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碎碎面
“我看到了,你家的收纳做得很好,东西很好找。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起床,所以我只给自己做了早餐,”停顿片刻,萧席问,“要给你烤片吐司吗?”
喻沐杨摇摇头,闪进卫生间洗漱。萧席留在餐桌边,把杯里的咖啡喝完。
不得不提的是,喻沐杨的收纳习惯和他的很像。餐厅橱柜里的内容按照烹饪的动线排列,小厨电摆在能够得上插座且方便打理的位置,食材也归纳得井井有条,冰箱里面没有异味,食材基本却很新鲜。
喻沐杨的这套房子比他的公寓小一些,却不感觉局促,也不过分空旷,干干净净,阳台种着几盆绿植,打近了瞅是薄荷、罗勒、迷迭香和两盆柠檬。这一点萧席倒是没有想到,但却觉得很妙。
卫生间里,昨晚的狼藉已经被收拾干净,镜面也擦得明亮。喻沐杨解开衬衣最上面的几颗纽扣,转过身,对着镜子打量颈后,腺体周围的皮肤还泛着红,按下去又麻又疼。
可是他拿阻隔贴一盖,就什么都看不到了。
昨晚的事拿阻隔贴一盖,就什么都没有了。
应该就是这样吧?
这件事情上,他想表现得再大度一点,更像个坦然的、能够接受新鲜事物的新新人类,而不是瞻前顾后、庸人自扰、非要问谁要个说法的偏执狂。
虽然他自认骨子里就是很偏执,孤独,懦弱,有时候又很任性,做起事来不考虑后果。
喻沐杨距离坦然的情绪稳定的大人还有很远的一段距离,现在他看起来很随和,只是因为被如影随形的孤独感和惨淡的现实磋磨了棱角。
终于收拾体面地走出卫生间,萧席已经在玄关换鞋了。
他只是公司的技术顾问,每周来公司一趟,召集部门全体开讨论会,之后一切工作用邮件沟通,下周来了再做总结,布置新的任务……其余的时间,他要回归本职工作,站上讲台做个光鲜又高知的“萧教授”。
也就是说,直到下周一,他们都不会再见了。
意识到这一点,喻沐杨松了一口气,同时又有些失望,从心头注进一丝酸,酸涩感慢慢下渗,最后沉在心底。
他勾起嘴角,故作轻松地朝萧席挥挥手,“再见。”
萧席看着他,似乎想说什么,最后“嗯”了一声。
一声闷响,门关上了。
喻沐杨突然想起昨天在餐厅,萧席叫他“喻沐杨”。他抬起头,看到萧席的那个瞬间,其实特别特别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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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沐杨这周只休息一天,周六晚上洗好澡,刚钻进被窝里,他突然收到了胡珊的信息。
胡珊问他明天有没有事,说想请他吃饭,有重要的事想问他。
这次她没发什么奇奇怪怪的表情包,喻沐杨却有些不习惯了,于是和她约了个午饭。
第二天,胡珊穿着连衣裙,妆容精致地到达约定的餐厅,这次竟然没迟到。
喻沐杨用手机点单,在菠萝包和抹茶包之间犹豫不定,然后听到胡珊开门见山地说:“喻哥,其实晚上我和李涟有约会,在那之前有些事情我得先跟你确认好了。”
“怪不得你收拾得这么漂亮,”喻沐杨眨眨眼,“说吧,要确认什么?要我帮你分析男生的心理吗?”
胡珊却十分郑重,“喻哥,上次李涟说的‘喊楼告白’是怎么回事?跟你有关吗?”
“那天看到他,你的脸色很不好,他是欺负过你吗?”
这一点必须得确认。她不能答应一个欺负过自己朋友的人的追求,更不可能跟一个校园暴力者谈恋爱,想想就恶心。
喻沐杨收了手机,又见胡珊严肃地板着个脸,不禁笑了,“那件事没有你想得那么夸张。”
他首先替李涟解释:“李涟比我小一届,应该也是听别人说的。他没有伤害我,不然我肯定会记得他……”
十二点,在乾蕾再三督促下,萧席准时赴约。
这次的相亲对象比他小两岁,刚从G5拿了个PhD,竟然把微信头像设置成结业证书。
对方对萧席很满意,席间不停寻找着话题,实在没得聊了,就开始拼凑两人莫名其妙的共同点。
“其实我该叫你一声学长的,咱们俩读过同一所高中……虽然我高二就转学去准备A-Level了。”
萧席眉头一挑,突然想到了什么,问他是几班的。
“三班,和跟你告白的那个Omega同班,”相亲对象笑盈盈的,“有个喊楼跟你表白的Omega,你还有印象吗……虽然很勇敢吧,但我们当时还挺不理解的。”
“为什么不理解?”
没想到萧席会这么问,对方愣了一瞬,“就,他啊,皮肤黑黑的,也不说话。”,“我们都没想到他这么莽,在那种场合跟你告白,学长也没有想到吧?”
萧席抿了下嘴唇,不置可否。
他怎么可能想得到?
“而且告白就告白吧,他后来还跟老师解释,说他根本不是在跟你告白。我们就觉得他挺没种的,敢做又不敢当了,谁信啊!”
萧席的动作顿了一下,继续切割牛排,问:“他是怎么解释的?”
另一家餐厅里,喻沐杨吞下一颗虾饺,回忆道:“我是跟着我爷爷奶奶在乡下长大的,我爸妈在这里做生意,原先就是每天晚上做完工推着三轮车卖宵夜,等我长到十多岁,他们积累口碑,开了第一间店,结果生意出奇得火爆。”
“过了几年,他们在这里买了房,站稳脚跟,就把我从老家接过来了。那会儿我一张嘴,满口的方言,还啥也不懂,特别夸张。”
“方言?”胡珊新奇地笑,“那你现在还记得怎么说吗?”
“模模糊糊吧。毕竟我花了一年半的时间才改得敢张嘴了,高一刚转学那一年,我都不敢跟班里同学说话,怕他们笑话我。”
喻沐杨接着回忆:“高三年级组织喊楼的那一天,我们所有人都站在走廊上看热闹……气氛烘托到那儿了,我不说话又憋得难受,所以我就想,这是个很好的说话的机会,我的声音混在好多人的声音里,应该就不会被人笑了。”
说这些话的时候,喻沐杨的脸上甚至带着淡淡的笑意,仿佛只是在诉说一件无伤大雅的很小的一件事。
胡珊听得入迷,问:“那然后呢,你喊了什么?”
“我真的很喜欢学习!”相亲对象瞪大双眼,再提起也还是觉得荒谬,“后来他自己解释的,他说的是‘我真的很喜欢学习’!”
“他说,在他的家乡话里,‘学’就说‘xiao’(二声)。”
再看看萧席的那张脸,完美得宛如一件雕刻艺术品,谁不会为这样的脸动心呢?
可见那个又黑又土、脑子还不太好使的Omega的谎言有多么拙劣和虚假。
“谁信啊?”没忍住,相亲对象翻了个白眼,“你信吗?”
萧席点点头:“我信。”
第8章
相亲对象是个大脑空空的Omega,听萧席说相信喻沐杨,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他支支吾吾了许久,然后不服气地小声反驳:“信……你还记得他长什么样么?”
就连他自己都忘了,那个活在大家舌根儿底下的Omega究竟长什么样。
印象中那人皮肤很黑,不是那种风吹日晒的黑,比那有光泽一点,皮肤细腻一点,五官似乎也还不错。但可惜,那个Omega有点分不清自己几斤几两,竟敢在大庭广众之下跟校草告白,究竟哪儿来的底气?
“你估计早就忘了他了,这些年我们同学会都开了好几场了,我这个半路转学的都去了,但他一次都没来,”相亲对象品了一口红酒,染红的舌尖轻轻舔着嘴唇,“不见面的话,印象就淡了,所以喜欢的人还是要多见一见,你说呢?”
萧席没说话,垂眸继续切牛排。可目之所及的牛肉早就被切割成一个个小块儿,他看着,突然想到和喻沐杨的第一次见面。
“你要呲这个,牛肉汉堡嘛?”
一个又瘦又黑的男孩子主动走到他桌边,朝他递来刚买的汉堡包。
男孩的小臂很细,带着一款厚厚的运动手表,橡胶表带扣着最紧的扣眼,手表还是在他的手腕上晃来晃去。
“我不是,坏仍,”男孩慢吞吞地说,好像每个字都冥思苦想,“我爸爸买多了,刚买的。”
“给。”男孩把汉堡留下萧席的可乐旁,小跑回靠窗的桌子上坐下。
同桌还有一男一女,好像是他的父母,桌上堆着小山一样高的快餐袋,那男孩掂着脚从最上面取来一袋,拿出里面的汉堡和鸡翅分给爸爸妈妈吃。
吃了一口,他们一齐笑了起来。妈妈捏着男孩淡黑的脸颊,“傻不傻呀?”
爸爸则问:“好吃吗,还是爸爸做的酱油鸡翅好吃吧?”
男生的两只手握着汉堡,那汉堡快比他脸大了,坏笑着摇头,“不……载更好呲。”
“你再说?”爸爸笑着掐上男孩的另一边脸颊, “再说晚上罚你吃三碗饭,吃不完不准睡觉!”
“哎呀!”男孩扭扭脖子,摆脱爸爸妈妈的桎梏,“别捏我脸啦,越捏越没肉,最后就蹭骷髅疗。”
“瞎说。”妈妈佯怒着教训他,其实眼睛里都是爱意。
扭脸时,男孩看到了一直在看着他们的萧席,抓了抓妈妈的手,又把她带到萧席的餐桌边。
男孩晃晃妈妈的胳膊,瞅着桌上萧席没动的汉堡。妈妈随即懂了,跟他解释:“不好意思哈,我们真的不是坏人,这个汉堡是刚买的,我们买多了。”
妈妈指着他们壮观的餐桌,“你看,我们有那么多呢,根本吃不完,所以我就让小羊崽分给餐厅里的人……其实我们今天第一次进来吃饭,我儿子非闹着要尝尝,他爸不会点单嘛,说菜单上每样东西都来三份,最后就买下这么多。见笑,见笑。”
男孩藏在妈妈的身后,只露出两只黑漆漆的眼睛看着萧席。萧席跟他对视,他就朝萧席眨巴眨巴眼睛,扮出一副善良友好的模样。
“谢谢……”萧席终于抓起汉堡,拆封纸制包装。
“不客气。”男孩终于放心了,拉着妈妈想走,却被妈妈按住了。
“诶,看你的校服,你就是旁边中学的学生吧?”
萧席点头承认。
“我儿子也马上就要转过去了,最近正在跑手续呢,以后你们就是同学了,”妈妈的声音和缓,揉搓着男孩头顶的头发,“小同学,你上高几啦?”
“高三,”萧席答,“还有半年就毕业了。”
“哎唷,那正是要紧的时候,东西还够吃吗?”
男孩可能无聊了,突然跑回不远处的座位。
“够吃,”萧席朝那位妈妈笑,“今天没什么胃口。”
“可不是么,高三压力多大呀,我儿子今年高一,补了一个冬天的课了都,就怕开学跟不上你们学校的进度……”
萧席体贴建议:“只要努力的话就不难。诺丁的老师都很尽责,课后会回答学生的问题,让他多问着点儿。”
“嗯,那你快吃,等会凉了,”妈妈跟他告别,“没吃饱就来跟我们拿,你正是需要营养和关怀的时候,别跟我们客气。”
萧席微笑着扬了扬手里的汉堡,“好。”
那位妈妈走到半路,刚才的男孩又抱着一大袋子快餐跑回来了,不由分说地往萧席桌上一放,“给!”
他的脸蛋鼓起来,一脸羞涩,“你高三,多呲吧!”
彼时萧席已经分化,气质出众,眉宇间都是浑然天成的贵气;他笑着翻了翻袋子里的东西,男孩给他装了许多,汉堡、鸡翅、各种小吃,都没重样。
他看向男孩,轻声道谢。
男孩略黑的脸上飘过一层淡红。
“你叫什么名字?”萧席承诺,“高三生比你们的作息要紧张一些,不过如果在学校里碰面了,我请你吃冰淇淋吧。”
“喻、喻沐杨。”男孩说完,黑漆漆的眸子瞅着他,跟他笑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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