“不好啦,二小姐带着夫人尸体不见啦!”
第70章 ◎同棺◎
客厅,长达三米的水晶大吊灯下,少女跪坐在女人面前,琉璃灯在她头顶转啊转,也在那苍白没有一丝气息的脸上转啊转。
她盘踞着身体,像是被剥脱了灵魂一般,面色苍白,瞳孔里点滴光芒也被尽数抽去,仅留下空洞无底的灰暗,像是被罩上了一层灰。
外面的动静越来越大,远远就听见迎殡的车辆响声,还有带头的唢呐悲凉之声,它们穿过高楼林立的城市,树木,穿过门墙,落入她耳中,刺耳得让人窒息。
宋迟穗从未听过那样令人刺耳的声音,它像是在向世人宣告,这里死了人,它来带她走了。她前所未有的毛骨悚然,双眼倥偬,死死盯着面前的人,她仿若看见女人被抬上水晶冰棺,随后被拉到一个名为火葬场的地方,随便用白布那么一裹,仍在火堆里,她看见她的身体被灼烧,筋骨被烧的蜷曲,她的灵魂在她身体三寸之上漂浮着,喊痛,好烫,好热,好痛。
不行,人才死去,身体还残存着意识,就这样送去火化,她会痛的!
绝对不能让她们得逞。
宋迟穗左顾右盼,见客厅空无一人,后院冰凉阴暗,心里谋出计划来。
她呼吸一滞,素白小手抚摸在那冰冷的毫无生气的脸上,脸色泛着尸白,整个大厅散发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味道,那股味道像是五脏六腑在慢慢腐朽,腐烂,消逝的味道。
所有人都退避三舍,仅有她坐在那里。
正因为如此,她才有机可乘。
此时,小白在角落里叫了两声,踩着小爪子朝宋迟穗奔来,一走近,它的背脊骨便躬起,尾巴翘老高,浑身毛发炸开,像是团白棉花。
梅花抓试探性地往前凑了凑,轻轻抓着邓离僵白的指头挠了挠,见没有回应,便喵呜喵呜叫着,拼命挠着主人的手指,还是没有回应,紧接着,它把鼻尖往上嗅了嗅,而后两眼一瞪,双腿一翻,小红舌吐在外面,试图要从胃里呕出些什么东西来。
宋迟穗单手抓了抓它的头:“去吧,别在这里玩。”
小猫像听懂了话一般,喵呜喵呜了两声,只静静守在她身旁,哪里都没去。
唢呐锁魂的声音越来越近,宋迟穗瞳孔瞪大了一些,她有些急躁地抚摸着邓离的脸:“你看,她们都来害你了,还想把你从我身边夺走,你的灵魂已经不见了,她们还想夺走你的肉身,不能够的。”
她站起身,蹲下,双手顺进邓离腋下,勾着她,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拖着她在光滑的大理石板上往后院走。
从三米的水晶吊灯往下看,很像一只蝴蝶拖着巨大的黑色物体滑动。
小白猫一路跟着,时不时踩着邓离的裤腿。
拖到门槛边,邓离的鞋子正好勾住了,宋迟穗使着劲,多喘了两口气,稍稍歇了一会儿,再用力拖着她前行。
一直黑色白底布鞋被勾开,露出里边白色袜子。
宋迟穗并不知道,只拖着她往地下室走。
小白猫站在鞋子一边喵呜了两声,见主人并不理她,所幸叼着布鞋,噔噔噔跟着上了电梯。
它将布鞋放在宋迟穗面前,她腾出手摸着它的头:“小白。”
小白继续喵呜喵呜叫着。
地下停车场黑暗阴凉,她把邓离拖到大车旁边,重重喘着气:“姐姐,你好重。”
*
宋迟秋在庄园外迎来送往,家里办丧事,总是需要一个人支撑着,她的妹妹是办不了这些事了,她也不能倒下,只能自己撑着。
好在段甜甜日夜守着她,寸步不离,忙着联系丧葬一条龙,忙着联系亲眷,订好下葬的日子,接待邓离的父母。
这下邓离的父母已经到了机场,段甜甜便开车和宋迟秋前往,其他的事,交给了简秋雨。
简秋雨和青水站在门口,静静等待着前来收尸体的冰葬公司。
两人均换上了黑色的庄重肃穆的衣服,胸口别着朵白花,表情冷静。
青水眼眶红红的,也是哭过好几轮了,她站在简秋雨跟前,转头和她说话。
“穗穗以后怎么办啊。”
简秋雨异常冷静,冷静到似乎在例行攻事一般,她的眸光一片清澈,转头拍着青水的肩:“你放心吧,一切都会过去。”
好的坏的,那些看不顺眼的,看得顺眼的,都会过去。
人生没有过不去的坎,纵然是过不去了,那又如何呢。
简秋雨一贯喜欢讲大道理,总是能从内心深处去安慰人:“迟穗现如今难过痛苦,灵魂像是被抽走,但时间会洗礼一切,时间一长,短则一年半载,长则三五年,她还是该做什么做什么,忙自己的事情去了,哪里会一直沉溺在痛苦之中呢,只是这些日子,她要受些苦了。”
简秋雨说的这些话,青水是能感受到的,就好比曾经她经历过的痛苦,以为会是一辈子,没想到过了没多久,那些旧事早已经落满灰尘,连提都不想提起来,更别说让她痛苦了。
只是,所有的事都一样吗?这不一样吧。
她望着简秋雨,为她内心的强悍而感到崇拜,但也因她的无情而感到背脊发寒。
原来在大人的世界里,一切都是那么不值得一提的吗?
青水啜泣了会:“你说,她该做什么做什么是什么意思?”
简秋雨侧过头来,桃花眼半眯成一条缝:“该结婚结婚,该工作工作,该吃饭吃饭,该睡觉睡觉,生活还是要回归常态。”
“结婚?”青水捂着嘴:“她还会再结婚吗?”
简秋雨:“自然会,她的未来还有那么长,需要人陪伴,她也会爱上另一个人,那个人对她温柔无比,会好好照看她,带她走出痛苦,给她幸福。”
她说这些话的时候,脑海里仿若已经出现了那个人同宋迟穗相处的一幕幕,十分精准到位。
青水不知道怎么说,她总觉得,事情不会如此简单。
宋迟穗也并非易变通的人。
但是听简秋雨这般说,人过个三五年,好几年,又和别人在一起了,总觉得这句话太轻飘飘了,清描淡写地描述着那个经历。
而承受的人则撕心裂肺,痛彻心扉地度过每一分每一秒,都在熬。
送殡的车到了,四个人从冷冻车厢将冰棺抬出,放落在地。
这边简秋雨通知新兰,让她去看看里边的情况。
新兰掬着手弯腰进去了。
另一辆银色的宾利停在大门外,从车上下来四个人。
穿着同样黑色衣服的段甜甜和宋迟秋,还有另外两个中年人。
一个西装革履,头发剪成平头,头发也是黑白相间。
另一个稍显气质,身穿素黑色旗袍,头发烫成大波浪,模样看上去50上下。
虽然一看非名门望族,但也算小康家庭。
两人便是邓离的亲生父母了,她的母亲一下车,腿就开始软,声音也颤抖起来,只管往别墅里边走:“我的离儿啊。”
她双手无力地往前抓,开始崩溃大哭,好几个人搀扶着她,才拖着她站稳,慢慢往里走。
邓离的父亲则看上去冷静许多,没什么多余的话,只抬头看着前方:“人在哪里。”
简秋雨和青水各让出一步,让长辈们走在前面。
一行人匆匆往里赶,只见新兰急匆匆从里边赶出来,神色慌张:“不好了大小姐,不好了。”
宋迟秋两步走上前,站在她面前:“别大呼小叫,有事说事。”
新兰指着大厅,眼睛瞪成了铜铃:“二小姐,二小姐和夫人的尸体不见了!”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纷纷往房子里边凑。
这一进去,只见大厅内散落着几处萧条白绫,正中间的花圈已碎,花瓣顺着后院落了一地。
新兰掐紧手指,看着眼前一幕:“不会诈尸了吧,夫人把小姐带走了!”
宋迟秋狠狠瞪过去:“闭嘴。”
她看向那个位置:“一定是妹妹带她走了,她不愿意她被火化。”
一听尸体不翼而飞,邓离的母亲顿时止住哭泣,大吸一口气,一时间捶胸顿足:“我的女儿啊!”
晕了过去。
这下忙的忙,乱的乱,一个家被弄得鸡飞狗跳似的。
简秋雨冷静着:“先送伯母去休息,我们去找迟穗。”
宋迟秋:“你知道在哪里吗?”
简秋雨:“不知道,先跟着她走过的路线去。”
“这样,我和青水去找人,你们也别报警,我怕她做出更出格的事情来。”
眼下情况也只能如此,宋迟秋点头:“好好。”
紧接着她又摇摇头:“我们一起去找人吧。”
简秋雨叹了口气:“好。”
人多力量大,也多出个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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